枯山 故人相见显生分,天道作弄兄弟情
作者:凤凰祀的小说      更新:2019-08-04

  却说阴魂与焚火二人合力以自身道体异力为林水柔烧制的假身陶俑,虽说栩栩如生,却因缺少了八极之气来衍化生机,此时却是死物一具,徒有形态,毫无生气,更妄谈用来给林水柔用作附身还魂之用。阴魂瞧得其中关窍,思索片刻,道:“如今假身陶俑虽制成,然其中缺少八极道气,并非是可以与林小姐作附身之用。还须得我们兄弟凭自身道体异力在这假身陶俑之上烙下符印神诀,将八极之气引入其内,方能功成。”顿了顿,又道:“小九,你是中极位阴阳万象道体,不如你先开始罢。”

  万象应声,手化神诀,掌括阴阳,登时阴阳二气陡生四起,衍化无上道威神性。“六哥,我将自己的阴阳符印落在这陶俑的左胸上作心脏之用,可是无碍?”万象仔细瞧了瞧这陶俑身躯,道。

  “无碍,正须弟弟如此一手。”阴魂颔首。

  既得阴魂首肯,万象双手登时万化,掌中阴阳诉天地清明,簌簌神气演乾坤正理。伸手化剑,往陶俑一指,登时有五彩霞光漫天,大道轮音阵阵,四周阴阳二气化作双鱼符印,印在陶俑胸口。霎时,一道异光闪过,陶俑肉生肤长,不出片刻,已是与常人无异。

  阴魂见万象阴阳符印已成,陶俑已转肉身,向众兄弟一示意,登时道气盈天满,万里造神话。几人双手化生机,将自身道力神气衍化成数个符印,落在万象的阴阳符篆周围。只见一幅阴阳万象神图,阴阳化双鱼,八卦夺天机,丝丝生机源源不断,那一具假身便有了呼吸,脸颊也生了血色。

  终于假身功成,众人皆叹一口气。倏忽一旁请冥问鬼阵中一道神光烁烁,一道幽幽魂光落入那假身之内,请冥问鬼阵应时而毁,而那假身一具,也化作了林水柔的面目。只是毕竟请冥问鬼阵中只有林水柔的二魂七魄,余下一魂仍在化阴尺中,到底无法醒转。所幸有阴魂在场,当下说道:“大哥不必着急。老八,你且将化阴尺放在林小姐天灵,我稍后用招魂幡稍稍引动,应该就成。只是还要劳烦小九你帮我护持。”布置妥当,看千幻重新取了化阴尺出来,安置在林水柔天灵。阴魂现了招魂幡,在手里一摇,一股阴风转动,打在化阴尺上。万象眼尖,瞧准时机,伸手一指,顿时有九朵金莲,护住了阴魂,不用担心运用化阴尸时为其中阴煞之气所伤。阴魂得了万象助力,再将招魂幡一摇,口中念动招魂咒语:“阴有鬼律,阳有人道。既有寿数,本该还阳。前尘乱劫,一笔勾销。回转根本,再续前缘。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也是那化阴尺上,魔性太难突破。如此祝祷念了数遍,才终于有了感应。那化阴尺上,一道灵光,不停抖动。终于在阴魂不断催持之下,终于一跃,进了林水柔的灵台。林水柔魂魄齐聚,终于吐了一口浊气,醒转过来。

  只说如今林水柔到底是依托了假身还魂,虽然还有曾经痕迹,容貌到底有所改变。只见林水柔相貌虽不出众,不似皇甫青藤与孟仙儿一般除尘高洁,不可方物。虽无恍若谪仙一般翩翩之姿,却也是如昙花之于群芳之间的独特:柳眉凤眼间似暗藏几分波光,却又含了一丝英气,一张素面有如此点缀如同点睛之笔;朱唇匿于琼鼻之下更显可爱娇气。美中不足便是右眼之下一颗泪痣,倒是叫那人平添了几分悲苦憔悴;青丝覆肩,流光覆盖流淌于其上,亦是可人。

  百草见得林水柔醒转过来,已是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将林水柔拥入自己怀中:“好柔儿,好柔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愿将你命数修改,却不想将你置于如此险境……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公子,水柔明白,一切公子所为都是可怜妾身命数之故,水柔不敢忘恩。于九魂都阴司府中,阴司刑官业已与妾身说得明白,是水柔命中该有如此一劫,只是累及父母全家性命,虽是阳寿未尽,尚有还魂续命之机,却也不得不于九魂都等待至今以报偿罪业。如今公子既来救我出劫难,妾身有如何会怪你呢。”林水柔亦无动作,只是静静倚于百草肩头,轻声回答。

