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月影谁与归 三百五十六、山东如何破局?
作者:江风语火的小说      更新:2020-04-12

  第三百五十六章、山东如何破局?

  二阿哥孟曦,这一阵子,忙着两江与山东的救灾物资采购、运输、分发等等事宜,也是脚不沾地的,没黑没夜的;好多天了,家里人在后堂一起吃饭时,都不怎么看到他的人影子,每天回家都是比较晚的;好多时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已是满天星斗,孩子们早就睡了。

  原来吧,大家都光盯着江北的旱灾了,对旱情不重的皖南、苏南,几乎不怎么关注的。

  没想到,铺天盖地的蝗虫大军一来,鱼米之乡的江南,也迅速地,面临着和淮北一样的窘境了;田间地头,村口路边,不管什么,只要是带叶子的,都喂了蝗虫了。

  江南也就去年,刚刚才喘口气,老百姓手头将将稍微松快一点,日子好过一点点而已;一转眼,老天爷又变脸了,眼看着还是原还原,今年又得吃糠咽菜了。不,糠皮也许有的吃,菜是一点都没有了;外面四野,凡是绿的,都让蝗虫啃得精精光光;比特么的剃刀剃的,还要来得干净。

  连皖南、苏南、浙北,这些鱼米之乡,传统的粮食输出地,都需要紧急救灾救济了;一下子让运力,又吃紧几分,捉襟见肘的,几乎调配不过来了。

  山东是蝗灾的始发地,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放眼四野,几乎看不到绿色;地皮几乎都是裸露的,光秃秃的。年前,不甘心的老百姓,起早贪黑播下的冬小麦;开春后,麦苗还没吐穗,就给蝗虫啃光了;所有的辛苦,都是付诸东流了,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夏粮也无法播种,即使咬牙闭眼,不管不顾地种下去;等苗儿刚生出来,才露出新芽儿;可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有蝗虫落上头!

  以前嘛,是青黄不接,要饿几天肚子,熬上一阵子;现在,倒彻底歇了,是既没青也没黄,接无可接,永远接不上了。

  春季,蝗灾刚起,夏粮冬小麦没指望时;很多人,在家里就守不住了;就开始成群结队地,往胶澳逃荒。嗯,现在,山东百姓都知道,到胶澳是最靠谱的;尽管非常可能,到那儿后,要离开家乡,背井离乡去海外讨生活。

  当然,也还有不少人,还是习惯性地,固执地往天津那边走;到那里,再寻一条船,沿着海岸线飘到关外满洲去;嗯,现在,满洲好像不怎么往回撵人了,老少爷们心里,稍微笃定一点。也有胆大的,直接从老家门口海边上船,穿过茫茫渤海湾,一船直接杀到营口附近,然后随便找个海湾就上岸的。

  山东银自发的,乌泱泱的闯关东大潮,已经没人拦得住了!

  这边,杨孟晗既然已经决定,准备让李二先生赤膊上阵了,硬着头皮,无证上岗、无照开业了。

  那就不能放空炮,不能让顶在一线的李二先生断粮断顿;后续的所有跟进措施,必须抓紧落实到位。所以,杨孟晗还是要跟二阿哥孟曦,好好通下气,研究研究;怎么把山东修河这件事的所有后续事宜,落到实处。

  进入正常运营轨道后,新东方洋行、大夏公司、徽商总会他们,戏份反而更多一些;生意的事,还是他们唱主角的。

  嗯,卫国军只是帮他们搭一下台;唱戏的,还是商人群体;嗯,当然,还需要卫国军在后面,看一下场子;把那些想来收水费、打秋风、刮地皮的各路混混们,打翻在地。

  二阿哥知道三弟有事找他,今天特意回来得比较早,比较稀少巴巴的,在家里吃的晚饭。饭后等溜达得差不多之后,杨孟晗把娇娇她们几个小家伙哄回去,让各自回去,各找各妈,早点洗澡睡觉。然后,才过来后花园凉亭,来找二阿哥说事情。

