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月影谁与归 三百五十八、汪百衡北上山东
作者:江风语火的小说      更新:2020-04-12

  第三百五十八章、汪百衡北上山东

  杨家小七宝子呱呱坠地,亲自登门,送贺礼来道喜的客人,自然络绎不绝;这其中,怎么会少得了特会做人、特会来事的徽州汪家三掌柜汪百衡呢。

  这不,英丫头母子俩,头天刚出院回家;第二天晚上,人家汪百衡就代表徽州汪家,大包小包地,亲自登门来道喜了。

  这可不全是冲着杨家和杨孟晗的面子呐,孩子外公周立春,这几年,在南洋大夏,和汪家家主汪百龄的交情,也是一日深过一日的,相互走动得比较多;汪周两家的交情,日益水乳交融,也很不一般了汕。

  汪百衡今晚过来,也是在出远门之前,顺便过来,跟杨孟晗碰一下头,好好沟通交流一下。嗯,山东河事,现在已经是拉开架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点丑搞,有点不管不顾,谁也拦不住了。江东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们,要跟四九城,明摆着,霸王硬上弓;要来硬的,要明火执仗地,很不给面子地,唱对台戏了。

  大河工程一起,是需要海量的钱粮、副食与其他各类物资;后台的组织,也是工作量巨大,而且千头万绪的。二阿哥孟曦,自己实在丢不下沪上这一大摊子事,走不开、去不了;一般人去了,份量又不够,做不了主、拍不了板;最后,只能拜托新东方洋行的二把手汪百衡,亲自辛苦一趟,走这一遭了。

  汪百衡此行北上,一是要和黄河工程前线指挥部李二先生那边,衔接好贷款发放的节奏与配套的粮食、物资的运输问题;还有一件事,就是和山东咨议会的一帮老少爷们,商量好这将来要开发的几个矿山公司,怎么合股、筹建、开工等一系列啰嗦事儿。

  嗯,他的兜里,已经有了,杨清鸣慎重地交给他的,好几个矿山的,相对翔实的资料;嗯哼,开挖以后,就是哗哗地往外淌银子啊;有这几个矿山打底,银行团发放贷款,更有底气了。也许,修河的银子,乍听起来,数量大是大,吓死个人;可是,能拿这些矿藏,来讲一个未来的美妙故事,那贷款,也许就不是个事了。

  这样,山东修河,就不会是无路可走,求告无门了;就不会是大活人要让尿给生生憋死了。

  问泉哪得清如许,自有源头活水来!

  只要转开了,就不是死水一潭了。

  几个人,坐在后花园假山上的凉亭里,喝着茶,一边摇着芭蕉扇纳凉,一边聊天;嗯,这几年的夏天,都是干热干热的;就是晚上,也比较闷热,一丝凉风都没有;书房客厅里,根本没法坐人、待客的。

  二阿哥孟曦:孟晗,李渐甫刚刚有书信过来,状元公孙毓溎孙犀源先生已经答应,做这个咨议会会长;而且,各府各县的议员,已经在紧锣密鼓地推举遴选了;估计等百衡兄到达山东,那边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咨议会就要正式挂牌开张办公了。嗯,山东人比我们还着急呐;一是因为黄河长堤不修,山东将是永无宁日;二是那边好多人家,都直着脖子等着呐,就等着工地开工后,好寻摸个饭碗,养活一家老小呐。

  汪百衡:幼鸣,要是这样说来,那开矿的事,我们是不是也是,尽量地能快则快,加快节奏往前推进,是吧?一旦开矿了,也是会增加好多饭碗的呀。

  二阿哥孟曦:这下,山东士绅、百姓,倒是彻底地,和我们绑在一起了;估计要是那个不开眼、浑大胆的,敢到工地上瞎晃悠、瞎咋呼,说不让修河,必须马上停工;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做任何暗示与引导,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还有点小暴脾气的山东银,会你一拳我一脚,直接把他给捶扁了。

  众怒难犯啊,跟整个大山东较劲,岂能不是死路一条?岂能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汪百衡:状元公孙毓溎孙犀源老先生,对我们两江银行团,只是拿山东咨议会将来所拥有的矿山股权做抵押,发放修河贷款;一旦贷款本息还清,矿山还是山东人的。对于这一点,他是非常认同,也有几分感激;认为我们两江做事就是仁义厚道,没有借机巧取豪夺,顺手牵羊。所以,他也觉得腰杆很直,觉得这个贷款生意,山东这边,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这事办下来,他跟哪一个山东老少爷们,都能交待得过去。嗯,他身子骨虽然不算好,以前都几乎不出门、不露面的;但这次,还是勤心勤力地,忙前忙后的,很用心地四处张罗着。

  呵呵,为了山东河事,济宁孙家已经很拼了;连状元的可能性,都拼没了汕;都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不用扬鞭自奋蹄了。

