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轶事 第二十三章 拜师学艺 其五
作者:宝宝不负天的小说      更新:2020-04-18

  次日起床,有风,气温降了一些,彦京说这几天可能会下雨,因为晴明时节到了。果儿忙了一天的家务,还煮了许多白布条晾晒着,以备用。

  隔日,天都阴沉了下来,果儿原本想着这云儿爹爹已经稳定下来了。便说去找乡亲借个牛车,带云儿娘去杭州,可是这云儿娘说什么也不肯去,果儿很烦躁,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呢?小云儿又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但是果儿又不能发脾气,这云儿爹爹在床上也躺了好几天了,会不会生褥疮呢?明天交彦京帮忙给他擦洗一下吧,今天就算了。去喂小鸡仔,发现莫名少了一只,到处找也找不到,更是烦躁,什么事情也干不下去。看看阴沉沉的天,果儿想大概是气压太低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拿出毛笔,找彦京要了一本经书,果儿便专心抄起经书来,如此便过了一天。

  又隔日,果儿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早早是给云儿娘弄了洗脸水,帮她梳好头,带她出来坐在凳子上。自己做饭的时候,嘱咐彦京给云儿爹爹擦身体,一边看着灶糖里的火苗,果儿一边想,这彦京若是在天朝,长大了就是医生,不管是船上白大褂,还是无菌服,应该还是很帅气的,只是口罩一带只能露出眼睛有点美中不足,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病人不用看到他悲天悲地的那种表情了,要是精神强大点的病人还好,要是承受能力稍差的,看着他一脸悲悯的看报告,慢慢悠悠的说话,不给吓死才怪,没病都给吓出病来了。不过果儿脑海里就是想想不出自己当护士的模样,不过当护士也很不容易啊。

  一切收拾完毕,果儿跨了个篮子,抗了一把云儿爹爹采药的小锄头便要出门。小云儿要跟着,果儿不让。彦京拿了一把油纸伞给她,果儿也不要,自己也没手拿。

  为啥一定要出门,果儿自己也不理解,大概是想着这大好的春光不能荒废了,虽说现在自己对谁都没有用,对整个大明也有什么价值,但是,看着这花谢花开,万物生长,总有时不我待的感觉。

  果儿漫无目的,顺着田埂,走过一颗颗桑树,不觉就到了小水沟边,这里长着好多的水芹菜!真是要感谢自己看的那本《野菜大全》啊,而且这大明朝又没有什么污染,可以放心吃。果儿便撸起袖子搞了一大堆。坐在田埂上,把它们理好了才装到篮子里。本来还想顺手摘点嫩桑叶的,又想着这云儿娘说这不能动,家家户户都得要养蚕,少了几片叶子没准这小小的蚁蚕就要饿死一大堆,果儿只得作罢。

  本来还想挖点鱼腥草的,这不知道是不是杭州人不吃,这水田沟边都找遍了,就是没发现。

  不觉已经是到了中午,天空突然就下起雨来。

  虽说是春雨,可是这雨是一点温柔的气息都没有,更不要说善解人意了。

  你看成都的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果儿喜欢下雨天。

  不管是在天朝还是在大明,雨总能消除心里的喧嚣,给人以宁静。

  在天朝,自己撑一把雨伞,这小小的雨伞把自己与他人隔绝开来,就算人群再拥挤,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雨伞笼罩的天地里,自己可以倾听雨水滴落在紧绷的伞面上的声音,可以感受风的气息,脑海中可以画出一幅幅蓝绿与灰色交织的朦朦胧胧的水彩画,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不到一时半刻,果儿便被淋了个落汤鸡,好在已经是春天,凉凉的,却不冰冷。果儿索性脱下鞋子,放在竹篮里,赤脚踩在泥土里,任由黏糊糊的泥土从自己脚趾丫之间缝隙中冒出来,这感觉就像自己小时候在外公家第一次脱了鞋下水田一样,泥土把脚趾丫弄得痒痒的。

  不知道这时空相隔的天朝此时是怎样的天气呢?是不是也在下雨呢?是不是也到清明节了呢?外公、外婆、妈妈您们还好吗?我很好。还好没有告诉你们我有了孩子,这样你们就只会为了失去我而烦恼,我孩子的思念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吧,我早就是大人了。王铭,你还好吗?你还在想我吗?你还在想着我们的孩子吗?我是不想不辞而别的,可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估计是回不去了,你还在等我吗?我能等到再见到你的时候吗?我的孩子,你是否在天蓝色的彼岸等着我呢?

  想哭就在下雨天哭吧,谁能分清这是泪水还是雨水呢?

  正当果儿沉浸在悲伤里的时候,她听见了铃铛的声音。果儿身后的大路上,一辆牛车正在缓缓的往这边走来。果儿下意识的就站到了路边上,等着牛车经过。不料,这牛车在果儿身旁却停了下来。

  车上的帘子掀开了,一个比彦京稍小的小孩在窗口问道:“请问师傅,这梁家嘴梁秋生家还有多远啊?”