  二人既已相见,再无二事须得牵挂。天罚一个眼神给众人,将众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二人在洞天之中叙话。

  到了正堂,万象未言一句。千幻奇怪,便问。万象答曰:“无事,哥哥。只是林小姐反应实在是平静,不似乍死之人死得复生之后该有的样子,当真是奇怪。”

  千幻轻笑,轻拍万象的肩膀,不做言语。万象看在眼中不明所以,忙问道:“哥哥,究竟何以为笑?”“你啊,若说你不是爷爷的孙儿,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确实,林小姐的反应确与一般还魂之人不太相同。大概是因为林小姐命格特异,又曾得大哥传授道术,亦算是半个修真之人,自是不似其他凡人一样。千幻说到。

  万象细想,却是此理,便不再多问。万象先前是被磐石吵醒,本事在睡梦之中,经此间一切,一时之间又是困意翻涌,扯了扯千幻的衣袖,道:“哥哥,你替我与诸位哥哥说一声,小九困了,先上楼睡下了。”

  说罢便不再理睬众人,独自往房间走去。万象前脚才迈出去,千幻便从后将万象打横抱了起来:“反正有大哥的灵蛊,其他兄长很快也会有困倦之意的,自是不用与他们说去了。至于你,哥哥带你去休息,你看好不好。”

  万象一惊,叫道:“哥哥,快放我下来!”

  “为何要放你下来?”千幻嘴角一咧,笑问道:“不是你自己困了么,从小都哥哥陪你休息,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好哥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赖了。我如今已经脱了孩身,再不向从前一般了,如此戏弄弟弟当真好么?”许是从小被千幻这样抱惯了,在千幻臂弯里也是平稳如同卧在床上。万象睡眼惺忪,一只手钩在千幻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揉着眼睛,声音也瞬间变的慵懒无比。到底是从小亲近的情分,嘴上说着不愿,实际已经快在千幻肩上睡了过去。千幻也不理睬万象所言,把头凑到万象身上嗅了嗅,又揶揄道:“小东西,你当真是累了,身上竟然都有了些味道了。”顿了顿,“不然还是先去洗个澡吧,沐浴更衣了之后再睡。”

  “哥哥,你我修真如此岁月,早已身脱凡尘,寒暑不侵,哪里来的什么味道啊?别闹了。”万象心里羞躁,将脸往千幻胸口一埋,不再说话。

  却说万象实在是疲倦,也终于是懒得再和千幻斗嘴嬉闹,便由着千幻打趣自己。自己则似小猫似的卧在千幻怀里,并不作声,等待着被千幻抱进房间。

  进了房间,万象勉强扭头看了一眼,见得不知何时多了一处汤泉,正是千幻去后院洞天之前托老柳树所化的另一处洞天:清泉潺潺恍流光,异香飘飘若落英。“树爷爷的道行当时比之前更加深厚了吧,着汤泉分明便是从别处用大法力挪移进这洞天里面来的。”万象卧在千幻怀里,嘀咕道。

  “小九,你好好休息就好了,还顾着去管树爷爷的道行几何呢。”千幻碎碎念道。将万象置于汤泉旁,自己将屋内桌上香茗倒了两杯出来,端了一杯给万象,道:“喏,小东西,把这个喝了,哥哥特意让树爷爷泡了与你的驻神茶。你昨日夜里动用判阴索的时候伤到了些根基,之后我与大哥助你去除化阴尺的时候觉得你灵台不稳,纵使你今日已经沉眠修养过,只怕是仍不够你恢复。这驻神茶是哥哥先前儿从大哥那里讨来的方子,修养灵台神魂当是最合适不过了。配上哥哥拜托树爷爷从太阳支脉那边挪来的汤泉调养身上的气血,药效必是事半功倍。”

  言罢,看着万象手上端着茶盏,脸上却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不觉倒是觉得好笑。扶着万象把手中的茶饮了下去,又帮他将衣裳褪了,抱着他进了汤中。万象本就是昏沉困倦,在千幻怀里已近睡着,下了汤泉之中,奈何水温太热,烫的万象一个激灵,嘀咕了一声,使劲往千幻怀里一钻:“烫。”

  千幻一听,心中莫名一紧,臂上一提劲,将万象抬离水面,自己则坐在汤泉旁边,一只手将万象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慢慢将汤泉浇于万象身上,好叫他习惯汤泉水温。如此一会儿,等万象的身子终于放松了来,才轻轻将其放入池中,自己也滑进池里,右臂揽着万象,不叫他滑落池水之中。

