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余天宝努力让自己收拢全部的精神，按照昨天一样的步骤，开始尝试着去召唤王浩初。

　　林萌的笔记中提到过，所有拥有了兔子洞的驭使，都变相的被改造成了通灵体。“阴阳眼”、“召唤术”以及等等能力都是只有拥有这种体质才能够学习的，兔子洞改变了驭使们的体质，让他们具备了学习相关能力的资格。

　　完成任务就具备了初级阴阳眼的余天宝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练习”灵视达成阴阳眼的，而现在不得不学习地狱级别难度召唤术的余天宝，深深地感觉到了打好基础的必要性。

　　思维再一次犹如被水波包围住的同时，王浩初踏过通道，一步从庄园来到了自己家的洗手间，他看着还沉浸在幻声絮语中挣扎的余天宝，这一次没有再碰触他，而是后退了一步，老老实实的靠墙站着，打量着自家洗手间的一切。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连这个洗手间都这么的怀念。

　　余天宝闭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顺着那些奇诡低语的诱惑轻易吐出会带来严重后果的话语，但是那阵声音不肯放过他，仿佛一根根长长的藤蔓一般将他包裹住，并不断的拉扯着他。

　　与其说是藤蔓，不如说是触手，因为他甚至感觉到某种荒谬的影像。那只是个残破的影子。

　　幸好，他最终挣脱了出来。

　　缓缓睁开眼睛的余天宝有点儿虚，也靠在另一边的墙上，王浩初看着他，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还好，没有再一次失控，这一回的召唤终于算是成功了，余天宝虚着眼点点头，弯下腰往脸上扑了扑凉水，擦干手之后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三分钟，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三个小时。

　　关了手机闹铃，余天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王浩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王浩初显然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说：“我妈妈应该看不到我，但我现在的实力提升了很多，所以可以制造出一些影像让她知道我也在，唯一的问题是我怕吓到她。”

　　余天宝疑惑的问：“为什么普通人看不到你们，我在接受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可是跟你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呢。”

　　王浩初恢复了一点儿精神：“你傻啊，你那时候晕过去了，你的灵魂和我们聚在一起，当然看得到我们，等到我成为灰心厉鬼，那个时候才可以真正的随时随地显形。”

　　余天宝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呵呵干笑两声，他在看手机的时候注意到西方之木回复自己了，有些激动的说：“那咱们快出去吧，我去跟你妈妈好好沟通沟通，然后咱们赶快回去。”

　　拉开洗手间的门，王浩初的母亲就站在门外面，双手交握，肩膀微耸，疑惑的看向余天宝，这个人刚才进了卫生间之后就在一直自言自语，她想要走近听一下，没想到他就出来了。

　　女人的头发似乎在很久以前染过，刘海和下面都是黄色的，发根露出白色，她的眼袋很大，眼眶红肿，嘴巴向下撇着，畏缩又彷徨。

　　王浩初看到他妈妈这样的形象，很想要直接扑上去，但他想起自己只是一个鬼魂了，和普通人没办法正常接触，甚至还会让身体虚弱的人感觉到冷和疲惫，只好平复着心里的各种情绪，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小余，你刚刚在里面讲电话么？”女人问道。

　　余天宝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他认真看向女人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里有许多的血丝，显然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告诉她她儿子的鬼魂就在身边，真的好么？这么想着，余天宝朝着王浩初看了过去。

　　王浩初点了点头，殷切的看着他母亲。

　　……正常而言，如果乍然提起自己能够看到鬼，肯定会被当成疯子，但余天宝一说，王浩初的母亲眼睛就亮了起来，甚至余天宝说一句，她眼睛就亮上一分，渐渐的不再死气沉沉。

　　女人的眼泪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紧紧握着余天宝的手，这份温暖让他回想起很久远的过去，他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父母，甚至还有爷爷。爷爷余老怪和他话不多，祖孙两个聚在一起也是相对无言，自从父母死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来自母亲的温暖了。

　　余天宝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女人更加感动，伸手抱住他，还拍拍他的脑袋。

　　王浩初在一旁转悠，不住的说：“余天宝你有完没完，这是我妈不是你妈，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不是说了带我来看我妈的么，你现在和我妈两个人抱头痛哭是要干什么？”