  按照预产期,英丫头都快到日子了;不过,她也就前几天才不上班的。二嫂也再一次成大肚婆了,要添第三胎了;预产期,也就是比周秀英晚一两个月的事;因为是第三胎了,好像二嫂自己,就不是很当回事;嗯,头胎只要顺产了,后面总是好办些。

  月季园杨府,这几年,年年添人进口;杨孟晗自己倒没什么太多感觉,可是,每年来拜年的客人,把这多少带着恭维的说辞,一说出来;每次,老父亲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开心老半天。

  二阿哥也是难得忙里偷闲,今晚有这个闲心和闲工夫,在假山上凉亭里,自在地纳凉看夜景;远远看着杨孟晗过来,让仆人把冰好的水果和凉茶,提上来摆好。

  杨孟晗:二阿哥,前几天,我已经跟李渐甫说定了,让他出面在山东主持修河;虽然之前,跟大家顺嘴一说,拿山东地底下的矿藏来抵债还贷款;但从法律框架上来讲,这借款,山东那边,总要有个法律主体,有个对债权债务,负最终法律责任的主体;嗯哼,还有,总要有一帮人伸头出来,张罗、管事、操操心吧?

  二阿哥孟曦:这个问题,我们几家银行组成的贷款银行团,已经研究了好几轮,仔细地探讨、商量过这个事儿;大家伙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太好的招数。最后,还是抄袭你老早在沪上,搞的那个咨议会的思路。准备让状元公孙毓溎孙犀源先生牵头,组织本地乡绅,组成“山东修河资金监察咨询审议委员会”,也简称咨议会;准备一县推选一到两个,有功名有身份的乡绅,来当这咨议员。嗯,咨议会与咨议员的架构与组织章程,不是借鉴沪上的,就是抄袭大夏的;初步拟定,咨议员五年一届,可连选连任;咨议会的主要职责,就是作为法人实体代表,负责借款、还款、支付利息;并监管、控制借贷而来的修河资金的使用与开支。嗯,当然,他们也要协调地方关系,一旦经我们勘探发现矿藏,他们也是作为矿产资源的代表人,拥有资源的所有权;负责所有矿产,对外合作、谈判、开发等诸般事宜。

  哼哼,这咨议会,听着听着,好像有点变味了唉,有点走样了汕;跟人家正宗的议会,有点不搭调了呀?怎么越咂摸,越觉得有点像后世,经管着公家财产的“怪支尾”了呐!

  嗯,这咨议会,也有点不讲理哈,就几个致仕的乡绅,躲在某间小黑屋里,叽叽咕咕一咕隆,就这么袖里乾坤地,给分猪肉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山东人民给代表了汕。

  嗯,好像做了看客的我大山东银,还不能出言反对,是吧?

  否则,在下面小话连天的,惹人烦了;急眼了的这些乡间士绅,立马上来没头没脸地,呼你一巴掌;还理直气壮地很大声地说:夯货,遮不是为你好吗?呱噪个啥?

  我大中华官员,不知道从那一年、那一代、那一朝开始的,就不习惯跟老百姓好好讲理、好好说话了,而是更习惯用打板子的方式,来讲道理;嗯,比太平军拿着刀子讲道理,温柔不了多少。

  嗯,不服打到你服,不懂打到你懂,不开窍打到你开窍。

  不然,县官为什么会被称作“父母官”呐;因为,我大中华父母,就是这样事;不习惯跟你好好说话,好好讲道理;更习惯把你拖进小黑屋,没头没脑地,死打一顿!