  万象先前疲累,此时已经睡的似个小猫。千幻看着臂弯里的万象,突然笑了一笑,想来自从万象蜕去了孩身,自己还不曾好好端详过这个小家伙。伸手擦了擦万象额头上的汗珠,轻声道:“就算是蜕了童身,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说罢,有替万象捋了捋发丝,手上揽的有使劲了些,将万象紧紧搂住,突然往上一凑,在万象头顶狠狠的嗅了起来。

  且说林水柔往九魂都走了一遭,才得还魂,心中激动难以言说,更不必提百草,自从看到林家废宅废墟之中,听得千幻说有办法将林水柔从九魂都带回来的时候,百草早已决定不再对林水柔隐藏自己对她的感觉。自林水柔还魂一刻起,脸上便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态,寸步不离林水柔身旁,生怕自己在一个不小心将林水柔给丢了。林水柔虽说心中欢欣喜悦,却总是守着从前礼节,因着自己不过是出身于中极阴阳洲边界小门小户之家中,终归是个不同于阴阳先天山脉九位少主的外人,于百草过从亲密于百草风评终归是不好,不觉之间竟然刻意回避起百草来。

  百草虽说欣喜,却也觉出来了林水柔的异样。起初只是觉得许是因为林水柔刚刚从九魂都还魂归来,再加上如今魂灵依附的乃是假身,一切感识尚在恢复之中,所以对于自己冷淡了些。心中虽是有些不爽,却也不曾追问。可是自从林水柔还魂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百草算着也是该要林水柔的感识恢复的差不多的了,谁知林水柔仍旧守着礼节,并不逾矩。无论百草如何言语,如何关照,林水柔都只做不闻不见,俱无回应,可是急坏了百草。想着要找阴魂来问问清楚,看看自己着心上人究竟是出了什么异状,却猛然想起因着自己一时的私心,兄弟们全都中了自己的灵蛊,现下这个时辰都已经去睡了,又无从问起。

  一时无奈之间,只好找柳槐树再要了一间上房,让林水柔住了进去,又从自己身上乾坤百宝囊中取出之前从千幻那里讨来的四面玉雕的小巧阵旗,插在林水柔房间的四角上,又捻诀将那道阵成立,再三检查过一切安好,阵法亦无缺角可攻之后,又嘱咐了林水柔好生休息,才出房门。

  出了房门,百草轻手将房门关上,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因着之前为了救林水柔出日月星三光牵命泄魂道阵并带她出九魂都耗费精神甚多,即使有着自己自幼修行的药力傍身,还是觉得疲倦,便想着去床榻上憩一会,可心中有记挂着林水柔,在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是不能入眠,便只好起身打坐起来。

  却说百草给林水柔布置好一切走后,林水柔亦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该要如何。自己心中甚明于百草风评来说,自己不应与他过从亲密,无论百草所作多少,都不可以将心中情感宣之于口,明之于外;可转念又想,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如何念着挂着百草,未被散魂之前每次百草来探望时的暗暗欣喜,自己在九魂都中的日子又是如何挂念着百草来救自己出着阴沉日子的,却又全部涌出堆积在心头上,时时刻刻在推着自己往百草哪里去,一时之间也甚是煎熬。正在心头纠结,突然听得“咚咚”两声叩门声,一时之间倒是将林水柔给吓了一跳。因着之前满门被灭,自己又被散魂的经历,林水柔心中惧怕恶人又来,手上竟化了三条寒光,严阵以待了起来。

  “嫂嫂,你可是已经睡下了?“门外传来声音,虽是听得出来者是万象兄弟,可是因着自己才刚刚与众人见了一面,还不能认识完全,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着声音是谁的了。顿了顿,便说道:“可是长公子的兄弟罢?妾身并未睡了,不知公子何事,男女有别,且隔门相商吧。”

  “还未睡便好。嫂嫂,在下乃大哥的五弟百魅。还望嫂嫂谅解,实在是在下要与嫂嫂商谈的事情关系到你与大哥,隔门相商怕是说不明白,不如嫂嫂放在下进去,也好各自说的明白。“百魅在门外应道。

  林水柔心中思量,想着来者虽是百草弟兄,却也是不方便放百魅进来,便只道:“公子,并非是妾身不愿放你进来,只是如今妾身才得还魂,得诸位悉心照抚已是莫大恩惠。若是私下里这样偷偷见面,怕是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看了去,有伤诸位在九洲的风评。公子还是请隔门说话罢。”

