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四人喝酒，李亚峰在竹林寺请客，散了后各回各家，李铁如和老孙同路。

　　以前，李铁如在网吧和唐飞混得很好；去年开始，跟老孙混得也非常好。

　　老孙家在二道牌楼住，李铁如趁着酒意，就说干脆去你那里认认门。

　　俩人聊得正起劲呢，老孙就没反对。

　　其实，那时都夜里十点半了。

　　如果是白天，喝得迷迷糊糊地，也没什么；走到家，完全可以倒头就睡。

　　现在都接近半夜了，实际上不应该再去认人家的家门了。

　　俩人边走边聊，稀里糊涂地，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孙孤身一人独住，到了自己家酒意上涌十分疲乏；俩人谈兴挺盛，又随便继续说了一会。

　　老孙在床上，李铁如躺着沙发上，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都睡着了。

　　经此一次，俩人关系密切很多。

　　主要是李铁如看老孙很喜欢，尤其是因为他俩双胞胎弟弟，都是围棋好手。

　　老孙看李铁如顺眼，还有一个原因。

　　石洞子沟小学的副校长李志强，是他的妹夫；同时，又是李铁如的师专同学。

　　五号那天，老孙邀请李铁如去他们家，说叫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想要跟他交流。

　　李铁如大喜，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之前老孙说起过，他的双胞胎俩弟弟，早都是联众5d、6d；而自己还只是4d呢。

　　那天老孙与李铁如聊天，聊得很透。

　　老孙智商极高，一般不随便说话。

　　这是他三十岁以后才逐渐改变的。

　　他二十岁上下那些年，从来不太考虑别人。

　　现在，他能够很容易地看出其他人的想法。

　　他2000年回到承德市后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很不喜欢提及自己的经历。

　　别人都不相信，他根本懒得解释。

　　李铁如是个少见的例外，老孙试探着说的话，他都能听进去，而且毫无保留地相信。

　　这不奇怪，李铁如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对说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相信。

　　除非，那人说的太离奇。

　　因为他自己就是不喜欢浮夸的，说话通常都是很实在；所以，他也倾向于相信别人。

　　弱点也是这个，有些轻信。

　　老孙家境很好。

　　父亲是老中医，母亲家里姥爷那一代之前，是大富商，旧中国时期在承德市有大片固定资产；然而，后来就都充公了。

　　老孙一点也不相信中医，他认为父亲根本什么都不懂，全靠胡说八道糊弄人。

　　而且，他认定中医本来就是假的，没有任何依据。

　　他父亲看病，几乎彻底都是靠仪器检查；早年间没有仪器时都是混日子。

　　他北大毕业，分配到原子能研究院上班，单位有几台进口的先进仪器；他随便申请，就弄回一台。

　　就是用来做透视的仪器，在八十年代，中国国内绝对极为罕见。

　　这台仪器帮了他父亲天大的忙。

　　他父亲很快就名声大振，治愈率大大提升，名气也有了，金钱也有了。

　　然而，即使这样，他父亲依旧不支持他出国留学！

　　对此，他极其愤慨。

　　他母亲非常心疼他，前几年就做主，留给他一套二室的七十多平方米的楼房；前不久，他母亲病逝。

　　他对母亲很敬重，对父亲很是不满。

　　他声称，他并不恨父亲；他父亲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有钱只想自己享受，不考虑他人，家人也不管。

　　他对这样的人也不爱也不恨。

　　巧了，李铁如与自己父母关系也不怎么样，因而对他这些吐槽就没有什么反感。

　　他还听李亚峰说过，与父母亲关系很差的人不在少数，经常会产生恨不能如何怎样之类的恶念；实际上，根本不敢付诸行动，日常还必须、只能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

　　李亚峰有一次还说，你爸爸其实没干什么，不过是把你们哥仨养大了。

　　李铁如心里也同意他这看法，却反驳说，他只是一个工人，还能干出什么大事业呀，这样应该算也不错了。

　　李亚峰当即一一历数，你哥是考上了交警，你是考上了师专，你弟弟职业高中毕业然后当个厨子，最后是他托人进了供热厂；总而言之，都没怎么着急。

　　他这番话，心里是拿自己老爹与对方老爹做着比较；人家老爹对家庭，说起来还是有一些贡献的，而自己老爹显然就太不像话了，根本就不负责任。

　　李铁如说得也对，他一个普通工人，能有多大能量啊？

　　现在，仨儿子都是铁饭碗，实实在在地是不错了。

　　李铁如的老叔，家里也是仨子女；大儿子是特级厨师，小儿子是汽车二队下岗工人，二女儿是露露（原罐头食品厂）下岗工人。

　　本来，他自己是汽车二队工人，把小儿子弄进去了；他老婶是原罐头食品厂工人，把女儿也弄进去了；安排得挺好的，不是吗？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俩厂子后来都“黄了”......

　　李铁如的奶奶一共生了十一个孩子，仅存活了四个。

　　李铁如父亲是长子，他老叔是小儿子；还有一个大姑，嫁到了双峰寺镇老西营村；还有一个老姑，家在火神庙粮市北山。

　　他爷爷死得早，他自幼就没见过；据说是一个秀才。

　　他爷爷六十来岁去世时，他奶奶年仅三十。

　　这情况，李铁如小时候根本不懂得。

　　他哥哥知道一点，原来过去他们祖上，也是曾经很显赫的旗人。

　　他老叔一直都喜欢跟他父亲争。

　　八十年代初，一市场那大片棚户区拆迁；他老叔偷偷摸摸地，把患有偏瘫，左腿刚不利索的老太太接走了；只为了他们家能够住进拆迁后的新楼房。

　　他父亲下班去看，大吃一惊，咦，老太太怎么丢了呢？

　　随后他母亲冷笑，老太太怎么可能会丢？平时没人管，现在成香饽饽了，有人管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吧，绝对没丢。别人谁闲着没事吃饱撑的，会抢你家瘫痪老太太？

　　老太太活到了七十七岁，临去世时，李铁如到老叔家“看护”了不几天。

　　那是八七年，老太太年前念叨，我就跟你们过完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