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月影谁与归 三百七十三、百花洲上
作者:江风语火的小说      更新:2020-04-12

  第三百七十三章、百花洲上

  润森舅舅已经接到朝庭廷寄的圣旨,入主南昌,就任一省抚台大人了;听到风后,在吉安的何卓人,就待不住了;按捺不住,心旌摇摇,蠢蠢欲动,心里长草了。

  还早早晚晚地,使劲地忽悠杨孟晗,说咱们一起去南昌城走一走,看一看吧;反正江西已经没有大股的长毛了,谁盯着不是盯着呀。

  嗯,给舅舅老人家道个喜汕,这是必须的;人生跨上这一步,那是正儿八经的一方大员了,也算是混出个人样儿了。

  估计,陈子恒要不是军令如山、军纪如铁,不敢妄动;说不定,在袁州也早已待不住了。嗯,也就是现在,被翁小妹哼哼教导多年之后,才能老实在袁州呆着。

  其实,杨孟晗内心也正准备着,这几天要往回走哪;嗯,老父亲那边,这几天也要准备动身下南洋了;杨孟晗他肯定要在老父亲临行前,去九江那边送一送的。

  嗯,正常情况下,出这么大远门,舅舅也会去送行的;好多事,这老兄弟俩,更要碰下头、通个气的。

  于是,把袁翔甫暂时留下来,在吉安府掌总,压压阵脚;自己和何卓人,就悄悄先撩杆子了。

  再到南昌城,已经是物是人非;没有了碍眼、呱噪的费莫.文俊,甚至都觉得,这南昌城的风景,都不是一样的韵致了,让人愿意顾盼流连了。

  舅舅也是一个雅致人,杨孟晗和何卓人到了后;他竟然兴致勃勃地,领着两个小辈,在城内东湖百花洲上的水木清华馆,置一桌酒席;就他们三个人,对着南国月朗风清的十月上旬,凉适秋夜的一弯新月,在月光如水的无边秋意中,爷仨随意地临湖小酌。

  润森舅舅:孟晗,听说,今年秋季光复战,就你家坏哥和我家小昊,打了两个漂亮仗;其他战斗,皆不出彩;嗯,好像也没机会出彩,是吧;人家根本不跟你好好打,动辄望风而逃;老远见到卫国军的人影子,就脚下抹油早早开溜了。嗯,看来,孟晗你说的真对,越是准备充分的战争,打起来反而就越轻松;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功夫在诗外。嗯,江西秋季光复战,竟然比去年浙江光复战,还要轻松几分;就是一次武装游行,一场大规模的野外拉练,是吧?

  何卓人:现在的太平军,那还有像当初在江宁那个勇气、那个胆魄;嗯,就是去年,黄玉昆在杭州,还好赖扛了三四天呐。今年,到现在,我们的攻城炮,都没开胡呐;用迫击炮在城头炸上几轮,他们基本就崩溃了。

  杨孟晗:嗯,舅舅,今年大仗是不多;石达开再不是什么泰山石敢当了,成了满地乱跑的石磙子了;都不用别人推,自己都往坡下溜。坏哥是在赣江东岸吉水,赚了一大票。嗯,子恒这一仗,打得真是巧、真是寸;嗯,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这个战例可以写进军事学院教科书了。嗯,这里面,卓人和袁翔甫,帮了不少忙。嗯,那个打掩护、演戏的袁秀才,还和我们袁部长,特意认了家门了呐。

  舅舅一乐:可是,最早的酸主意,我听卓人说,还是你臭小子出的,是吧?

  杨孟晗:嗯,我当时也是看到横塘袁家父子,大几百里的,专程来拜访袁翔甫,诚心可嘉;嗯,一时心血来潮,就顺嘴跟卓人说了这么一嘴;至于后面,他们怎么定计的,怎么下套子的,我就没操心了;活儿都是他们干的,功劳该归他们。

  舅舅随意地抿了一口酒,笑笑地点点头:嗯,这袁家父子,不错!