　　余天宝见他态度不好，没跟他计较，抬起头对着他说：“我正和阿姨伤感着呢，有什么话不能等等么。”

　　女人嗖地一下抬起头，面向着空气说：“凯迪？”

　　她站起身，伸着手像是瞎子一样在空气里抓着，想要确认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在这儿。这场景着实诡异，望着女人喜悦的表情，余天宝一时无语的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转过来，带着她面对王浩初：“阿姨，浩初让你别叫他凯迪这个名儿。”

　　女人又开始抽抽噎噎：“我可怜的孩子，当初说让我坐上他的凯迪拉克，现在只开着个北斗星就走了。”

　　……

　　余天宝临走的时候，给了女人一个白信封，信封里装了一万块钱，是他刚拿到的三万块的三分之一。

　　王浩初刚刚和他妈妈经过了一番生死离别，感情还很澎湃，见到余天宝给自家老妈留了钱，十分感动的又流下了泪水。楼道里立刻刮起冷风，窗户砰砰直响，对门偷偷打开门，隔着铁栅栏看向这边。

　　“不用太感动，你替我看大门，我也没啥工资给你，咱们好歹相交一场，你妈妈这么好的人，不该受这份罪。”

　　余天宝说完这段话，对门就嘭的一下子关上了门，余天宝愕然了一下，有些郁闷的想，我还没给你展示我新买的蓝牙耳机呢。

　　“你的尸体还没火花呢，据说要走程序，集团还会给赔偿款的，你不用太担心阿姨的生活问题。”余天宝想到什么，问他说：“要去看看你的尸体么？”

　　“不用了，一定很难看。”王浩初摇了摇头，他和宋小宝一样不能在白天晒太阳，余天宝为了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时被别的驭使发现自己的异样，只好找了个墙角，再次试着将他传送回了庄园。

　　一天干了两次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事情，余天宝的精神变得很不好，他腰酸背痛脖子疼，头晕还嗓子疼，老年人一样滚回了家，一进卧室就瘫在了蓝色沙发椅上，短时间内都不能自拔。

　　*

　　乌云渐渐弥漫到天空中，遮住了太阳，黑乎乎的小小房间里，宋莹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小出租房中的地板上，她面前是一个十五块钱的矮桌，桌子上放着拔了网线，关了无线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土黄色封面的小册子。

　　小册子上面有几个字：“观察员通识手册”。

　　宋莹十分珍重的抚摸了一下小册子的封面，打开电脑文档，慎重的写下几行字：“尊敬的XLCN审查员：很荣幸从昨天起加入外勤部，成为XLCN外勤人员中的一个光荣的观察员。您们为我提供的报酬十分之优厚，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并且组织对每一位员工的关怀让我感动，我势必要奉献全部的力量，为……”

　　过了许久，她捏了捏尖细的下巴，望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继续写道：“有关于AN级第8501号案件，我已经在着手调查。观察员观察到目标人物的公司已经处于关闭状态，为了完成主要任务，不得不亲自与目标人物进行接触。但是通过普用性通讯设施的留言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时候她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微信，那个人毫无反应，朋友圈也是只能看到三天，可惜这三天他一个朋友圈都没有发送。

　　“经过观察员曾经与他的短暂交集中发现，他是一个略有些自闭，十分安于现状的普通青年。虽然观察员并不认可对他的怀疑，但服从组织的命令是本人唯一能够为组织做到事情。当前在不确定目标人物是否真正值得怀疑的前提下，观察员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对他进行细致的观察。在必要的条件下，观察员不介意付出一些代价。若有一些与目标人物超过限制的举动，例如：（删改反复删改）近距离的身体接触，烦请组织相信观察员的初衷。”

　　天色越发的黑暗了，已经变成黑沉沉一片的房间中，电脑屏幕的反光映照在宋莹姣好漂亮的面孔上，可惜她露出来的笑容略微有几分变态，破坏了那份美感。

　　忽然间，她许久没有动静的微信页面有了回音，宋莹甚至为他设置了专属提醒。

　　“我还在A市，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余天宝瘫在椅子上先从最简单的微信开始回起，他打算把林萌回复自己的话放在后面慢慢仔细的研究。

　　宋莹回复的很快，几乎是秒回：“我明天放假，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对你一年多照顾的感谢。”

　　余天宝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什么时候照顾过宋莹了，天天抢厕所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