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寻墓 第二十三章 鬼雨
作者:聂的小说      更新:2019-07-02

  老钱头的曾祖钱昊然就在那次收麦子中累吐血了,然后黑雨不止,又累又急又疼,真心疼,那么好的麦子说没就没了,看着麦地被冲,黑雨蔽日,即使已经收获的麦子,因为不能及时晾晒,也开始发热,发芽,霉变了,老钱家还,空房子多,他们家不仅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地,还有一大片足足占半拉村的房子,其中有一长溜凉晒通风房,用来凉草药的,非常宽阔,用来凉面条面叶子的晾晒房,也很宽阔,老钱家乐善好施,当然其他村民也可以用,但是呢,其他村民可没有老钱家那么努力,收的粮食还不够黑雨期间吃的,没多久,就有不少家断顿了。

  虽然老钱家地多田广,还有永远住不完房子,人也好家教又严,可人丁不旺,代代单传,起初老钱家也着急,也费了一些心血,请了很多人占天卜地,办了很多法事,都没有什么效果,依旧是代代单传,后来有个半老和尚,会算字,说什么钱是炎帝第五世祝融八姓之一的大彭氏的族称,始祖为彭祖钱铿。钱由“天俞”和两个“戈”组成。因为钱铿崇尚武,并且祭天,以戈为图腾,并立天俞。“天俞”代表冶炼金属,因为祝融的图腾为火。说什么要么勇猛无畏,要么烧钱保命,此姓望族,实为苦寒之命,要么背负天大秘密,要么身负万千期待,凡所种种,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之类的云里雾里的话,老百姓也听不太明白,也曾年轻好事者,问过钱家老头,你们吃饭不愁,还这么拼命干活,不停买地,为了什么?钱家人习惯了沉默不语,问急眼了,也只是轻描淡写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什么攒金攒银不能生,老百姓民以食为天,种地永远是老本行不过时,而且自己就是看不得土地荒芜,我们钱家人就是一生劳碌的命,闲不住……老百姓不爱听这些,实在话听着和说假话一般令人生分,他们喜欢听一些玄妙的,神奇的,不是人力所能为的秘密,诚实勤劳之类的美德结出的硕果,人民是不愿意接受的,一方面这是人性的自我保护,你想如果我一旦承认了这些美德可以硕果累累,而现实是我碌碌无为,不也就反推论可以得出我没有这些美德的结论,我是无德之人,所以无为,无为勉强可以接受,但是无德就会让人神共愤了,这触了我的底线了,人最习惯于自我想象,自我感觉良好。二呢,这也是经验之谈,有美德是好,但美德就一定混得好被人尊重不见得,在人情社会,滚滚红尘,芸芸众生中俗人大多还是习惯于功名利禄论英雄,什么十年苦读,一朝为官,十万雪花银,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类,老实人没好报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所以老百姓也是被骗怕了,坑苦了,不相信这些。虽然不相信,但是对于老钱家还是五体投地的佩服,方方面面佩服。

  就拿这次黑雨事件来说吧,下雨前,带头收,帮忙收,免费收,日夜不歇,下雨后呢,腾房子凉粮食,大伙存粮不多,冒雨送粮食,大雨不止,冒雨外出请道士,办法事,不仅花钱费粮,还赔命,那黑雨实在太大了,大到你站立雨中会窒息,老钱家因为出去送粮,接二连三就死了两个半长工,两个是被水冲走的,一个经过村边老屋时,可能是因为那屋没人住,年久失修,大水一泡,屋倒墙塌,就把路过长工给压下面了,腿短胳膊折,被发现的时候,就剩下半条命了,哼哼唧唧,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如果再晚一点,小命就难保了,更可笑的是那老屋就是村子老头老太太撺掇人盖的龙王庙,这下龙王真地显大灵了,要不是黑雨下得急,估计这群人,谁要找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揍一顿。虽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但是这黑雨毫无征兆,铺天盖地,没有缘由头绪,也着实让人气愤,病急乱投医,生气了乱发火,就好像阴天下雨没事干,心里烦闷打孩子一样,别看老百姓有时候老实巴交一辈子,偶尔也会做出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很没道理的事情,人都需要一种解释,未知突发事件,最不能让人接受了。

  说起房子,也得感谢人家老钱家,春上不忙的时候,人家出钱采购建材,把村子里大屋小房,凡是有人人家的几乎都返修加固了一番,要不这次黑雨指不准要死多少人,多少人流落街头呢。可毕竟是死了人,虽然一切费用人家老钱家承诺出,可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送粮是善举,可为了别人的命把自己的命搭上,这太不合算了,而且很有可能尸首都找不回来,死无全尸可是大忌讳,所以后来床工们谁都不出去了,老钱头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喊谁去谁也不去……

  你们这些人铁石心肠,你们想想我们村子里那些孤儿寡母的,下这么大雨,家里没粮又断火,这日子怎么过,还有房子漏没漏……

  老钱头是一番好意,但是这黑雨实在是可怕,谁也没言语,当然也没动地方,就蹲在那,任凭老钱头数落……

  人有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些不知趣说风凉话的暗自嘀咕:

  要送你去送,让我们去,连个收拾的没有?再说了,好心也得有个限度,谁挨饿了,熬不过了,自己来拿呀,还等着别人送,那还是饿得轻,没饿急眼……

  谁愿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可是不能去,不去还可能活几天,去了一定死,你看这雨,哪里是雨,那是天漏了,出去一定死……

  说什么的都有,前老头收麦子年事已高,收麦子的时候,三天三夜没停,累吐了血,这身体现在又急又恼,眼看就不太行了,钱昊然的儿子钱远涯,一嘴泡来到父亲身边,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这么一个大家族,里里外外,事情太多了,老钱家又爱大包大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边揽,这几天钱老妈妈又病倒了,老爷子病病殃殃都吐了好几次血了,也指望不上了,里外就他一个人支撑着,身体和神经也是绷着紧紧的,真怕自己担不起来这么大的家业……

  爹,你过来一下。

  钱昊然颤颤巍巍走过去,众人忙起身搀扶,老爷子在气头上,一伸拐棍都赶一边去了,谁也不让扶,众长工也是感觉没脸,就依旧蹲坐在角落里,不好意思抬头……

  爹,别和他们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你得多保重……

  我知道,可……

  爹,再说了长工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冒险去送,实在是太危险了,谁家没有个牵挂,救死扶伤胜造七级浮屠,可咱这还没救死呢,就已经死了两个伤了一个了……

  钱昊然,嘴动了一下,想要反驳,一时没想到说什么话好,就只能继续听了下去,再说呢,钱昊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劝慰他……

  见父亲不说话,气也消了一点,钱远涯忙上前搀扶着父亲走进了一间密室,压低了声音,趴在父亲耳边说了一句:

  爹,难道你不觉奇怪么?这雨……

  钱昊然,听到儿子这一句提醒,顿时感觉手脚发凉……

  你是说,这是一场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