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一念 (八)
作者:黛色一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申黎?”敲门没人应,柏婉自己开门后,朝屋内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满屋的寂静,以及孤独的夜。
看来申黎又要忙到很晚才回来了,柏婉就着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光,坐在了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婉,回来了?”突然间,室内陡然一亮。电视自动打开了。不过,里面只出现了申黎一个人。
“今天一定很累吧!抱歉,没去接你,我,我有点焦躁。其实,我一早就回来了话想对你说。”他不自觉地伸手挠挠后脑勺,像个腼腆的小孩子,垂下眼帘。忽而,似又坚定了想法,抬起眼来正视着柏婉。
“打第一眼在锦绣坊见到你,我就对你印象深刻。呵呵,以为与你只有一眼之缘,没想到,投民宿竟然巧合地住在了你家。你清冷淡漠的样子,跟我记忆里的一个人很像。从那以后,我开始忍不住对你和你的过往好奇,开始关注你,了解你。”
“你是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对吧?要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一副清冷冷的模样。哈哈,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性格本来就是温温淡淡的。可是,我好喜欢你笑,你一笑,我的世界仿佛就春暖花开了,我沉醉其中完全不能自拔。你是故意把我的心笑乱,然后好俘获我,对吗?你成功了,我喜欢上你了。”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知道你对项远的感情,我不想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走近你的机会。我在楼顶,等你给我答案。”
画面定格,空气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里的申黎,笑容温暖。他眼神温柔,满含期待,深情凝视着柏婉。柏婉低下头,内心五味杂陈,申黎对于她而言,是特别的。
*
她第一次遇见申黎,是在某个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她还在凤凰古城,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在步行街的一家卖小玩意儿的饰品店里工作。她记得,那天天气极好,天高云淡阳光灿烂。
申黎站在店外,用那挂脖上的相机拍小店的外观,他身后是来来往往的游客。
来古城观光的游客,不乏有相貌出挑的,但他却是她见过的最帅气的,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那时已是黄昏,余晖越过屋顶的青瓦,把他修长的身躯切分于不同的世界,身子自衣服的第三颗纽扣以下都隐没在小店的阴影里。袖子被挽到手肘的处,他把手挡在相机前低头翻看刚拍的照片。
残存的阳光依然明媚,散落在他干净顺滑的短发梢上,折射成温暖的彩色,在光的照射下,甚至衬衫都白得有些梦幻。他整个人看上去纯粹而美好,似乎看着他就能体会到温暖。
以为不会再见,但是就当在她自己家再见到他时,两人都很惊讶。
申黎笑着问候她:“你好啊。”
他唇角微翘,眼睛弯弯,笑容如同温柔的春风,似乎能够感染到身边的人,让她不知不觉跟着微笑。
她休假,奶奶让她陪申黎逛逛。他们去了沱江泛舟,她一开始是不想上乌篷船的。碧绿的沱江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波光,泛舟江上在别人看来是一件美事,只不过,她怕水。
她十一岁以后,就再没有靠近过河边,更没有乘过船,但是申黎望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恳切,让她不忍拒绝。她在船上,坐姿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申黎跟她讲话,觉察出她有些不对,便要求船夫靠岸,自己也不坐了,只随她沿河转悠。她不说为什么,他也就不问,看似他什么都事不关己,实则细心非常。
项远和琉莎是她发小,两人奉子成婚了。她高兴得发疯,喝酒都喝醉了,又淋了场雨,当晚半夜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烧得说胡话。
她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回到了十岁那年。她爸爸和同乡的女人勾搭在了一起,惹得人非议,就是在那年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妈妈是个柔弱的女子,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以致终日郁郁寡欢,日渐消瘦。最后柏婉妈妈还是没能逃过心劫,在第二年开春的某日,跳进了悠悠沱江水。
她爸爸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她妈妈尸体被人从沱江里打捞起来的模样,都是她多年以来的梦魇。只是那一次,她更觉得煎熬,因为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项远,娶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琉莎。
她终究还是要步她妈妈的后尘,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都一样,得不到所爱。
她整个人浸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我拯救。
后来依稀有人在摸她额头,在呼唤她,还抱着她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她的手背有一阵刺痛感传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那个人是谁,她知道,除了申黎再没有别人了。她虽然瘦,奶奶怎么也不可能抱得动她。
是申黎,把她爸抵押出去的房契赎回来的。也是申黎,愿意资助她继续读书。还是申黎,带她离开了那个她从未出过的小城,那个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她自卑、懦弱、情绪阴暗,那么完美的身申黎竟然在向她表白。是她前半生过得太凄惨了,生活为了弥补她,所以送给她一个申黎吗?所以她该珍惜,该庆幸吗?
那么,她对项远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算了吗?还有,那个今晚出现的精灵般的女子。

“你是申黎的前女朋友吧?”
“什么前女友,就是女朋友,他从巴黎离开的时候可没跟我分手。”女子说得正儿八经,生怕柏婉不信她的话。
那女孩子对她下手之狠,不是来假的,也没理由骗她。既然申黎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跟她表白?他说自己跟他认识的某个人很像,难道是另外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吗?是他从来都是这样追女生的吗?可是,她生病时,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实在。又或者,他只是在怜悯她吗?她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呵,好像是呢,看来自己是太单纯,太可怜了。
想着这些,柏婉走进了她房间。迅速收拾好自己来时携带的衣物,留下一张便条,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