  二阿哥孟曦:百衡兄此去,主要是签订贷款框架协议、系列矿业公司合资协议。还有就是,与几方共同协商敲定,工地用工工资标准,折算精米、白面的标准;嗯,不能太高,否则修河成本控制不住;也不能过低,至少要让在工地上上工的当家整劳力,能养得活一家老小。另外,和李渐甫那边,要衔接好大宗粮食的运输、存储问题。嗯,我看,是不是回头也要说服一下陈小妹,让她把面粉厂,直接开到胶澳去算了;进口小麦也直接一船拉到胶澳,省得倒过来倒过去的,费时费力。嗯,现在有个小意外,也算是小惊喜;因为大家都听说了,这上工地,是直接支付粮食折算工钱的;这对在工地上做工的本地百姓来说,比拿工钱再到市场上买米买面,肯定划算得多;而且,杨家商誉最好,绝不拖欠,也不短斤少两。所以,山东各地,热情高涨;本来以为,这修河工程量巨大,用工很多,不一定能够找到那么多人手,做到一下子全线开工的。没想到,消息传开后,大河沿线的各地议员,几乎都抢破头了,都不想自己本县本乡,落在后面。呵呵,当然大家也是知道这个理,别人家修了大堤,你家不修;你这个县,明年水来了,就是一片汪洋,一个大湖了。嗯,到时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能饶得了你?哼哼,你这个咨议员都别想再干了,回家啃窝头去吧。所以,现在吵来吵去,最后结果,还是各县各负其责,按总指挥部划定的设计线路,分头同时动工。嗯,有的县份,分到的本县境内大堤不长的,工程量不大的;还不肯让外乡人,擅自到他们县里工地上做工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呵呵,中国人,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动不动就以乡土画圈排外的这个劲,这毛病,也是没谁了。

  杨孟晗:全线开工,也是有好处的,是吧;至少工程进度,会快一些;今年入秋后就动手,到明年夏天,就有点雏形了;然后,再有一个秋春,到后年初夏,就修得七七八八的,有点模样了,来水稍微大一点,也不是很怕了,是吧?再大后年,再忙一个春秋,加高加厚;嗯,快当的话,说不定三年就能大致完工了。

  汪百衡:其实,黄河水的水量,到长江跟前,也就九牛一毛而已;每每容易泛滥,一是河道太窄了,二是河床太高了。嗯,现在的新河道,一开始也不会就是地上悬河的;而且,幼鸣,你不也说过嘛,往后几年,中原也旱得很;乘着这几年,黄河上游来水较少,水位较低,赶紧把河堤修起来。嗯,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年也许,黄河下游,就不会泛滥了呐。嗯,我听说了,冬天河堤无法施工;也许,可以跟专家们问问,这冬天这段时间,可不可以也利用起来呀;修河堤不行,挖河道中不中呢?嗯,乘着现在,挖深一点,将来也可以多顶几年的呀。

  二阿哥孟曦:我咨询过有关专家了,在黄河那边,除了冬天两个多月,上冻了无法施工修堤;其他时间都是可以的;就是夏天施工,效果可能没有春秋天的施工效果好;但做一些小技术处理的话,也是没有问题的。嗯,百衡兄这个冬天,趁着地干水浅,顺便疏浚一下河道;这个主意,也许是个好点子;到了山东后,百衡兄,不妨再跟东河总督衙门里的那些内行人问问。

  杨孟晗:反正,我们粮食不缺;要是大夏国一时供应不上,就临时在越南、泰国,拉一些回来。嗯,只要粮食够了,修河肯定不缺人手的;工程进度,也许很快的;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不一定,工期非要拖那么久,非要花个三五年功夫的。

  嗯,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明白,不晓得;后世,我大中华,可是号称基建狂魔的;甭管什么工程,都是不在话下,轻松搞定,分分钟立马拿下的。

  汪百衡: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朝庭对修河这件事,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讲不出所以然的,十分含糊暧昧的诡异态度;按方子箴大人的话讲,这不符合逻辑嘛!按杨幼鸣的话讲,这不科学嘛!

  杨孟晗一乐:任何不合理的存在,背后,其实有他合理存在的理由;只是,也许,这个理由,人家不能也不会,给你摆上桌面而已。所以,西方也就一个类似于东方的,大而化之的车轱辘话,讲的就是这些里咯弄的事;这话叫作“存在就是合理”的,哼哼......

  二阿哥孟曦:西方人不是处处爱较真,爱往细里扣吗?怎么也像我们东方儒生似的,简单地从现象,又来个毛估估的提炼总结,也搞个类似“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东东涅!

  杨孟晗一笑,因为有汪百衡在场,没有再深说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转头对汪百衡说道:百衡兄,此去山东,还是要和山东咨议会的一干人,多沟通沟通;也提醒一下在济南的李渐甫,尽量做好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预案;不要搞得,到时候,事到临了时,手忙脚乱的,应对失措。嗯,面对四九城那边,可能的各种恫吓与骚扰,尽量做到有理有节;咱们是不怕事,但也尽量不主动惹事,不自己给自己添乱。目的,就是艰苦奋斗,排除万难,苦上几年,顺利地把河堤修起来。

  汪百衡沉吟了一会,迟疑地问道:幼鸣,你说,山东一旦开工了,风声早晚会传到四九城的;这朝庭,会不会真的就会派钦差下来,还带着马上停工的旨意呢?