  “阿弥陀佛,小施主,秋生我是知道一个,但是是否姓梁就不知道了。贫僧也只是路过此地。”

  “你路过何以没有行李?你带着锄头和竹篮做什么?”

  “这个贫僧临时有事,不得不在借宿的人家暂住,今日是想寻些野菜回去。小施主,你可否说说这秋生乃是何人,看看我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嗯,听说他从山崖上摔下来了,我爷爷听到就从山光寺赶回来了给他看病来了。”

  “啊,难道是楼太公?我带你们去吧。”果儿喜出望外。

  “亮儿,请师傅上车同往吧。”车内传出了一老年男性的声音。

  “啊,不用,不用,这一身泥水滴答,我走就好了,不远,不远。”果儿有些慌神。

  “师公,他就是一身都湿透了,也没打伞,我拿把伞给他吧。”

  “好。”

  果儿接过伞,但是又没手撑,这个叫亮儿的小孩又把锄头和篮子提到车上放好,果儿忙说谢谢。

  一路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的到了小云儿家,彦京和小云儿正坐在板凳上眼巴巴的等着果儿回来呢,远远的看到果儿,彦京便撑了伞过去。

  “徒儿,车里的便是楼神医楼太公,你去撑伞吧,呆会再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搬动。”

  就算到了屋檐底下,果儿也没有急着去换衣服,刚刚楼太公在车里,现在总算见到真人了。楼太公带了一顶纱帽,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眉目却很是慈祥,果儿不由得想到了黄大夫。

  洗过手,太公便要去看病人,果儿想自己没什么事了,换了衣服出来,黄太公已经在给云儿娘诊脉了。果儿又忙着到厨房去做饭,幸好前些天盐的肉没有坏,鸡蛋也还有些,用今天采的水芹菜炒了豆腐干肉丝,还有椿芽炒了鸡蛋,等太公开好方子,果儿便把饭菜端上桌请大家吃饭,而她和彦京单独有一份水芹菜炒豆腐干,太公很随和,叫亮儿还有车夫一起来吃。

  彦京本来是要给秋生喂饭的,果儿说自己来,让他好好陪着太公吃饭,才好说拜师学艺的事情。这秋生自从知道了果儿是女儿身,说话变得客气起来,连目光也都躲着果儿,果儿不在乎,反正看他咽下去了就又是一大勺接着,让他没有时间说话。

  等果儿喂好了,楼太公他们还在吃饭,果儿便端着自己的碗坐在云儿娘旁边。

  不知是饭菜好吃,还是这楼太公礼仪严格,大家都默默吃饭,并没有说话。果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看到云儿娘正要夹椿芽炒蛋,果儿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楼太公,我听说这椿芽是发物,病人要少吃,云儿娘的病能不能吃啊?”

  “可以少吃点,不妨事。”

  “那就好。”

  “太公,等下吃好饭,我给你沏碗茶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您。”

  “好。”

  饭后,果儿觉得自己像是风一样快的洗了碗,沏好了茶。坐下来果儿便道:

  “楼太公,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徒弟彦京想拜入您门下,学习医术,治病救人,能不能请您看他有没有这个资质?”

  “小师傅,既然他是你徒弟,你怎么不教他?我看他给这梁秋生包扎的伤口,处理那还是不错的。学习医术资质不重要,重要的是实践、经验。”

  “太公,我不会医术。这彦京本来是三丰大师的弟子,只因我也要到这边,三丰大师寺里又走不开,因为要游学,怕他年纪小不懂事,让我带着他,这才说让他在路上当我是他师父,而且我也只教过他一段《虔心福经》,还有一点算数知识而已。还有要说经验,他还是有一些的,彦京,你来说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人看病的,还有你都擅长什么,这些我说不好。太公,你觉得可以吗?”

  “好,彦京,你来说吧。”

  “是,师父!太公!弟子从小便在寺庙,除了熟背经书外,还熟读了寺庙里的各种医书,有《伤寒杂病论》、《黄帝内经》、《神龙本草经》、《千金方》等。我十岁左右开始给人治病的,主要是跌打损伤之类,我在诊脉方面比较欠缺实际经验。因为基本都是寺庙的师兄弟们找我的多,另外就是一些流民,他们多半也是营养不良,又没有固定的地方,诊治后也不知道他们的治疗情况,还有在妇人方面也很欠缺,还有对于中草药有的书同一种名字记载的文字形态各不相同,我也很疑惑。太公,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很多。”彦京说的很慢,很清楚。

  “嗯,想当年我也是十岁就开始行医啦。看你给梁秋生包扎,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对骨科还是比较拿手的,对人身体的各个关节,骨头应该还是比较了解。”

  “太公,我怎么能和你比啊。我们庙里师兄多有习武,难免有些磕碰,损伤。”

  “那你对云儿娘的病怎么看待?”