  新嫩巡抚家大公子,领兵前来袁州剿匪,人家袁家一门,不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那才怪事呐;都是世家大族,,两千年的底蕴,这个眼色谁都有的。

  嗯嗯,也对;说不定,横塘袁家父子,走袁翔甫的路子,早就摸到舅舅门上了汕。

  舅舅看着杨孟晗,笑笑地说:有的时候,舅舅真想打开你的脑壳,看一看,到底里面装了多少歪门邪道的玩意儿。这偌大的一个府城,就让你们百十号人,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给骗开了。

  杨孟晗:太平军还是胆子虚啊,连杨辅清听到我军进城的消息后,竟然是只顾着领着亲卫拔腿就跑,头都不回一下;根本就没想过,要组织人马,反夺城门。嗯,我们的主力后队,当时还有半个小时路程;前面几波,战斗人员,也就是二师的侦查搜索营全部人马,加一起也才五百多人而已。嗯,如果他们胆气壮一点,他们是有机会反击得手的。

  舅舅:没想到,太平军这土匪当的,愣是还当成惊弓之鸟了,竟然比旗大爷、绿营那帮吃货还不堪了。嗯,就是他们进入湖南后,人家湘军也不好惹啊;会不会又给揍得一头包地,给原路撵回来呢?

  何卓人:唔,石达开应该是根本就不打算回来,要重新开辟草场了。湘军大部皆在岳州一线;袁州以西的湘潭一带,还有一些警戒部队。但是湘南衡阳、永州,就很空虚了。如果石达开他们,一趟而过就是借个道跑路,是没人拦得住的,也反应不过来。至于杨辅清,以前有可能,现在也是没有了。嗯,前几天,在襄阳,太平军发生内部火并;东王杨秀清合府,家人老小、属官、侍卫、奴仆,被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宰杀得一干二净。后来,还不知用的什么方法,还把驻守在襄阳城外的杨家军,也给骗进城,一口气全宰了。嗯,前前后后,总共至少杀了两三万吧;杨家八兄弟,只剩下杨辅清、杨宜清领兵在外,比较安全;其他人,大头是没了,有没有个别的漏网之鱼,能不能逃出生天,现在还不得而知。现在的杨辅清,只能跟着石家军,一起浪迹天涯了;是既不敢去湖北,也不敢回江西。

  舅舅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楞了半晌:嗯?就这么,轻飘飘的,自己就把自己人,给,给杀光了?这可比水泊梁山“火并王伦”,血腥多了,场面大多了汕。

  杨孟晗:所以,舅舅,杨辅清现在,成了无根浮萍了;嗯,据说杨原清、杨润清,应该是当时就和杨秀清一起,当天晚上就死在襄阳了;杨宜清因为在杨辅清军中,得以幸免;其他几位,虽然领兵在外,但都在湖北境内,应该是很难逃脱的;这事情,对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来说,就是有些手尾、有些啰嗦而已。不过,江湖人做江湖事,谁都是讲究个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的;没有人会怀有妇人之仁,放谁一马,平白无故地,给自己留下无穷祸患的。

  舅舅:唉!这些个长毛发匪,特么的,土匪就是土匪;杀别人狠,杀自己人还是一个狠字。就是昨天也是一个锅里捞马勺的,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的同道兄弟;今天,翻起脸来,杀得人头滚滚,也是稀松平常。

  何卓人:正因为他们自己跟自己,在襄阳恰好打起来了;所以,我们在江西的行动,都这么热火朝天的了;他们谁都没顾得上,没人过来看一眼。

  舅舅:也难怪石达开溜得这么干脆,走的这么绝情,死活不陪他们玩了;嗯,就这帮人,这个习性,怎么可能成气候呢?唔,这样也好,内外都配合的这般好,咱们得便宜卖乖了;三下两下,江西全省,这就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汕。