  百魅听林水柔如此一说,无奈,将脑袋摇了两摇,道:“得罪了。”手上一翻,金光一闪,一面金灿灿的小旗抓在手中,往林水柔的房门一点,门便开了。

  “公子,你……”林水柔看着推门而入的百魅,秀目含愠,银牙紧咬,手上三条寒光重又浮现,冷冷盯着百魅。百魅一见这副架势,收了小旗,抬袖将面一遮,道:“嫂嫂,弟弟不善辞令,怕是着吓倒了嫂嫂,还请收了那’三才针’,弟弟着实心里发慌。”

  百魅着一翻言辞,字字透着偷心法的味道,想林水柔不过两百多年的养气道行,着实是防不住百魅的魅惑。心头一颤,眼前之人那番柔弱样子,倒是想像只怕雨的狐狸,所有戒心都被百魅给无形中化去了。收了手上三条寒光,轻叹一声,道:“公子,你定要来妾身房间,当真不怕日后传出,上了名声?”

  “无妨,实话说与嫂嫂,百魅现下阳神出窍,魂罗之躯,寻常之人并不能识我。况且有方才的小旗加持魂灵,若非是道阵高手,怕也是不能知晓我的存在。如今你我身在老八的阵中,外人窥而不得,又何须担心呢?”百魅道清楚一切,消了林水柔顾虑,方才落座。

  林水柔虽是没了顾忌,却还是问道:“公子如此费心要与妾身一晤,竟是为了何事。若说牵扯到长公子……妾身与长公子萍水相交,公子若是担心妾身会有损长公子的清誉,还请安心,妾身自不会缠着长公子。”

  “嫂嫂说笑了,百魅有何立场疑心嫂嫂?只是若说萍水相交,嫂嫂未免避重就轻了些。在下天资所在,对这情爱之事看的也比寻常人透些:依在下看,大哥对嫂嫂的情谊,却是比这萍水相交要深得多呢。”

  “公子说什么呢?“林水柔脸上一阵发烫,“非礼勿言,请公子自重。”

  百魅眉头一皱,眼中青红光芒一闪,看着林水柔:“嫂嫂当真与大哥没有心思吗?如今大哥求芳心而不得法,每每暗自伤心,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是动容,怎的嫂嫂就能狠下心来,叫大哥如此煎熬呢?”

  百魅话音才落,林水柔便稍稍颦眉,露出担忧之色。百魅眼神明亮,这点动作自是逃不出他的眼睛。嘴角轻而一笑,便趁热打铁,道:“嫂嫂聪慧,一点就透。大哥既然可以不顾身份救你出九魂都,自不是因为他医者不能见死不救的仁心。见散魂者无法可救,除非能找到三魂七魄之一来引回其它魂魄。然而一旦被散魂,且不说能否找到一条魂魄,就是三魂七魄能不能保全都不能确定;即便是有法子将三魂七魄找齐,如何还魂复生也是问题。若非是大哥与你的情意深重,又何苦瞒着我们与小九寻找救你之法,更何必为了拖延时间给我们下蛊叫我们失了精力赶路?他大可以留了你在九魂都,什么不都不管的。“

  不待林水柔答话,百魅继续说道:“大哥两百年前一身暗伤回了寒冰阴阳阁中,闭关了足足有几十年才渐渐将伤势都压制住。若不是小九借着道体异力去窥探天机,我们怕是至今都不知道那原是天谴。大哥为何隐而不谈,也是为了护你周全。那次之后大哥道力涣散,已经铸成的两块仙骨也差点毁了。大哥受了如此艰辛,却都是为了嫂嫂。嫂嫂却又为何要铁石心肠呢?”

  “非我铁石心肠,却只是你我身份不同。妾身不过是个命数不好的凡人,如何能与长公子的尊贵身份并肩呢?“林水柔已然心软,叹口气,怅然道。

  百魅见林水柔已有意思,道:”情到浓时情转薄,嫂嫂莫要惆怅。良人作合,怕那世人说什么去!再者如今令狐一脉已是父尊当家。母亲也不是九极血脉。所以身份有别之说,嫂嫂大可不必在意纠结。如今林家已灭,还须得有人依靠才好。“

  话音才落,百魅阳神兀自隐去,留林水柔一人在房中思索,暂且不提。却说百魅阳神离了林水柔的房间,正欲回房,却看见焚火站在房门前不进去,便显露出来,问道:“弟弟不进房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老八和小九两个人不知在里面做什么,门上被老八立了道阵,他给我们炼的令旗也是无用。我看哥哥们都是困倦,就想着等一会许他二人就将门开了。结果等到现在,还是被挡在门外。倒是哥哥,怎么不去休息,反倒阳神出窍了来到处走动?”焚火一看是百魅阳神,轻描淡写了几句,反过来问道。

  百魅莞尔,笑道:“弟弟当真是死脑筋,既然他二人又不知在做些个什么,你又进不去房门,为何不去找树爷爷在要一间房呢?现在身中大哥的灵蛊,可是困的不行了吧?不过小九和老八以后真的要单独住了,这都是第几次你被他二人挡在门外了?”