  “太公,云儿娘脉象细而沉,我认为她有气血不足之症,只是正逢她月事,不敢妄下结论,我想等几天再给她复诊。另外她腰疼的十分厉害,我不知道是何缘故。”

  “你这想法的对的,有时候不要急于给出定论。这腰疼据我所知也有好几个原因,比如常年织布,造成一定的损伤,还有有的妇女生完孩子之后会一直腰疼,有的肾脏气血亏损也会腰痛。另外应该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

  “是太公。”

  “你看看我给云儿娘开出的方子,说说你的看法。”

  “是。”彦京接过亮儿手中的方子,仔细的看起来。

  “彦祖师傅,请你再给我加点热茶,年纪大了,喝不了凉的啦。”楼太公说道。

  小云儿家里是没有随时有热水的炉子或者铜壶的,还得去柴房里烧水,果儿端着茶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走的时候这彦京还在看方子呢。

  果儿想这架势似乎是在考试一样,而且是随堂实践考试,没想到楼太公收徒还这么严格,心想着要是彦京被刷下来怎么办,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打击呢?但愿能入这楼神医的法眼啊,要不自己面对彦京该怎么说?果儿觉得自己就像是天朝那些送孩子高考的父母一样担心。

  等自己出来的时候,楼太公接过茶碗喝了一大口说道:

  “彦京,我这就要去往下一家,你等这小云儿爹爹差不多可以下地走动了再来,这期间我有些医书可以给你看看,你可以随时来借。我过几天回来的时候还会路过这里,到时候我们一起给云儿娘再次诊脉。”

  “好的。既然还有病人等着您,那就不留了,恭送太公。”彦京起身说道。

  “啊,不,等等,楼太公,您还没说你收不收我这徒儿呢!”

  “收,不过不是徒儿,是徒孙,你得拜入我门下才行。”楼太公笑了。

  “我,我不行!太公,我今年算算应该有二十七岁了,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医术博大精深,我怎么能学会呢?再说了,你是要我学会了再教彦京吗?那怎么行,我不行的!”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有人三十多岁才开始学医不一样也挺好的,你知道当朝御医戴思恭吗?他的师父朱丹溪先生就是三十多岁才开始学医的。”

  “可是,太公,小女子连字都不识几个啊。”

  “哈哈哈,那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学。”

  楼太公笑着走入雨里,果儿慌忙撑伞跟了上去,彦京也抱着太公的药箱也跟了上去。等楼太公上了车,果儿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彦京却在地上跪下了,把果儿也拉跪在地上说:“徒孙恭送太师父。”

  果儿不知道他们后来说了啥,自己那时候正烧水还幻想着在天朝当参加高考孩子们的娘呢,结果自己就糊里糊涂的也要拜入楼神医门下了?可是自己是一点基础知识都没有啊?果儿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知道要干什么,难道上天派自己来就是要改善大明的整个医疗环境?提高医疗水平?可这不是一句话啊,自己是知晓一点现代医疗护理的皮毛中的皮毛,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就能整出什么核磁共振仪、超声波扫描仪、什么高压氧舱之类的玩意儿啊。果儿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为了让我走上这条路还特地杀了我的孩子?果儿有点崩溃了。

  “彦祖师傅,你再教我写几个字吧!小云儿长大了也要当大夫呢!”小云儿拉着果儿的胳膊摇了摇。果儿这才清醒过来。

  原本想问问彦京和楼太公都说了什么,现在也不想问了,果儿只是摇了摇头,便拿在墙边立的小棍子教小云儿在地上写起字来。

  到了晚上,一切收拾完毕的时候,果儿一边做着拉伸运动,一边问彦京,这学医要从哪儿开始学起,是要背医术呢,还是要认草药呢,还是要学着把脉。果儿已经想好了,既然上天要安排自己学会这些技能,那自己学就是了,就像毛笔字一样,自己现在不敢说是书法大师的水平,起码开个书法培训班是没有问题的。这中医以前在自己眼里虽然没有西医理论那么科学,有什么化学分子式,起作用的药品成分是什么,讲究什么阴阳调和。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有这么好的老师,自己就是站在医学巨人肩膀上的人,为什么不学呢?

  彦京却说,自己小时候是从看医书开始的,但是这不能做为果儿的参考,毕竟自己小时候无聊时间大把大把的有,便把那些医书也背了下来。

  果儿想也是,这自己都这么老了,记忆力本来就差,一本书背个几个月几年,那还学什么。果儿回想起天朝的医院来,想着这医院要分好多门好多科呢,自己也不可能全学会,当什么全科医生,当然了自己也不会当什么妇产科医生,就学学治疗跌打损伤了,这画骨头,画肌肉大学时候自己还算是画的比较好的,对人体结构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就朝这个方向去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