  杨孟晗笑笑:不过,舅舅,您老也别太心急了。嗯,我们主力部队的大仗是没有了,可是,凌蔚樵那边,小仗可一直未停的;跑散的长毛和躲进山里的二长毛,一时半会,不一定能一下子清理得完的。所以,赣南光指着李鹤章的江西巡防支队,他是力所不逮的;大部分部队,最快也要到腊月初几里,才能陆续收兵,回到原来的驻守地营房。

  舅舅:嗯,今年,也许沪上过年,会很热闹;方家小六子结婚,翁中堂、棣珊公都会回来过年吃喜酒。嗯,翁家还可能为了翁叔平中状元,还要门前长街,补摆三天流水席呐。嗯,卓人啊,令尊好像也有喜事的;也是刚刚收到风声,他要从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右迁为内阁学士、礼部右侍郎,也是从二品了。

  何卓人听到这消息,也是特兴奋,一高兴连灌了自己好几杯;虽然,礼部侍郎,比较水一点,比不上同级别的其他实权衙门的侍郎;更与同为从二品的一省巡抚,不可同日而语。但不管怎么讲,也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那也是我大清如假包换的高级官员了。

  舅舅看了一眼杨孟晗,话里有话地说道:必禄.福济大人,有些事确实没做好;惹得上面,心里不痛快;嗯,弹劾的人,本就不少,加上费莫.文庆的临终遗折,这一闷棍敲得还是蛮狠的;现在,形式已趋明朗,快的话,节后就要卸任回京了。

  呵呵,这么说来,翁中堂这一阵子的运作,快有结果了汕。

  小翁大人,比历史上,要早一年半,接手安徽巡抚;嗯,而且,在这个时空,运气要好彩的多。在那个时空,说得好听当上巡抚,完全就是个被抓差,顶缸顶包的;接手的,完全是个烂摊子,想好好收拾一下,都没法收拾;所以,搞到后来,命运多舛;不几年后,被反复无常的苗沛霖,玩于股掌之间;加上汉官派系之争,最后落得折戟沉沙,很快就去新疆,跟一堆苦命人一起去吃吐鲁番的葡萄去了。

  嗯,必禄.福济大人,自卸任安徽巡抚后,也是人生遭遇鬼打墙,三起三落的,仕途再没顺风顺水过;不到六十,就郁郁而终。

  嗯,这么说来,沪上几家邻居,今年家家都有喜事啊;呵呵,今年沪上的春节,应该很热闹,年味很浓的。

  舅舅拿起酒杯,顺手跟杨孟晗碰了碰杯,一干而尽;看得出来,成功跨上这个台阶的舅舅,心情真是不错。

  舅舅:嗯,翁中堂大老远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也不可能年年有机会回来;舅舅开个口,过年时,你要给小昊放个假;嗯,他不回去看看岳丈,也不合适的。

  何卓人:其实,幼鸣,咱们一线军官,很多人这几年,都没机会在家里过年了;虽然,春节期间,老婆孩子可以探亲;可是,一趟也不让回去,也不太好。

  杨孟晗:以前,过年的时候,不敢放假;就是因为,太平军往往喜欢,在春节前后搞偷袭。嗯,今年防卫形势,是历年来,最宽松的一年。嗯,不行的话,回头开个会,好好商议一下;至少让大家可以轮流回家探亲,隔几年谁都能够有机会回家一趟。

  何卓人:幼鸣,我觉得,除掉针对湖北防务一线军官,不能放松警惕意外;其他方向,问题应该不是很大的。嗯,就是湖北那边,人家也是怕我们的成分,更多一些。

  舅舅:唔,有你们在,打仗的事,舅舅是不操心的。可是,江西让长毛发匪盘踞日久,民生调蔽;而且,今年赣北还遭了蝗灾,收成锐减。嗯,晗儿,给舅舅出出主意,这江西恢复民生,该怎么做,从哪里下手?

  杨孟晗:嗯,舅舅,古话说是一旱三年;其实,有点时候,远远不止三年。嗯,前朝末年,崇祯年间,非旱则涝,几乎就没有过风调雨顺的时候;嗯,舅舅,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天气情况,与之相比,何其相似也。

  润森舅舅吸口凉气:孟晗,你是说,明年天气,还会像今年这么干旱?要是真这样,那可就真没日子过了!