  “还数得过来吗?在宫里住的时候就是常事,后来搬进阴阳阁里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被关在门外。合着这个老八都在这拿他亲哥哥练身手。”焚火无奈笑了笑,略一扶额,摇摇头道。百魅看他这个样子,已经是困倦的不行,心中也懒得再叫他去与老槐树讨一间新的客房,便道:“算了算了,你这个样子只怕树爷爷还未带你进到新的房间就已经睡过去了,来跟我挤一挤吧。正好这深冬里面,我一个人睡还觉得有点冷。”

  “好哥哥,闹半天我就是个暖床铺的。”焚火又无奈碎嘴了一句,跟在百魅后面,往他房间去了。到了门口,百魅先穿墙而入回了肉身,见阴魂还未睡,便告知他焚火一事,而后开门将焚火叫了进去。

  焚火进门见阴魂还醒着,竟是有些惊讶:“哥哥怎还醒着?那灵蛊折磨的我好生厉害,可是哥哥却好似无事的样子,真是怪哉。”

  “弟弟莫要奇怪,这蛊虫属阴,与我的道体乃是相合,是故我可以用自身的道行压它一压,倒也影响不了我多少。可是于你,你本是纯阳底子修炼起来的,那蛊若是要在你体内活下来,自然就要铆足了气力化解你的阳气,故而你就要多收点罪了。”阴魂笑笑,招呼焚火去百魅榻上卧着:“看你这个样子,也是那蛊的道行不差。快些去五哥的床上卧着,免得离我太近在被我这纯阴的道气影响,那蛊可是要闹的更加厉害了。”

  焚火一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去榻上他这了。几乎是脑袋才碰倒枕头就已经睡熟了过去。百魅和阴魂一看,也是在一旁笑了出来,暗道这蛊虫真是将焚火折磨了个紧。“不过说起来,这老八和小九每日究竟都是在做些什么,老七这都是第几次被他们两个关在门外进不去了?”

  “谁记得清呢,这样的事情在家中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谁还在意次数。”百魅将肩一耸。

  “算了,还是看一眼吧,谁知道他们两个在房间里面做些什么。”阴魂将身子一翻,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在身前就要做个玄光镜出来窥探他二人。百魅一见,赶忙阻他,道:“你想什么呢?忘记之前你想要窥他二人的私隐是被小九的道术阻隔,差点伤着吗?”

  “哥哥今日怕是只顾着看大哥与嫂子,忘记看看小九的脸色了。今日成阵之时小九神色略有倦怠之色。我炼制九阴黑砂之后修为受损,小九见我又损伤之态,想要帮我调养一下,虽说我当时神思倦怠,灵台昏聩,却仍觉得小九的修为有损,甚至是有甚于我,不若平日里那般清气鼎盛。”阴魂并没有看百魅,顾自说道:“现下若说是有阻碍,也不是小九的。若说是老八的道术,用他给的小旗来撑上一时半会,应是无碍。”

  “可是小九,你当真确定……”“依着他那个性子,身子不爽,怎么可能不睡呢?方才上楼之前,哥哥难道未曾注意到小九是老八抱上来的吗?”阴魂一笑,伸手化剑,将小旗化了金光加持在手上,化了玄光镜出来,果真窥得了室内玄机:

  却说千幻、万象二人在那汤泉中汤泉中也泡了许久,万象只因贪那汤中温暖,倒是卧在千幻怀里,睡的安稳;倒是千幻,揽着万象,狠狠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知道嗅了多久,才肯将从万象的发上离开:“还好,那夜伤的不重,现在差不多都恢复过来了。”边说着,将扣在万象手腕上的手撤了下来,“真是,吓死我了。幸亏只是折损了些修为,大哥的驻神茶固有神效,想必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罢。”