  二阿哥孟曦:我倒是觉得,大万岁即使想下这个圣旨,也是提起笔来心茫然啊;哼哼,下给谁呢?无人可下,下无可下。呵呵,是下给早就是聋子耳朵的巡抚觉罗.崇恩呢,还是下给在朝庭里,还没挂上号的李渐甫呢;亦或是下给在家养病的、早已致仕的状元公孙犀源呢?

  下给巡抚觉罗.崇恩,只会是白瞎了那几尺好绸子!

  下给后面两位,就更扯了!

  对呀,后面两位,不端你饭碗,可就不归你管啰!就是下了,人家也可能不接,不搭理你这茬喔!

  可别跟咱扯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边凉快那边呆着去!

  嗯,大河一片汪洋时,山东百姓在洪水中哀告哭号时,尔等蒙起头不管不问;这时候,才想起来,山东是朝庭治下,所有人都该听你招呼;呵呵,凭什么涅?

  在送汪百衡出府的路上,汪三掌柜,还在一路感叹;幼鸣做事,每每出人意表,羚羊挂角的;让人很多年之后,才能看得明白,醒过味来啊。别的不说,就说这贷款吧;其实,这钱,也不是咱们饭碗里吃出来的。实际上,我们现在贷款贷出去的钱,也许,就是山东某个士绅,老早为了子孙谋划,给孩子们存进我们银行的老婆本呢;嗯,或者,是大夏那边拿“一张纸”,不知道从那个江东小老板的钱袋子里,换出来的。其实啊,我们这些脸很大的,去山东放贷款的,都是假仙,就是个过路财神滴!

  嗯哼,汪三爷倒是个明白人,这个弯子,他倒是自己拐出来了。

  二阿哥孟曦:百衡兄,这个说法,可能都不全对;至少,不是很全面。因为,无论贷款多少钱,都是银行账户间,过个账而已;从来,就没有谁把真金白银,搬来搬去的。有的,只是,大夏的建材、粮食、罐头等等物事,源源不断地,从南海那边,潮水般地向山东运过来了。

  山东河事,倒成了南洋大夏经济进一步腾飞的新的助力;嗯,我大清的四九城儒生们,打死也想不通这个理,理不清这团乱麻的呀。

  汪百衡:嗯,也是,金融学的最高境界;不仅仅是开银行挣利差;而是,利用这未来的“莫须有”的钱,把这一盘死棋,愣是给下活了,让那些原来已经转不动的经济循环,特么的又神奇地,什么都转起来了,这才是最高境界啊。

  临别时,杨孟晗郑重地一拱手:百衡兄此去,肯定会很辛苦的;这千头万绪的,够你忙乎一阵子的;就是以后,这件事,沾手了可就不是一下子脱得掉的,还是要老兄继续忙乎好几年的。嗯,汪兄,山东河事,幼鸣拜托了!

  嗯,这是杨孟晗跟第二个人,说类似的话了。第一个是跟顶在一线“打仗”的李渐甫,另一位就是这“后勤部长”汪百衡了。山东河事,这二位,将来就是“关键先生”。

  往回走的时候,二阿哥孟曦,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一嘴:嗯,孟晗,小翁大人这几年在安庆,陈子恒在池州,卡住了太平军沿江东下之路;他们也是秉承我们的既定策略,除掉枪炮子弹,其他商旅,也是不禁的。小翁大人在私下聊天时,随口说过好几次了;说太平军中,老有人喜欢扮成商队,过来安庆买东西;他们什么都要,就是很贵重的丝绸、皮货、新式钟表;还有杨氏食品的各种罐头、点心、糖果;还有就是酒,不管是比较便宜的啤酒,还是很贵的红酒、白酒、黄酒;所有这些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呼啦啦地,四处买买买,一船一船地买走。看来,你以前说过,太平军这些土王公们,生活奢靡,穷奢极欲,一点都不冤枉他们呐。

  杨孟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二阿哥,你有没有想过,这太平军占领的地区,硬通货白银,就这么一味地哗哗地往外流,而且在持续地不断流出;你说,在那块土地上的老百姓,该怎么办?什么也卖不出去,因为别人兜里没钱了;什么也买不了,因为自己兜里没钱;而且,自家产出的东西,也换不出来钱。嗯,也许,再过几年,继续让太平军这帮人在那边胡混下去,恐怕那边的老百姓就混不下去了;就是民间的小额交易,都要退回到“抱布贸丝”的先秦时代了,呵呵......

  嗯,“通货紧缩”,从某种意义上讲,比“通货膨胀”,还要更令人厌恶,更损害经济的肌理。这在后世,只是一个生活小常识;嗯,在这个时代,随口说出来,可就让人惊为天人了!

  嗯,杨孟晗都能看到,二阿哥眼里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