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官，我们酒楼的招牌菜来嘞！”小儿小跑着手脚麻利的端着最后一道菜过来了，隔着老远就吆喝了一声，还没进门，一股鱼肉淡淡的清香味儿就飘了进来，让人食欲大开。

　　看到这条自己垂涎已久的大鱼放到了桌上，胖和尚嘿嘿一笑，急忙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飞快的在鱼尾上夺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后，满满的都是一副回味的模样。

　　看到悟净和尚沉醉回味的模样，小二心里自然也很高兴，自己所在的酒楼名声好，饭菜香，当然余与荣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侍立在一旁，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开始介绍起自己店里的这道招牌菜：“清蒸鳜鱼，鳜鱼也叫桂鲈，所以招牌名叫‘桂鲈生花’。这鳜鱼是刚刚从西水河里面打捞起来的，几分钟之内就送到了厨房，特别新鲜，而且这西水鳜鱼肉质细嫩丰满，以肥厚鲜美著称，内部无胆且少刺，入口即化，故为鱼种之上品。这道菜可是我们酒楼掌勺大厨的拿手好菜呢！

　　鳜鱼从河中打捞出来被就近送到后厨时，还活蹦乱跳的呢。大厨将其清洗干净后，沥干水，用刀切柳叶花刀，撒盐，浸黄酒，腌制数分钟，把小番茄对半切，和姜、葱塞在鱼肚子里面，表面最好放小块猪油，增兑其香。蒸锅内放水烧开，放入调味后的鳜鱼，猛火煮半刻钟，再焖一分钟取出。洒上冬菇片，冬笋片、开洋、葱、姜、最后加盐、糖、酒、酱油、清汤，上笼蒸熟。蒸鱼的汤汁，葱姜去掉后，表面撒青葱、姜丝和红椒丝，小锅加入一勺猪油，加热浇在鱼身上，最后淋点头抽酱油即可。一盘活色生香，美味的让人口水直流的“桂鲈生花”就这样完成了。”

　　这条鳜鱼个头比较大，足有一公斤大小，用一个大圆盘装着，如果不是胖和尚刚才的那一下，卖相就完美了，真正的完整如初，放在桌子上一大堆菜肴的中间，如果不仔细看，就好像还没有剖肚去脏一样，确实是有不错的刀工。撒在鱼上面的红绿相间的葱丝和红椒丝，被摆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形状，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边上衬着几片绿叶，“桂鲈生花”这个菜名可能就是这样来的吧。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蘸些许豉油，入口是鲜嫩无比，唇齿留香，鱼肉自身的鲜美味道完美保存。看似轻描淡写，却正好恰如其分，增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这道菜确实算得上是一道好的招牌菜了。

　　除了悟净和尚大块朵颐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边不紧不慢的吃喝着，一边观赏着窗外渐渐入夜的美景，街上的灯一盏一盏的开始亮起来，不远处的河面上各式各样的小船也越来越多，慢悠悠的泛在水面上，随风而动，那是烟花女子开始出来招搅生意了，能听到花船上传来悠悠扬扬的琵琶声。西水河的个别角落处，还有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间扎着一根草绳的打渔人正在收网，也许这一网收回来，不管收成如何，今天也该划着小舟回家了吧。酒楼离西水河不远，静下声来，能清晰的听见河水的轻轻细语。

　　此情此景，让莫真不由得想起了唐志和的《渔父》：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钓台渔父褐为裘，两两三三舴艋舟。能纵棹，惯乘流，长江白浪不曾忧。

　　可惜情景虽相似，但这二者之间的意境却全然不同，唐志和的诗中要表达的是主人翁闲云野鹤的生活，而眼前这副景象，却是一个老渔夫辛苦讨生活，要养活一家人的有点让人心里发酸的场景。而且随着故事的主人翁、人们关注的角度、故事发生的时间和背景的改变，看到这副景致的人的心情思绪自然也不同了。比如莫真关注的是那些辛苦讨生活的渔夫，而胖和尚关注的却是那些灯火阑珊的花船上的俏丽女子。

　　悟净和尚一边满嘴流油的啃着一个鸡腿，一边嗡嗡的说道：“你们看到了吗？西水河中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花船，还有在船头划船的那些水嫩嫩的俏丽小娘好看吧？这些小女子可都是那条河水甘甜可人的西水河养出来的，看看她们那白嫩嫩的皮肤，还有那仿佛能挤出水来的小脸，那一支支犹如刚冒出土来的白笋小手，真是牵动人心啊，难道你们就不心动吗？我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就能感觉到肯定比我这鸡腿好吃多了。”说着，胖和尚把手中那个刚啃完的没有了一丝肉的鸡腿骨头随便一扔，抹了抹嘴，连忙又拿起一个。

