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者驾到 六十四 未燃将熄(一)永恒胜利的化身
作者:姚如冰的小说      更新:2020-10-04

  战争、杀戮、断肢、鲜血、死亡……

  信仰、疯狂、残暴、痛苦、迷茫……

  烈火、烈火、烈火、烈火、烈火……

  而后,一切的一切,都将于火海之中,归于寂静。

  生命是平等的,死亡也是平等的。正如光明与黑暗在这片大地之上,永远是同等的那样。

  万物没有永恒,万事没有恒定。

  “我”从这里睁开双眼,所在之处尽是斗争的呐喊,所往之处满是垒尸。

  那些弱小的生命祈求着“我”,祈求“我”给他们带来胜利与辉煌;那些同样弱小的生命咒骂着“我”,因为“我”带来战争与死亡。

  “我”从始至终所作的唯一一件事情,仅仅只是站在此端高处罢了。没有理会过他们的祈求,也并未聆听过他们的咒骂。

  那些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事物,又为什么要将之产生的后果归于“我”身呢?

  “我”感到了厌倦,所以前往了彼端。

  弱小者互相殴打、伤害彼此的“战争”或许结束了,或许没有,但那与“我”仍旧没有分毫的关系。

  有一群生命聚集了起来,他们祈求着“我”降下力量,赐予他们永恒的胜利。

  大概是无聊得有点久了,“我”思考了很久,最终应允了。

  于是有一座小小的建筑建立了起来,他们将我供奉在最高处,自命为被“我”选定“意志执行者”,将“我”唤作“战争与胜利的女神”。

  当然,“我”也能够清楚地知道,同样地,有那么一群人在暗中窃声咒骂着“我”,将“我”称为“血与灾难与死亡的化身”。

  而在那之后,“我”又有曾去过许多的地方,看着那些无知的小家伙们带着狂热或者扭曲的表情,高喊或是咒骂着不同的代称,甚至有些生命为了防备“我”的聆听,刻意有用某些代称指示向“我”——当然,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还是有被“我”恰好路过的时候发现了。

  不过,那同样与“我”无关,毕竟只是一群脆弱的生命。

  ——毕竟,只是一群无知的生命。

  无论是对“我”喜爱,还是对“我”的憎恶,都只是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被不断冲刷洗礼的沙砾。没有什么是恒定的,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会在不断的冲击之下,变得扭曲,变得丑恶,最后只剩下看似晶莹的外壳,以及细碎破败的内里。

  “我”,只对一件事情感到了些许久违的兴趣,正如同“我”最开始苏醒的那段日子一样。

  “我”是谁?是象征着“战争与胜利的女神”,还是“血与灾难与死亡的化身”?又或者是其他的某种事物,或者只是一具空壳?

  “我”的骏鹰从远方带回了消息,染红的地域又一次从未被“我”关住的国度中溢出。那是过往无数次自称为“我”的信徒的生命,以“我”的名义献上的祭礼,是他们的同类与同类互相征讨、互相指责所制造的恶果。

  那些恶果满溢了“我”所拥有的家园。它们将天空熏照,将大地浸润,将水域填满,将空气污染……直至将所有的空间堆积,直至无法再次填入,最终只能随意地寻了一处空处,全部倾倒了进去,然后再将入口封住。

  “我”……有些乏了。

  在他们的看来,“我”应当是常年地高举着象征着“永恒胜利”的赤红长矛,持有着“永不破落”的坚固重盾,神采飞扬的年轻女神。于是“我”的身躯就如同他们的所愿那般,披着最坚固的轻甲,一手持矛,一手持盾。

  荣耀流淌在“我”的发端,鲜血是“我”的披肩,胜利是“我”的归属,战场是“我”的驻地。

  长矛的尖端指引了敌对者的死亡,重盾的铁面抵御了击向己身的利刃。

  “生命”曾拷问“我”:你能否真诚地对待着每一个生命?

  “我”思考了很久,没有回答出来,只能同样询问道:你能吗?

  “生命”没有犹豫,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我能。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从生,至死,然后重获新生。

  “财富”质疑“我”:你能够衡量每一件事物的价值吗?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并没有对于价值的清楚认识。

  “元素”与“力量”询问“我”:如何才能够变得强大,如何才能够抵达胜利的彼方?

  这次“我”没有犹豫,也并未默不作声:很简单,向前走就可以了。

  “欲念”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和他们一样做出提问就走开了。

  他们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独自离开。

  没有人会因为对方的理论的绝妙而折服,也没有人因为对方的理论偏执而做出反对。

  那么,这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是谁?是“战争与胜利”?还是“血与灾难”?

  又或者……“我”从未是任何事物?

  这片天地中的气息已经被染上了无尽的艳红,任凭“我”如何地将它再三清洗,也无法回复到最初的状态,就连“我”自己也已经是同样如此,变得肮脏而浑浊。

  生祭的气息浸染了每一寸的空间,也将“我”从内到外地浸染。

  那么……

  无所谓了。

  于是血与红从“我”的内核中溢出,从“我”的世界中溢出,从每一寸每一寸的空间溢出。

  新来的“黄昏”看见了正游荡在大地与大地之间的“我”,于是向“我”做出了提问:你……想要解脱吗?

  解脱……是什么

  “我”没能给出回答,因为对方在留下疑问之后就离开了。

  “我”想要找到过往的同伴们进行询问,因为这超出了“我”的理解。

  但“我”最终没有找到任何人,只看到了一片艳红中,混杂进一道明亮的白光。

  然后,就是无尽的疼痛。

  从诞生以来,第一次地,感受到如此的疼痛。

  烈火灼烧着、翻腾着,将“我”的身躯包裹,将“我”的意识舔舐。

  然后,除了火,便仅有光。

  ……

  “我”……为何会存在?

  “……”有什么在耳畔做出了朦胧的回答。

  “我”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