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驸马 第二十一章 女婿
作者:公子鸣鹿的小说      更新:2019-11-10

  步六孤鹿?!

  姬姚脚下一崴,没站稳,跪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三番两次的推论,都将驸马身世指向步六孤鹿,他却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臆断、妄想。

  那条很熟悉的朱红绞金色的绳子,不就是他门神像上标配的条抹额吗?

  姬姚把自己蠢得,忍不住腹诽:“我收过的大魏驸马门神像,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吧。怎么没将那条门神标配的抹额认出来?考古专业都白学了!”

  “不用拜我,门神而已。”步六孤鹿单手托住姬姚胳膊,没让他跪下去。

  门神,这是他亲口说的。姬姚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魔头看那年画的眼神,就是认了画上落款处的名字:步六孤鹿。

  “长信公主……拓跋伽蓝也在丰沮?”秉着严谨、科学的考证态度,姬姚问完“长信公主”觉得不够,索性将公主名字“拓拔伽蓝”一并搬了出来。

  “伽蓝的行踪我不知道,也不能透露。”提到拓跋伽蓝,步六孤鹿瞧向姬姚的眼眸里,竟然闪过烁烁寒光。他很谨慎,也很直白。言下之意:你要么打得赢我,将我杀了。要么躲远点,不要再问伽蓝。

  姬姚:“……”

  他没想到,这位末世驸马竟然如此顾惜公主。说好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不过,公主生在乱世,倒可以理解。公主行踪一旦被人泄露出去,可能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步六孤鹿在祭坛上问岷岷“伽蓝今年过几岁生辰”的时候,用的也是夹杂了秦淮口音的官话,发音很模糊,可能除了他和岷岷,其他人都没听懂。话里的大致意思,连姬姚都是猜的。

  丰沮这样的边缘地带,在古代是很封闭的,绝大多数人世世代代都没出过大山。这里会讲官话的寥寥无几,就连大祭司岷岷讲的官话都,都参杂着丰沮古语。

  岷岷的侍女们,压根儿不晓得官话为何物。混了秦淮口音的官话,对她们来说,几乎等同鸟语。

  “我死千余年了,再回来,也是个局外人。”步六孤鹿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平静地眺向远放,迈步朝山下去了。

  局外人……他是说,等他了了“十愿菩提祭”的事情,还回天葬台躺着?

  姬姚在他的话里,听出点悲凉的味道。那种来自远古的悲伤,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如此平淡又旷达地呼出来,才能将“生死”二字视作寻常。

  他身体的反应,远远快过了意念,寻思未完,已经两步上去拽住了步六孤鹿的胳膊。他道:“不要!你……我……”

  步孤鹿脚步一顿,回眸瞧他。

  姬姚自己也愣住了,被自己的冲动吓到的。

  一愣之后,他又嘻嘻一笑,将自己的糊涂情绪抹了过去,赶紧找个说辞搪塞:“不回天葬台了,怎样?”

  他心底喊的,可不是这句。

  “你是我的心,我的肝儿,我的宝贝点蜜饯。我那‘青铜鼎’的奖金,还等着你去领呢。”这种话,他姬姚说不出口。【注】

  于是,换了一句:“等办完大事,去我家小住几天怎样?你……”去帮我领个奖金,再走呗。不能这么说!史书上说,这位驸马爷十岁立府,长信城又富甲一方,他很有钱的。说得太穷酸,肯定会被他鄙视死的。电光石火间,他又改口,说了句很让人误会的话,“你去我家,我妈咪肯定喜欢你。像你这么好看的,她老人家可宝贝了。天天火腿炒鸡纵供着你,她也乐意。洗衣服、铺床啥的,你都不用操心,我全给你承包……”

  “我去见丈母娘吗?”步六孤鹿瞪着他,一脸无语又茫然的表情,没明白他为啥能把话说成这样。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火腿炒鸡纵”,也没听懂“承包”是啥意思,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妈咪”又是什么鬼……“她老人家”这个词,他还是能猜个七七八八。

  姬姚:“啊,哈!”

  为了奖金,他不介意带古人去见丈母娘,傻了半秒,又嘻嘻哈哈地笑开了,“丈母娘,不是不能见。只是,话说明白,我真的没有妹。要不,不把你把我娶走好了。”

  步六孤鹿眉峰一挑,笑了。

  姬姚与他相视一笑,耳根上隐隐地烧了把火。“其实,哥哥女装挺好看的……”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手机,手在衣袋位置擦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他的风衣还在步六孤鹿身上。

  他想给驸马瞧瞧他的公主装——大学演话剧时拍的定妆照。忽然想到,他也是有公主的人,灰溜溜的也就算了。

  野史传闻,大周天佑皇帝,为了长信公主亲征长信城,最终还将面前这位驸马爷挫骨扬灰撒在秦淮河里。想必公主很美!

  他心道:“还是别把自己搞成假女人,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难道真要嫁给他不成?开玩笑的!”

  “我手机在你衣袋里。”姬姚指他的风衣口袋。

  “什么鸡?”步六孤鹿又挑了一下眉峰。

  “……”原谅古人不懂现代词汇。姬姚一边比划,一边指他的衣袋,“就是你衣袋里那个小方盒子,黑色的,还在吗?”

  步六孤鹿知道衣袋里有个小方盒子。他以为那是姬姚的法器,没敢动。

  姬姚说,那是什么“鸡”,还说自己女装好看来着……他又以为,他衣袋里装的是名为“什么鸡”的胭脂、香粉。于是,他很嫌弃地尖起两根手指,将他的手机从衣袋里拈了出来。

  驸马生活的那个年代,也有名仕好用胭脂、香粉的。不过眼前这位驸马爷,没那嗜好。他顶多在公主点香的时候,去她身旁坐会儿,沾染点香气。

  姬姚见他伸手去摸衣袋,眼睛都瞪直了,仿佛能把衣袋看穿了一般。可惜,手机被拈出来的时候,已经啪嗒啪嗒的滴水了,在江里被泡的。

  泪目啊!

  姬姚双手接住他的心肝宝贝儿捧到眼前,捧骨灰盒似的,欲哭无泪。他心里默默地呐喊一句:“我跟现代社会的唯一联系,就这么断了?!”

  “这是什么?”步六孤鹿没太明白,为啥一盒胭脂、香粉,他能宝贝成这样。他想:“或许是佳人所赠。”

  姬姚肝肠寸断地答了两字“手机”。他撇开视线与他的“机”诀别片刻,将它递给步六孤鹿,哭丧道:“替我把它的骨灰收好。日后,或许还能留个念想。”

  步六孤鹿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没接姬姚的手机。他道:“骨灰,谁的?”

  在他的常识里,没有让人代揣骨灰的道理。

  侧眸瞧向林子深处的姬姚一愣,乐了。他扭头回来,眼眉弯弯地冲驸马一笑,道:“鸡的。”

  步六孤鹿:“……”

  驸马爷难得一见的糊涂,直直地戳中了姬姚萌点。他饶有兴致地抬手搭上他的肩头,一边走,一边玩笑:“听过‘凤凰涅槃’没有?我这‘鸡’啊……晾干了,还能活过来的。”

  话不待完,他又将手机插进了他的风衣口袋。

  步六孤鹿:“……”

  他心道:“这孩子傻了吧?难道所有的骨灰,在他手里都能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