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婉手搭上申黎的肩膀，又叫了一声“申黎。。。”

　　佐藤觉得柏婉搭在申黎肩上的手白皙纤长，那么刺眼，让他浑身不舒服。往他身上贴的人太多了，他非常不喜欢，好想去拉着那只手立马就走，可是他忍住了。

　　“柏。。。婉。。。”申黎艰难地睁开眼，认清了女子的模样，声音涩然。

　　“你来了？”申黎握住女子搭在他肩上的手，微眯着眼，笑得阳光明媚。

　　“申黎，你别这样，我很累。”柏婉任由男子紧握着她的手。

　　“我不是因为。。。你像我妈。。。才喜欢你的！你怎么这么不懂我。。。”男子眉头紧皱，缓缓地说，吐着浓郁的酒气。

　　柏婉扶正申黎的肩膀，示意站在一旁的苏煜过来，两人把他扶出了酒吧。

　　申黎在墙角狂吐，柏婉想上前给他拍背递纸巾，被他适力推开了，他不想恶心到她。苏煜用劲捶着申黎的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到这时候了还在替她考虑，他简直没救了。

　　柏婉耐着性子等着，等申黎吐完了，缓过劲来了，人也清醒了大半截，她才开口。

　　“申黎，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我的爱情里掺有杂质。别折腾自己了，我会难过的。你这样，让我很累。”

　　“对不起。。。”申黎侧着头，没有看她。

　　“申黎，看着我。你还记得我们在沱江泛舟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那时候项远跟琉莎结婚了，你对我说我值得更好的。我现在要把这句话还给你。”柏婉特意对上申黎的眼睛说。

　　“你还喜欢项远吧？。。。”申黎神色幽邃，不再闪躲，嗓子又沙哑起来。

　　“不。。。”她对项远十多年青涩的暗恋没有在项远和琉莎的婚礼时终结，却在前不久发现项远背着琉莎欲发展婚外情后彻底完了。

　　“那你喜欢他？”申黎目光飘向站在柏婉身后不远处的佐藤，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从容淡定地转回来，没有回话。佐藤本来心头一紧，见女子太过沉静便有些失望。

　　在场的所有人看柏婉的反应都觉得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在看到佐藤失望的神色后，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平静的外表下，她的内心涌起了轩然大波。

　　“那你喜欢过我吗？”申黎深情凝望着柏婉，两眼因期待而炯炯有神。

　　“喜欢过。”

　　“现在还喜欢我吗？”只要女子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什么都不能成为阻挡他留住她的理由。

　　苏煜狠狠地转向一旁，不忍看申黎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戴着蓝色水钻的左耳却竖的高高的，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女子的声音。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这样会让我误会你还在乎我。”申黎低下头赶人。他不想让她走，他好想拉住视线里女子在夜色中显得纤白的手，然后再不放开。

　　苏煜一时没反应过来，上一刻申黎还为了这个女的要死要活，这一刻却在赶她走，他不懂为什么。

　　“对不起。。。”说完，柏婉就走了，佐藤跟在她身后也走了。

　　“啊！啊！啊！”女子走远后，申黎朝相反的方向疯狂奔跑，来到岔路口也不停下，苏煜在他冲到马路之前死命抱住了他。申黎挣脱不得，对着大马路牙子就是一通乱吼，好像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是他上辈子的仇人。

　　“申黎！你他妈的别让我看不起你！不就是个女的吗？你他妈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吗？”现在的申黎，情绪失控，满脸胡茬，衣衫不整，简直跟他母亲去世之后的状态差不多。

　　“啊！！！”申黎不再往前挣，重心往下，苏煜没辙，只好任他下滑躺在了人行道上。

　　“起来！起来！你他妈要继续这样，就躺这好了，以后别说我认识你。”苏煜气疯了，大力踢了申黎两脚，转身欲走，结果腿被人给抱住了。

　　“阿煜啊，她不一样，我是真喜欢她。”

　　“你跟我说没用，去跟她说啊，我得走了。”看见你这个鬼样子我心痛，苏煜望着暗空，不忍直视抱着自己腿的申黎。

　　“是你跟她说我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妈，她才那样的，你欠我！”申黎厚着脸皮不撒手，抱着苏煜的腿蜷缩在地上，全无平常轻松帅气的形象。

　　“行行行，我欠你，我八辈子都欠你。过来！我们回去了。”苏煜蹲下，示意申黎趴他背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你妈，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你以前交过的女朋友哪个不比她好？”苏煜问把头搭在他肩上的申黎。

　　“刚开始看她挺可怜，想帮她。可是她很坚强，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也能过得好，可我就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你才可怜吧，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你就知道到底是谁可怜了。哦，还有，从今儿起，不许再酒后驾车了！听到没有。”苏煜絮絮叨叨地说着申黎，最后还摇晃了他几下。

　　“你听到没有，不回答我就把你扔下去。”苏煜双手顺势松了点，背上的人下滑了些。

　　申黎终于有反应了，“好。”

　　苏煜邪魅一笑，把申黎往上抖了抖。

　　柏婉悠悠地往前走着，心绪不宁，佐藤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后面，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不会喜欢你的。”女子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像是说给佐藤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的，说完又继续走。

　　“我不会喜欢你的。”这一次，柏婉说的更加大声。申黎为了她变成那个样子，她竟然脑子里全是申黎问她的话“那你喜欢他？”，一想起佐藤失望的表情，她就焦躁得呼吸不畅。

　　“我知道。”佐藤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背心，面无表情地回答，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鲜活地走在他前面。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柏婉的心往下一坠，其实他怎么回答她都猜不到，只是没想到是这个。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四季苑门口。安全栏后的车道在两排茂盛的榕树下向内蜿蜒，高架路灯在榕树的间隙散发暖色的光晕，四周已经很安静了。

