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我走？”蒙青瑶瞬间明白了父母的用意。

　　蒙昌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原本是想，让你跟着青竹，赤松，还有那位方公子一起离开，到时候人都不在了，阮氏村寨那边总不能再让我们变出个女儿。”柳云秀起身帮女儿卸下沉重的竹篓，又顺手帮她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温柔地说道：“只是你姐姐和那两位突然没了踪迹，时间越来越紧，只有你先走了。”

　　同意与阮氏村寨结亲，这是一天之前，蒙氏村寨高层齐聚一堂，商议出的结果，面对巨大的压力，蒙昌虽然答应了结亲的事，但还是发动了一次反击。

　　阮氏村寨本就没把蒙氏村寨放在眼里，态度倨傲不说，还把最重要的一点给忘记，或者说是忽略掉了——

　　他们甚至都说不出，究竟是由四兄弟中的哪一个来迎娶蒙青瑶。

　　蒙昌正是抓住这一点，要求阮氏村寨给出确切的答复，并要求他们重新派人前来，包括结亲对象一道，上门提亲。

　　阮氏村寨众人也不含糊，虽然勉强答应下来，但也提出，下一次人来的时候，那就是正式迎娶，希望蒙氏村寨提前做好办喜事的准备。

　　就这样，蒙昌为自己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阮氏村寨的人回去报信就要两天，中间一来一回，加上准备，又需要两三天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们安然离开牂牁了。”蒙昌的语气十分萧索，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孩子，这些钱足够让你们姐妹两个过上安稳的生活，不管去哪里都好，总之是不要回来了。”

　　“阿爸……”

　　“阿爸没本事，护不住你，以后你就要自己保护自己了。”

　　“不，我不走。”

　　出乎蒙昌和柳云秀意料的是，一向性格温顺，善良到甚至有些懦弱的蒙青瑶擦去眼泪，坚定地摇着头，拒绝了自己的安排。

　　“你是怕自己一个人出去找不到姐姐？”柳云秀温声问道，眼中却已经有些失望。

　　如果到了这种关头，还无法鼓起勇气，离开父母，离开家乡，那这个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很难保护自己，更别说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了。

　　要是青竹在就好了。

　　“不是的，阿妈，阿爸，我不是害怕，而是不想就这么逃跑，方大哥和姐姐他们还没回来呢。”蒙青瑶说道。

　　回来？

　　蒙昌与柳云秀再次对望，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些孩子们是不是在背着自己做事。

　　难道是——

　　“你姐姐去做什么了？”蒙昌惊怒交加，骤然提高了音量。

　　这个傻孩子，该不会去阮氏村寨，跟阮雄那个豺狼去讲道理了？

　　或者是用自己代替妹妹？

　　柳云秀却是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当夜她前去寻找自家女儿，跟方唐，云赤松都打了个照面，那时候就感觉这几个孩子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但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蒙青瑶撒着娇蒙哄过去了。

　　“我去找那位罗老先生，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柳云秀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

　　又过片刻，柳云秀返回了自家前堂，罗老汉跟在她身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罗先生，我家女儿现在何处？”蒙昌强忍着内心的焦虑不安，压低声音问道。

　　“事到如今，老朽也不瞒着头人了。”罗老汉嘿嘿一笑，将自己与方唐等人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说自家女儿竟然跟着两个毛头小子连夜奔袭数十里，还要对二十名阮氏族人发动攻击，柳云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闹，胡闹。”蒙昌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终于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之后跺起了脚，“他们三个孩子，怎么对付得了二十个成年汉子，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罗先生，你糊涂啊！”

　　“头人此言差矣，就在前日，我与方小兄弟山道遇凶，本以为以二敌五，绝无逃生的机会，但方小兄弟不消片刻便将五人斩杀殆尽。”罗老汉自信地笑道：“还有那位姓云的小兄弟，虽然没见他动手，但从行走和一举一动，老朽都看得出来，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那、”蒙昌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还都是实情，话说了个开头就卡壳了。

　　“以方小兄弟的身手，就是放在我们当年的河湟军中，至少也能当个百人将，在你们这些寨子里，基本是没有对手的。”罗老汉轻笑着摇了摇头，“以强凌弱，以有心攻无备，区区二十个寨民，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仿佛是回忆起了往昔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罗老汉此时神采飞扬，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话语中更是充满了霸气，令蒙昌无力反驳。

　　与父母相比，蒙青瑶就显得镇定了许多，她之前并不知道方唐等人离开是为了截杀阮氏族人，但从自家姐姐的神态上也已经猜出了一些事实，此时被罗老汉亲口印证，得知方唐甘愿为自己搏命，心中略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成功便罢，若是方大哥出什么意外，那自己也不活了，下到九泉再做夫妻吧。

　　“你们的计划是昨夜动手，那就是说，最迟今晚，青竹他们应该就能回来了。”蒙昌点点头，显得有些疲倦，“那就等到今晚，如果明天一早，青竹还是没有回来，那青瑶，你无论如何也要离开。”

　　蒙青瑶垂下眼睑，一语不发。

　　见蒙昌似乎没了跟自己交谈的兴趣，罗老汉便识趣地告辞离开，他返回小楼二层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静静倚靠在那里，向南眺望而去。

　　说句实话，对于这次伏击阮氏族人的成功性，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眼下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便已是正午。

　　蒙昌还顾念着待客之道，使了蒙青瑶送饭过来，就在她将盛放着饭菜的竹筐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往出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蒙青瑶如遭雷击，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住碗筷，她缓缓转过头去，只见方唐正倚在门口，笑嘻嘻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