　　“天啊，那些花坊的人都是些畜牲吗？真是太可恶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你们看看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娘子，那么纤细的小手，怎么可能划得动那么大的船呢？可能连手中的桨杆都拿不稳吧！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如果是我的话，我怜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她们出来做这样的粗活。。。哦，无量寿佛，小僧在说些什么？罪过，罪过。”知道自己失言，悟净和尚连忙将手中的鸡腿扔进嘴里，双手合十竖在胸前，做出一副无比虔诚的佛徒门人样子，请求佛祖的原谅，不过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做完这一切，他的筷子急忙又伸到了那盘桂鲈生花的盘子里面去了。

　　莫真一脸的讥笑：“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佛门门徒，就应该守清规戒律，像你这样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喝，毫不忌口，你还敢说自己信佛？”

　　胖和尚满脸堆笑，丝毫没有因为莫真的讥讽而有什么不愉：“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佛放在心中，这跟我吃不吃肉喝不喝酒有什么关系呢？”

　　莫真直翻白眼，反正这胖和尚的厚脸皮他也领教过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外面穿梭在河道中的那些花船，问道：“这些女子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何要在船上卖艺？”

　　不等正忙着大块朵颐的悟净和尚回答，李世民慢悠悠的开口了，放下茶杯，一双如云波一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他极力掩饰却仍掩藏不住的择人而噬的戾气和看尽他人生死的阴冷，那眼神就像是一头躲在暗处窥视猛虎的恶狼。双眼幽幽的看着远方，话语轻飘飘的，一阵风吹过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些人哪，可都是一些可怜的人儿。几十年间，东胜国连克五国，除了五国的平民百姓饱受战火的摧残以外，以前那五国的王公贵族们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绝大多数都被灭族，一些因为有些姿色而幸存的女子则被大量的迁到了这新建的长安都城，其实说成是掳掠也不为过，成王败寇，就是这样，也不能说是谁的对错。”

　　“还有一些亡国降臣的子女也一起被迁了过来，实际上也就是做人质，让那些亡国降臣都老实点。五国的王公贵族的子女何其之多，这么大量的人口被迁过来，根本没有地方给他们住，就将他们驱赶到了城西这一块，原来城西这边人烟稀少，是很荒凉的，那时候除了港口的停船，这一片很少能看到人。但是这些亡国之人过来了，这里也就渐渐热闹起来了，而且那些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子，以前未亡国时都是一些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甚至还有一些曾是身份高高在上的郡主、公主这些，宫中的妃子虽然少，但确实也有，这些从小就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人物，做不来什么体力活儿，如何养活自己？也就只有出来卖艺了，毕竟她们从小就养在深闺中，琴棋书画肯定都不差，又依靠自己不俗的姿色，出来卖艺倒是能勉强活下来。这些人在东胜国的地位是很低下的，在长安都城更是属于最底层的那种人，连平民百姓都不如，毕竟是亡国之民，就像是奴隶一样被赶了过来，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根本就没有她们的栖身之所，所以她们也就只能够生活在水上了，她们租或买上一只船常年在船上生活，在船上接待客人，以此过活。”李世民从头到尾说得都是一脸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当然，这些事也确实跟他不相关，其他人尤其是他国人的生死或者是作牛作马，又关他什么事呢？

　　“这些女子以前的身份可都不低，养的白白嫩嫩的，你们就没有兴趣去玩玩？”这时候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悟净和尚本就圆滚滚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就像是怀了双胞胎似的挺着，身上那件宽大的黄色袈裟都快遮不住了。胖和尚此时终于空出了嘴，一脸贱笑的看着莫真几人说道：“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见一两个公主或者妃子呢，嘿嘿，想想都激动啊！”莫真实在想不出来，这样的一副贱笑会在一个出家人脸上看到，自己自从修仙以来，一共就遇到过两个和尚，就是大和尚愚痴和眼前这小和尚悟净，偏偏这两个和尚都是这副贱德性，莫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对他们出家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丝毫没有注意到几个人脸上的古怪神色，胖和尚继续绘声绘色，口齿生津的说道：“你们说那些闻腥而来的男人们，长安城内有那么多青楼红楼他们不去，却偏偏要来这里，这是为什么呢？当然，这里比青楼红楼便宜多了，几两银子就能让人家小姑娘陪你一夜，但是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那些男人们要找的是乐趣。想想看，如果让一位原本出身高贵的皇家贵胄心甘情愿的陪自己呤诗唱曲儿，喝酒作乐，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这是能让无数的男人都沉迷的快感啊！为了追求这种恶趣味的快感，花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就是让他们倾家荡产他们也愿意啊！”

　　莫真和秦义杰都是露出一副不敢领教的神色，李世民倒是一脸平静，反正这种事他也是见得多了，不足为怪。而一旁吃撑了正在打嗝的李元霸，更是懵懵懂懂，不知所言。至于那个黑袍老者，一只侍立在李世民的身后，黑袍罩在头上遮住了大半边脸，也不说话，更看不到表情，自然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