  嘴上说着,手上捧起泉水来替万象擦洗身子。如今万象褪去了孩童之身,没了稚气,却越发是个翩翩美少年,肌肤美却如白玉,身肢柔却似无骨,看在千幻眼里,竟是勾魂摄魄,心绪不安,喘息却是不知不觉重了起来。

  “这老八,闹什么?!”百魅将一切看在眼中,见到千幻气息加重,面上表情一僵,失声道。

  “兄长何故一惊一乍的。”阴魂不解。

  “这老八,跟谁动情不好,怎么和自己亲弟弟动情了。”

  “什么?!”听百魅这么一说,阴魂也是心中一惊,忙往那玄光镜中望去:

  却见镜中光景,千幻双眼迷离,盯着熟睡中的万象,脸颊也不知是因为汤中温暖,竟起红霞;虽有汤池之中氤氲雾气,却也看得清楚千幻眉梢眼角之中含情带意;再看他替万象擦洗,甚而又甚,倘万象梦中稍一皱眉便一脸疼惜,仿佛伤了他似的。

  “这,这老八是昏了头了?小九和我们是兄弟之实,同根而生,这兄弟之间,如何能够……”阴魂心中惊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边是伦理纲常,一边是兄弟之间,却是如何都觉得不对。

  百魅此刻也是没了心思开玩笑,说道:“弟弟说的在理。老八如此心情,也不知小九是否知晓。不论如何,我因为练的狐族之术,已受尽诋毁,他二人确实不要……”

  阴魂抬手拍拍百魅肩膀:“兄长体质乃是天赐,媚术一道修的是情爱,本就奇异诡谲,且兄长自幼跟随红姑姑修行,练就一身狐族道术,世人总有顽愚痴蠢,不识本相。他们庸人自扰,兄长实在不必自责。可是这老八……”

  “老八之事,还是私下问清的好。倘若老八是真的对小九动了真情,只怕最后还是要让父尊和爷爷裁断。“百魅接道,”不管老八龙阳之好是真是假,怎么说兄弟之间,已与纲常伦理不和,只怕是叫父尊知道了,要出乱子。“

  ”兄长不必惊慌为难,若是父尊、爷爷不知晓此事,老八又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百魅、阴魂二人正说着,却不曾留意到方才二人的惊诧之余,声音愈大,已将榻上焚火从梦中吵醒。侧耳听了片刻,已经明白二人所在讨论之事。心中一个念头,就张口讲真相说了出来。反倒是百魅、阴魂两人,听的焚火言语,心中一惊,齐齐看向榻上焚火。

  “好弟弟,你怕不是没睡醒,在说什么昏话呢。这等事情,父尊和爷爷如何能够答应?”

  “累世情债,偏偏天道作弄,二人都投得男胎,又是兄弟,所以为难罢了。不然二位哥哥以为,爷爷为何只是同皇甫家定了亲,却始终不曾定下日子?一来小九、青藤二人根基不稳,怕婚后破了身,坏了根基修行;二来便是老八和小九的累世情债。若是不先将这债还了,哪怕小九同青藤成亲,又如何能过安生日子?”焚火叹气一声,不愿再说话。

  却说千幻、万象房中,水汽蒸腾,暖浪阵阵,千幻、万象二人共浴汤中,身上疲乏都消磨一空。万象在千幻怀中,睡的正香,却突然剑眉紧缩,面上露了艰难之色,又使劲往千幻怀里钻。千幻替万象擦完身子,因泡在汤子里面也是有些疲乏,便倚在池边闭目养神,突然觉得万象这么一钻,猛地惊醒,定神看了万象。见万象神色,想着那驻神茶有安神宁心之效,理当不是梦境所致;又想着之前万象在林家族宅之中损了修为,怕是一时经脉不通,气行有阻,忙替万象搭起脉象。然万象的脉象不沉不浮,并无不妥。千幻一时不解,却是急的发慌。

  正疑惑着,忽听万象轻吟一声,醒转过来,看着千幻一脸着急的模样,“噗嗤”一笑:“哥哥,何故做这样表情?”

  千幻见着万象这个表情,便已知晓万象是在玩笑与他,将白眼一翻,看着万象:“你还有脸问,却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积伤未好,这汤泉活血,反而激了你。你倒好,反过来吓唬哥哥。”

  万象不去看他,嘴里啐道:“允许你欺负我,就不许我与你玩笑片刻。哥哥你当真是变得可恶了。”

  他说的声小,千幻虽没听清,却也知道万象定是在说他的坏话,狡黠一笑,将脸从了过去:“小东西,生哥哥的气了?”