  杨孟晗走了好半天,这会又说得有点口渴,狠狠地灌了一大壶凉茶;使劲地摇着芭蕉扇,呼呼地搧着;嗯,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闷热许多;就是海边的沪上,这大夏天的晚上,都是热烘烘的;都快跟江宁城差不多了似的,也热得像个火炉。

  杨孟晗:今年本就干旱,加上蝗灾一起,收成是更没指望了;嗯,是一点指望都没有;整个山东,被蝗虫啃得,只剩下一片片癞痢头一般的黄土地了。嗯,还有,中原的直隶和河南,因为蝗虫来得快,受灾早,情况比蝗灾的始发地山东,恐怕也好不到那里去;比两江的淮北地区,还要惨淡几分的。

  二阿哥孟曦:从各方面来的消息,皖南、苏南虽然旱情不算很严重;现在秋粮,在蝗虫的祸祸下,也是接近绝收;浙北、赣北,至少减半,浙南也只有往年的七成。嗯,前两天,我碰到瑞臻公,老太公还颇有几分感慨地跟我说呐;他说,要不是有三弟你,在海外拓展了这么多地方,运出去这么多张吃饭的嘴;还运回来这么多粮食,填补窟窿亏空;才能使两江百姓的日子,能够勉强支撑。如若不然,就是老父亲能拼了老命,很走运地,顶住了长毛的进攻,又能如何?回头,还不是会让这乌泱泱的难民,给逼得上吊,逼得跳江!

  民以食为天,这话,儒家倒是记得死死的;瑞臻公在这方面的感触,是最深刻的了。

  嗯,现在,看不到尽头的粮食危机,也搞得四九城那帮旗大爷,那么会拿捏人的那帮人;在粮食这件头等大事上,现在都捏着鼻子装熊了。只有杨家能够从海外,能弄回来粮食,这可就惹不起了;有何丛山的前车之鉴,在前面摆着;一般人,也不敢随便,再跟杨家动不动就起刺了。嗯,弄得不好,能把人家怎么样还不好说呐;反而,大家又要先啃起窝头了,甚至连窝头都没得吃的。

  杨孟晗:两江救灾,毕竟已经成体系了;只要稍微加强一点运力,按部就班地运作就好了,问题还不是很大;吃的好坏不好讲,至少,可以保证饿不死人。可是,山东夏秋两季都几乎绝收了,好多老百姓家里,隔夜粮可能都没有;而且,山东这几年,也反反乱乱的,社会一直很动荡;社会管理的行政体系,其实也是早已破坏殆尽,好多地方行政体系也基本瘫痪了;大家都听民团大当家的话事,不知县官在哪里了。所以,山东想要恢复往日安宁,走上正轨;必须早日启动修河工程,越早越好。以工代赈,让大家短期内就能挣到粮食,养家活口;长远来看,河堤修好后,再花几年功夫整修耕地,才有可能,慢慢把蝗虫虫灾源头,给一点点控制住、抑制住。嗯,在为弟看来,这也是唯一可行的,不会出现反复的,对山东现有糜烂局面的化解破局之法。

  二阿哥孟曦:嗯,孟晗,修河的资金问题,别看数字特别大;其实,掰开了、揉碎了说,也并不算吓人。一是,它不需要一次性到位,至少是分个三五年,分批逐月投入。二是,这里面,虽然说分成料、工、费等三大类;可除掉有些原料,是要支付真金白银的;其他的工、费,他们更愿意接受拿粮食、食品来支付工费。嗯,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用粮食支付工费,人家更乐意;嗯,这个账,谁都会算的,越是升斗小民越会算。

  杨孟晗:呵呵,这个恐怕不仅仅是他们愿意吧,咱们也不反对呀;这样,无形中替南洋大夏国潮水一样的各类产品,进一步打开了市场了嘛。

  二阿哥孟曦:嗯,这事,反正中间是有点绕;但绕来绕去,好在最后是,银行团拿出钱来,买回大夏的粮食抵充贷款;贷款又变成了对山东的债权;然后,山东咨议会拿矿业公司的股权作贷款抵押物。一圈绕下来,原来几乎是很不靠谱的,“空手套白狼”式的骗钱;竟然华丽转身,真的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真的就变成了每个银行都想分杯羹的“金边贷款”了。好像,到后来,大家都皆大欢喜,都把该办的那啥事,都给心想事成的笑呵呵地给办了;呵呵......