　　“姐！”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人行道林荫下的花台边，向柏婉奔了过来。

　　佐藤下意识地冲上前将柏婉挡在身后，对来人呈警戒状态。

　　“你是。。。那个没钱还带女朋友去高档餐厅吃饭的吧？”柏婉从佐藤身后伸出脑袋，一眼就认出了上次在西原碰到的小伙。帮他付过钱呢，怎么都会记得的，她自己没钱，还能让她心甘情愿帮忙的算是有缘分了。

　　帅小伙激动地点点头，原来她记得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柏婉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姐！我是柏树！”小伙兴奋地两眼冒光。

　　“你几岁啊？一直把我叫姐。。。”小伙子大半夜的不回家这是干什么，还一个劲地把她叫姐，柏婉郁闷了。

　　“不是！我是你弟弟！你看！”柏树递给女子一张他的全家福，照片上除了他还有他爸妈。

　　柏婉接过照片，顿时怔住，照片里另外一个男人的样子她太过熟悉，梦到过无数次，惦记过无数回，原来她的父亲活在别人的家庭里。这事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亲眼见到比听闻给她带来的冲击更大更彻底。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姐姐？”

　　这时，柏树又变出一张柏婉小时候的单人照递给她，“我爸跟我说这是我姐，我就说那天看你怎么那么眼熟呢。”，他嘿嘿嘿地笑。

　　那么，面前这个青涩阳光的大男孩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柏婉亲耳听到自己内心的绷着的弦砰然断裂，这孩子应该跟自己年龄相差不多，那她爸是从什么时候跟他妈搅和在一起的呢？绝对是在她妈跳河自杀之前，这不用说。在街坊邻里流言四起之前？或者更早，在她刚出生？又或者是，在她爸妈结婚前？

　　“我没有弟弟，请回吧。”柏婉抬起头了，冷冰冰地回他，恨恨的眼神让柏树浑身发寒，他怀着满腔热血，却被兜头浇了冷水。

　　佐藤见柏婉在赶人了，于是揽过她的肩把她护在内侧便往苑子里走。

　　两人走到快看不见柏树的位置，柏婉不动了，往后望了望。柏树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垂着的手上捏着他的全家福，面朝苑内孤单地伫立在原地。

　　“佐藤君，我们送他回去吧。”女子对旁边的人说，望着远处黑影的眼神流有关切。

　　“等我，我去、开车过来。”佐藤没有拒绝。

　　“你车不是停在酒吧那边了吗。。。”其实刚问完，柏婉就觉得自己白问了，像佐藤这样的高层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

　　“另一辆。”佐藤跑着去了车库。

　　苑外，男孩见女子铁了心地不想认他，垂头丧气地打算走回家。

　　“等等，我们送你。”男孩回过身，一脸惊喜。

　　坐在车上，柏树叽叽喳喳地各种问问题，问柏婉的年龄，在读的学校，住址以及生活情况，他太过热情，以至于柏婉都不好意思不回答。女子靠着后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淡淡地回男孩问的问题。

　　“安静！”佐藤严厉地呵斥了柏树一句，后者停顿了一下，便又开始发问，问两人的关系，怎么认识的等等。

　　在佐藤快要火山喷发之前，柏婉搭上了他的右手。他的心猛得一震，女子没有睁眼，只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对男孩发火。柏婉明白佐藤是觉得她太累了，想让她安静地休息。

　　可是有个人这么关心她，柏婉觉得感觉很奇妙。她从来没被人一次问过这么多问题，他这个弟弟还真是开朗，她小时候不也喜欢围着妈妈撒娇淘气呢？

　　等下了车，男孩便引两人进了一座外观大气的楼盘。在柏婉以为她爸抛家弃女自己过得还不错的时候，男孩带他们去了负二楼地下室。

　　三个人挤在一间狭小阴湿的地下室，男孩敲了门，一个中年男人打开了房门，女主人明显还没有回来。

　　“爸，我把姐带回来了。”当中年男人目光落在柏树后面的女子时，笑容垮成了碎片，历经世事而变得浑浊的双眼立马噙上了泪水，假惺惺的模样让柏婉觉得可笑。

　　“抛弃我们，就只混到这个样子吗？是报应吧！”柏婉红了眼眶，不为自己，不为对面那个抛家弃女的人，就为她又纯情又傻的母亲感到不值，为了这样的男人寻死觅活，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这下子，柏树不开腔了，他意识到情节的重要性了，他可能是他爸婚外情生的孩子，难怪只有他爸跟他说过他姐，他妈就从来没提过。

　　“小婉。。。”中年男子声音嘶哑，低低地唤女子的名字。

　　“不要那么叫我，我该走了。”柏婉合上眼收了收眼底的泪，再睁开，眼睛已恢复常态。

　　“柏元仁，怎么了，这又是来要债的？”几人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女人嗒嗒的高跟鞋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异常响亮。

　　王慧一回来，就见自家门口站了个西装革履的高大型男和一个衣着光鲜的瘦弱女子，儿子和老公也堵在门口，双眼含泪，她还以为是又有人来上门讨债了。

　　待王慧看清柏婉的脸，才明白她是柏元仁的女儿，“哦！这就是你那个赔钱货女儿啊！到这儿不会是来巴结你的吧？咱家可住不下了啊！”

　　赔钱货女儿？他就是这么说她的？柏婉感到一股凉意醍醐灌顶。她上下打量着王慧，中年女人浓妆艳抹，头发像是一大片紫色方便面，穿着一身伪名牌服饰，染着大红指甲的脚套了一双劣质艳俗的高跟鞋。原来她爸不爱她妈那样自然清纯的美女，就爱这种低俗性感的路边女，真是趣味独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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