  杨孟晗:舅舅,旱情倒是主要在中原,两江三省明年之后,或许会好些;但是中原大旱,必起蝗灾;治蝗抗灾,也是两江三省抗灾要务;否则,全喂了蝗虫,又是一年到头白辛苦。嗯,我也听说了,今年苏北、浙北,就有不少老农说,养鸭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蝗虫;尤其是对消灭蝗虫的虫卵与幼虫,效果更好。

  何卓人:嗯,今年军民共同灭蝗,效果也是有一些的。

  舅舅:赣北是江南水乡,养鸭子倒是容易,回头吩咐下去,开春后让各家多养一些,到秋冬还多一些肉食呐,也是好事。嗯,这个舅舅记下了,其他呢?

  杨孟晗:舅舅,其实,也不用着急的,有钱赚的事,人家商人会主动上门的。嗯,舅舅,我建议巡抚衙署幕僚房科,增设一科,专门来接待这些商人,解决这些商人,在江西地面上做生意时,碰到的实际困难。

  舅舅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你小子,别跟舅舅藏着掖着,淘点干货!

  杨孟晗一乐,舅舅这个表现,有点很不我大清官员了。

  杨孟晗:嗯,江西本是鱼米之乡,物产富饶;社会安定后,丝茶出口肯定会慢慢恢复。嗯,舅舅,前期,可以找人来开缫丝厂、纺织厂;在沪上办不了棉纺厂,因为那边,没那么多大脚婆汕;可是,江西客家女一般是不裹脚的,这个条件,可是得天独厚啊。鼓励百姓种植棉花和开纺织厂,都是好赚钱的呐!

  何卓人在边上,听着耳朵可竖起来了;嗯哼,杨孟晗的生意经呐,一句顶十句。嗯,记下来马上八百里加急送给老婆。嗯,缫丝厂咱惦记不上,那一条产业链,都是人家新东方洋行垄断的。可是,棉纺织厂,应该没有问题吧;上一次英国佬想开棉纺厂,就因为找不到女工,开不起来,最后挪到大夏去了。嗯,找一下阿礼国,或者加布里埃尔.敏体尼,他们应该都愿意的;嗯,是巴不得的、上杆子求着咱滴。

  杨孟晗:其他项目,其实还有不少;比如,让小妹来开面粉厂、碾米厂,都是好生意的。江西现在一般是稻麦两熟为主,嗯,尤其是上江,机器碾出来的精米白面,还是个稀罕物呐。

  何卓人听着,更是咧开大嘴直乐;鲸鱼牌面粉、精米,又多一块市场;嗯,他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白花花的大洋的味道!

  最后,杨孟晗看着南昌城东湖这一汪秋水,似乎是自言自语。

  杨孟晗:嗯,中国是千年瓷器之国啊;江西景德镇,更是中国当之无愧的大中华瓷都。可是,现在,多少有些昨日黄花了呀。其一,是自损于清初的闭关锁国;其二,外损于西洋的技术进步。现在的景德镇瓷器,在国内市场,还能勉强走一些;出口,多少年都走不动了啊。前明以前,景德镇的瓷器,可是一船一船地往外走啊。在现代化学、物理学支撑下,英法两国,甚至南欧小小的意大利,工业化后的陶瓷工业,已经超越我们不少了。唔,舅舅,老陈家,读书读得不上不下的人,不在少数啊;何不效仿一下常熟翁家,找一帮人,专门研习现代陶瓷制造技术与工艺呐。现代陶瓷,又分成工业陶瓷、建筑陶瓷、生活与艺术陶瓷等等流派与分类,前景很广阔的呀。如果,能让西欧新技术与中国景德镇的传统工艺,结合起来;又朝一日,能让这千年瓷都,老树发新枝,再活第二春;于国于家,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