  “我哪里敢……”

  “你那里不敢,分明就是一脸的怨气嘛!”说这,用手指去戳万象的脸:“你看看,都阴出水来了。”

  万象一把将千幻的手推开,将脸一扭:“坏哥哥,从来就只知道在我这里刷嘴皮子。其他哥哥们面前怎么从来不见你这样。你是不是就只知道对欺负我……”

  “帝君在上!我又不是五哥,有那勾魂摄魄的媚术能让哥哥们心中愉悦。我既然只有你一个弟弟,当然是只能欺负你了。”千幻顺势从背后抱住万象,将下巴抵在万象右肩上,轻声说道:“自从你银花大成,道体蜕变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抱你,确实是不习惯。我家小九是岁月消磨不掉的人,谁想到也会有变成如此翩翩少年郎的一日。”

  顿了顿,接着说道:“青藤还真是有眼光,早早就下手把哥哥的小九给抢走了。真是不甘心,明明从小到大都那么粘着我的。”

  “哥哥你是在吃草儿的醋吗?”万象嘴角一勾,抬起手来搭在千幻的手臂上,脑袋也靠在哥哥的脑袋上:“哥哥,你将来也是会有嫂嫂的吧,就跟大哥一般。”

  “嗯,应该如此。”千幻答应的有气无力,仿佛心中缺了什么一般:“不过能晚则晚,能拖就拖。”说着将放开万象,自己去了池边倚着,将头一仰,闭目不言。万象看出千幻失落,转身靠近千幻,趴在千幻胸口。

  “哥哥,要是哪一日小九三花聚顶,你可会开心?”

  “自然开心。”千幻伸手轻抚万象的脸颊,声音平静,眼角却是渗出两点晶莹,混在水气氤氲之中,却不是察觉。

  然而万象与他都是身具道行之人,五识通达,抬头看向千幻,眼角泪滴分明看得清晰。“你骗人,哥哥你分明不会高兴。爷爷替我和皇甫家定的亲是在我三花聚顶之后五百年,哥哥你……”

  “将来的事将来再烦好了。”千幻手搂着万象腋下,用劲一提,把万象提到自己肩胛,往他额上轻吻了一下:“没事没事,都不是大事。到时小九三花聚顶了才是最要紧的嘛!”

  万象趴在千幻的身上,手搭在哥哥的炙热的胸口,却是分明觉出千幻心跳的飞快。万象又抬头看看千幻,心中却也不是滋味:“小九又何尝不是与你一般的想法呢……累世的情劫,我又怎么能放下。”

  想到此处,万象突然起身:“哥哥,起来吧。汤中再暖,身上挂着水睡觉还是冷,陪小九去榻上卧着吧。”然而话说完,千幻却没有动静,已是在这汤泉之中睡熟了。万象见千幻睡着,却也是不想叫醒他,就用法术将千幻吊起,蒸干二人身上的水迹,又施展挪移之法将那汤泉送了回去。伸手拽着千幻的手腕,一同上了榻上。

  千幻近日来累倦疲怠,只这一会儿已经睡的比万象之前在汤中还要沉。万象见着千幻委实睡的香甜,实实是不忍心将之叫醒,便钻进了被中,背对着千幻躺下。然而千幻睡梦之中仍挂念着万象,觉出万象卧在了身边,本能之中伸手将万象揽在了怀中,嘟囔了一声才又复沉沉睡去。

  万象被千幻那样搂抱着,怕搅扰了千幻安枕休息,像个石像一般动也不敢乱动,便只得闭了眼睛,想要借机调息一番。可是那汤泉泡了之后身子疲乏,正好睡眠,这双眼一闭,懒虫却又爬上身来,片刻之间便已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万象觉得后颈肩上瘙痒难耐,难受得紧,料想是千幻又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脑后睡着,呼吸恰好落在后颈所致。迷糊中叫了声:“哥哥,痒。”便欲接着睡去,然而那瘙痒之感却不曾稍停。万象实在不能忍受,便睁开眼来,见窗外已经漆黑,千幻不知何时已经在房中上了灯;翻身一瞧,原来是千幻早早醒来,等万象睡醒等的无聊,便揪着自己的头发撩骚这万象的肩颈。见着万象醒了过来,将头发往脑后一扔,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小东西你醒了?”