  杨孟晗摸摸鼻子,幽幽地说了一嘴:二阿哥,你有没有想过,银行团贷出来的这些个大洋;至少,其中很大比例,就是大夏拿了“一张纸”过来,从我大清这块土地上,一点一点,一年一年地蔫不唧的换走的?

  这话,把二阿哥说得也是一愣,沉默半晌,他从来没朝这个方面想过。

  特么的,细细思量一下,往根子上说,还真是拿我大清自己的钱,贷款给我大清呐;而且,既赚走了利息,还赚了好名声;真真的,名利双收!

  话说得再糙一点,特么的,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既当了裱纸,又立了牌坊嘛!

  最后,二阿哥也没好气地说:一心只读圣贤书,真的害死人。也许,有朝一日,四九城里那些读圣贤书的,明白过来了;脾气耿直的,真的会自己把自己捶死;既然遮样都可以躺着挣钱,干嘛非要没皮没脸地,发行什么大钱、宝钞、官票嘛......

  杨孟晗:管他哩,谁让儒学,一门心思地,只是虚头巴脑地玩情怀;愣是把汉民族搞残了,把儒家自己也搞成一群废物了;活该!

  二阿哥孟曦笑笑:这夏天都快过完了,过几天都要立秋了,适宜修河的日子,就快来了;可是,四九城好像,还是没动静啊。人家真就敢这么板着,不给银子不上贡,伦家绝不下发批准执照文书唉。嗯,还是有点不好办呐,没有批文就开工修河,不是很名正言顺的呐。

  杨孟晗摸摸鼻子:名分这东西,能有当然好;但也不能因为这点纠结,就让人家死死拿住了啊;我大中华人,咋就这么老实呢?名不正则言不顺,是儒家的执念;但说到里,毕竟是一家之言,一派之言。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尽然的;儒家对很多事情,他们也是搞不明白的,顺嘴瞎忽悠而已。

  二阿哥孟曦:嗯,孟晗,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这边开始强行施工了,朝庭突然派来钦差,或者派来旗营、绿营,拿着朝庭诏令,让工程下马;那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岂不是有点不上不下的。

  杨孟晗:嗯,二阿哥;其实,旗人的本性,你可能不是很了解;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色厉内荏的;咋呼起来,样子是蛮吓人的,很横很虎的,癞蛤蟆不吃人,样子很难看的;可是碰到硬茬,怂起来也快当得很。嗯,你也可能听说了吧,在满洲北方,在凶蛮的老毛子跟前,他们的膝盖,柔软得像面条似的。所以,二阿哥,咱就偶尔硬气一下子嘛,雄起一下嘛;试一哈哈,没什么好担心的汕。嗯哼,甚至,我都有几分期待,看看他们,在这件事上,能横出什么新水平来......

  二阿哥盯着杨孟晗,愣怔地看了好半天;心说,这老三,这不是成心要借机搞点事嘛?动机有点不纯嘛,脑后这根反骨,还越长越大了汕。

  杨孟晗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有点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已经给何卓人、李鸿章,下了命令。如果是谁家的什么帮闲与包衣奴才,过来阻拦施工,就让何卓人下面的特别行动队,领着“山东民间义士”,把他们拿麻袋往头上一套,一拳夯晕了,拿绳子捆了,直接送上海船,一船送到马达维奇亚去;嗯,或许,还能卖几个小钱,换几袋大米回来救灾呐,也算废物利用一下。如果有官员领着衙役过来,给大家添堵;就让特别行动队,领着“愤怒的山东百姓”,统统把他们赶到沧州城南;然后,每人敲断一条腿,让他们爬回沧州府城;看他们下次,还长不长记性。嗯,要是朝庭有军队想进来,阻拦施工;李鸿章的特别支队和巡防支队,会第一时间立即出动,绝不放一个“客军”,进入山东一步;嗯,伸左脚斩左脚,伸右腿斩右腿......

  哼哼!既然尔等人面兽心,我又何必那么抬举你,还把你等当人看呢!

  你做了初一,就拦不住别人将来做十五。

  魏无忌,长孙无忌;你无忌,我亦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