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斯思考着哥布塔的建议，他有些心动。不过对于举办仪式这点还有很多疑惑。

　　如果他的上任仪式如同向世界树献祭或者朝拜守护神时一般隆重，那会不会引起树神的不满？将自己与二者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在卡尔斯自己心中，都是极大的僭越。

　　他望向哥布塔，希望他能给出更具体些的建议，却发现后者闭着眼睛纹丝不动。这是他的习惯，常常在思考时闭上眼睛，似乎这样能提高注意力一般。

　　卡尔斯愣愣地看着他，等了半天。

　　直到哥布塔忽的向一旁倒去，一阵手忙脚乱，差点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你有什么再具体些的建议吗？比如说我上任仪式该弄成什么样子？”卡尔斯再度问道。

　　“唉？”哥布塔双眼满是茫然，他一开始确实在帮忙出谋划策，但中途不小心睡着了。

　　作为一个有科学思想的精灵，彻夜苦思是家常便饭。虽然他看上去有些懒散，但实际上并不懒，他做的是脑力劳动。

　　卡尔斯眼角一抽，“算了，我问莉莉去。你继续想你的动物圈养计划把。”

　　莉莉原本的想法是让树神赐予象征“酋长”身份的饰物。然而对于这种事情，只拥有简单智慧的世界树根本无法理解。她和它沟通了半天也没能说明白。

　　最后，有关卡尔斯的上任仪式这件事，捅到了惊蛰面前。

　　“迪芬尔大人，能不能麻烦您在众人面前将这个戴到卡尔斯头上啊？”莉莉拿着一个她亲手编织的简易花环。这就是卡尔斯的“王冠”。

　　惊蛰把自己的爪子凑到莉莉面前，“你看我像是能做到这件事的样子吗？”

　　对比一下自己手中的花环和惊蛰爪子的大小，莉莉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自己龙祭祀的身份给卡尔斯带上冠冕。

　　夜晚，世界树前，篝火熊熊燃烧。巨大的火堆带来的热浪令世界树稍微有些不安。在莉莉的安抚下，它才停止躁动。

　　卡尔斯踏上用石块、木头搭建而成的高台。莉莉站在比他更高一阶的地方，将花环带上他的脑袋。最后，由惊蛰轻点卡尔斯的肩膀，算是对他“酋长”身份的认可。

　　卡尔斯高举手臂，台下立刻响起一阵欢呼。这是几个与他关系比较好的精灵在哥布塔的带领下发出的呼声。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精灵的本质差不了多少。

　　人群被热烈的氛围感染，声音连成一片，万众齐呼。这是对卡尔斯的认同。

　　远古的讴歌在黑夜中回荡，天空中星辰稀疏，飘飞的火星之后，一条黑龙盘踞于参天古木。

　　在龙与树的前方，是登上精灵酋长之位的少年。他，是文明生物的第一个领袖。

　　精灵们跳着原始的舞蹈，从世界树上摘下面包果享用。然后，又将几头捕获的苔原鹿烤熟分食。

　　他们的消化系统虽然无法从鹿肉中获得多少营养，但对于食物种类单一的他们，鹿肉是难得的美食。而且也是一种奢侈品，只有在大丰收的时候才有机会吃上几口。

　　晚会接近尾声，月色朦胧，火光飘逸。青春勃发的男男女女们三三两两地走进小树林，释放爱与欲的热情。这才是精灵们所有仪式与篝火晚会的主旋律。

　　祭祀树神是这样，向守护巨龙表达感谢举办的祭典是这样，现在卡尔斯的加冕仪式也是这样。

　　对此，惊蛰只有一句mmp。

　　清明瞪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哇哦……那边三个人一起唉！”

　　“噫……这货好快，才三分钟。”

　　“精灵少女有了，可惜没有史莱姆与触手怪。”清明似乎有些惋惜。

　　惊蛰心中一阵抽搐，谁能告诉我清明究竟怎么回事？他不应该是象征兽性与狂野的人格么？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鬼？

　　实在有些无法接受第二人格越长越歪，惊蛰忍不住说道：“清明，跟你说个事儿。”

　　“嗯？哥哥，我听着。”

　　“你在回忆以前记忆的时候别一股脑地接受，要经过选择分辨……”

　　“我懂，我懂，去其精华，取其糟粕。这是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

　　惊蛰一愣，这似乎是初中政治课上的内容。没有清明提醒他自己恐怕都忘记了。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

　　精灵们不必过于担忧夜晚丛林的危险，至少在世界树周围一带是安全的。

　　数量过百的精灵族已经成功在此立足，更别说还有黑龙的威慑。绝大多数猎食者都会对这块区域敬而远之。

　　留在世界树前的精灵只剩下哥布塔一只。这货正咬着一根鹿骨头昏昏欲睡。口水都流到了地上。

　　惊蛰用爪子一戳，把他弄醒。

　　哥布塔一个激灵，看到黑龙正用他那闪烁着幽光的龙瞳盯着自己。

　　“迪芬尔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惊蛰摇了摇头，“吩咐没有，只是有些好奇。你不过去吗？”他指了指小树林。

　　精灵族诞生时是一男一女配对的，哥布塔的伴侣在几年前已经因为疾病死亡。

　　他如果想重新找一个的话也不困难。由于狩猎常常发生意外，男性的死亡率更高，所以族群现在是女多男少。

　　实际上，两个失去伴侣的异性结合，组成新家庭的情况在精灵族中十分常见。

　　“不了。”哥布塔摇摇头。

　　精灵们的情感很丰富，但很少会为死去的同胞伤心太久，死亡之人会被很快地遗忘。所以有时显得比较冷漠。

　　然而哥布塔却是个例外，他没有让世界树吞噬自己伴侣的尸体，而是挖了个坑将其埋葬。还在坟墓上做了个记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前去观望。

　　“迪芬尔大人，您知道究竟什么是死亡么？”哥布塔忽然问了这样一个略带哲学性的问题。

　　死亡的背后，是深深的恐惧。谁能承受入墓前的战栗，谁能想象不再醒来的长眠？何况精灵们是如此弱小，生命是如此脆弱，死亡随时可能来临。

　　惊蛰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黑暗与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