  “哥哥你这赖鬼,打扰我睡觉不说,竟也会这般装的若无其事的问我。”万象揉揉眼睛,嘴里抱怨道。千幻却也不搭话,低头凑向万象,眼神迷离之中带着坏心的笑意。万象虽才被千幻从梦中扰醒,可数千年道行在身,灵台却是清醒,看得出千幻眼中的坏意,忙伸手把千幻的脸往外推。然而千幻肉身早已在万象降生之前铸就,比万象着才刚刚蜕变出来的强壮许多,加上万象才刚刚醒来,一时之间四肢也不甚有力,被千幻捉住双腕,猛一使劲,便将万象压在了身下。

  万象本想要挣扎,却奈何万象如今着青年身躯乃是借着自己银花大成刚刚铸就,并不似从前一般得心应手,如何能与千幻去比力道?千幻眼中狐狸一般,藏着猜不透的心思:“小东西,拼道力法术哥哥或许不如你,可是哥哥虚长了你数个甲子,肉身更是早早铸就,你如何能挣扎的了?不如早早放弃了算了。”

  万象自认力气比他不过,身躯也弱于他,可是心中也并不想白白让千幻捡了这个便宜,将眼白一番,扭头不去看他。

  “唉,不说话。弟弟不亲哥哥了,不乖了。”千幻看万象扭头不去理睬他,眼神一转,手上微微用力,卡着万象的手腕。万象吃痛,扭头过来瞪着千幻。千幻看见,不禁一笑,将脸凑了过去万象耳边:“不若哥哥重新教过你吧?”

  万象一听,便知道千幻要做什么,忙道:“不要!”

  “为何?”

  “你这坏心肠的哥哥,又不是五哥,如何也学的如此狐狸心思的来欺负我。”

  “哥哥摆明了只对你一人有这般心思,你还不高兴吗?”千幻脸上故意做出一副委屈姿态,掐住万象的双手上也将力道刻意松了些。万象察觉,加上已经清醒过来,忙将手抽了出来。本想要就此挣脱出去,可是眼见着千幻那一脸的委屈,心中有生出了许多的不忍,于是便把双臂环上千幻的后颈,静静看着千幻。千幻心中想着要继续逗一逗万象,脸上依旧委屈着。万象一笑,撒娇一般:“哥哥,抱着。”

  千幻听见,眉头一皱:“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体格,怎么抱?”

  与此同时,百草、无性房中。

  “大哥,弟弟脾性从来不懂情爱,你如此费心周折将林姑娘从九魂都之中救回来,此种因果牵扯太多,又或犯了怨幽阴那两个当政的忌讳,更是耽搁了爷爷安排的事情,当真值得?”

  “你方才也听到水柔说了,两百年前我逆天替她将命数改了之后,如今尚且不是她寿数尽时,将她的魂魄从九魂都之中提回来应当无碍。”百草叹口气,说道。今日将林水柔从九魂都之中救回来,虽说是运数使然,可是毕竟将阴魂还阳有违天道,此事又是百草主导,已有因果报应在百草身上:此刻他身上匮乏无力,一身药力却无所用处;周身骨骼疼痛异常,却难以说出。之好一边勉力撑着,一边敷衍着无性,不叫他看出来便是了。

  无性听了百草说话,也不回答,只定定的看着房中灯火。半刻,才说道:“大哥近日也累了吧,不如早早歇下吧。”

  百草身上受着因果天罚,然而五感灵慧不减,听了无性说话,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休息?”顿了顿,“青藤,既然来了就别躲在房间外面偷听我与二哥说话了。进来吧。”

  话音未落,一道青绿光彩照耀,幽幽清香飘散,教二人灵台一阵清明,可不正是南极位迷夜公主皇甫青藤到了。略一福身,算是见过了:“搅扰了二位兄长,是青藤的不是,还请见谅。”

  “罢了罢了,你同我们还讲什么虚礼。想来必定是来找小九的吧?怎么转到我们两个无聊之人这里来了?”无性没有说话,摆了摆手便算过了。倒是百草,心中奇异为何皇甫青藤到了不去找万象,便问了出来。

  皇甫青藤面上无可奈何,道:“青藤去过了,可是去了槐树爷爷告诉的房间却发现门上有千幻兄长的道阵禁制着,并不能靠近。是以,想来叨扰一下二位兄长,想着能不能问出来些缘由。可是看现在二位兄长的样子,怕是也不知道吧。”

  “谁知道她们兄弟两个又在房间里面干什么呢。估计老七又被逼到老五和老六房中去了。”无性一听皇甫青藤说完,不假思索道。他生性最是耿直,看着千幻、万象二人成日里在房间之中不知做些什么,还总是将焚火逼得去别处,他心中总是看不惯,平白憋着一股子火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如今皇甫青藤提了一个由头,正好说出来,倒是把气顺了。于是又变回他那孤拐性子,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