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江尚一,是在医院正门口。
江尚一在食堂吃饭时,遇到了许如因。许如因把他大骂了一顿,指着他愤愤不平的说,“江尚一,你tmd心真狠。”
江尚一疑惑的看着许如因,“嗯?”
许如因被他一脸不知道的表情,搞得一头雾水,“你丫还不知道?黎放晴住院了,都6天了。”
江尚一皱起眉头,压住微颤的声音,轻轻的问:“哪个医院?”
“省中医院。”
江尚一转身,走出食堂门口时,又走了回来,走到许如因身边,问:“她什么时候出院?”
“后天,怎么了?”
“没什么。”
江尚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映在眼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那个整天缠着自己一脸灿烂的说些乱七八糟琐事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他无法想象她没有笑容,脸色苍白,憔悴的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他不敢现在就去看她,害怕看到她未痊愈的脸,无法对着他笑。
自从六岁那年,江尚一亲眼看见了父亲死在家里的凄凉,他无法去面对身边的人生病的那张脸。
那是六岁那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一场雪染白了他所有红色的幸福。天黑得仿佛再也不会天亮一样。他的父亲在**上微微弱弱的发出痛苦的**声。他看见父亲布满岁月沧桑的脸渐渐失去血色,体温的热度渐渐的消失在空气中,直至冰冷,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暖。母亲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无言的流着眼泪,怀里的妹妹不停的啼哭,仿佛她是在为父亲将要离开人世,而悲伤。爷爷奶奶站在房门口偷偷的擦拭着眼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彻心扉,只有他们明白。
在疲倦和痛苦挣扎中,清晨不知不觉就来临了,他的父亲最终也未熬过这个冷冷的冬天。刺骨的寒风肆意的吹打着窗户,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尽是白色,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它是在渲染这窒息的伤痛吗?最后,他父亲拉着他的手,呼吸很弱,弱到说不完一句话。他父亲离开了,他最后一句话,不,是最后两个字是“坚强。”
江尚一看着父亲就那样安详的躺在那里,父亲的一生的悲苦和劳累被不言而喻的时光埋葬。他却要学会坚强,可唯独学不会面对事实。
两天后。
黎放晴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大街上穿流的人群,熙熙攘攘,车子川流不息,却依旧觉得寂寞。
赵檬影从医生那里拿来出院证明。走到黎放晴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清晰的看见她的眼睛是红的。假装什么没看见,笑着说:“放放,准备下去办手续出院了。”
黎放晴调整情绪,侧转头,挽起赵檬影的手,“走吧!”
办完出院手续后,便在门口迎来了许如因和林鹏城。然后一起缓慢的走着,走到出正门时,黎放晴看见了一个仅仅只是隔了一个星期未见的身影,却像是隔了一世未曾见过一样。她疯了一样的跑过去,用力的抱住江尚一,似乎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红着眼说:“我会和你永远做朋友,不要不理我好吗?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江尚一鼻尖还隐隐约约的能嗅到黎放晴身上的一股中药味,心莫名的触动了。说不上来是心中旧疾掩埋的伤疤被触动的裂开了,还是仅此只为她而心痛。
黎放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手渐渐离开他的身体,顿时眼泪泛滥在眼眶里。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见江尚一黯然失色的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你要离开我,连朋友都不做了,是吗?”
江尚一晃过神来,用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不慌不忙的说:“真是一点自信都没有。我们会一直是朋友。”
一直会是朋友,一句多叫人心伤的话。
江尚一和林鹏城送黎放晴回宿舍过后,便各自回了寝室。
她们三个回到宿舍后,赵檬影和许如因一脸坏笑,嘲讽道:“你丫!就是重色轻友。”
黎放晴撇撇嘴,“哪有!我只是好久不见他了。想他了。”说完之后,还破天荒的像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羞红了脸。
这次生病黎放晴错过了给江尚一过生日的大好机会,有些不甘心。突然想起在回来的公交上看见一个背着画板的男孩。她想学画画的这个想法占据了满满的心,她想亲手画一副属于她和他的画,送给他。
许如因准备躺下睡觉时,黎放晴嘻嘻的笑着走到她身边,“如因,好如因,好好如因。”
许如因听到这些话鸡皮疙瘩掉满地。“你丫,得了吧。有话直说。你这套只对影子有效。不吃你这套。”
黎放晴白了她一眼,“切!”然后坐到许如因**上问:“听影子说你有个高中好友是学绘画的。”
“对呀!怎么了?”
“我想让她教我。”
“你想学画画?”许如因说完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学画画。”边笑边说着这句话。
赵檬影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许如因笑得正欢,一脸疑惑的问黎放晴:“她怎么了?”
黎放晴摊摊手,“不知道。我只是说我想学画画,她就莫名的笑了起来。”
听完黎放晴的话,赵檬影也笑了起来。
黎放晴看见她们发疯的笑着,故作生气的态度,“你丫,要不要帮我?”指着许如因大声的说。
赵檬影停止了笑,说:“刚出院就这么暴躁,大声说话,你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次医院?”
随着赵檬影的话,许如因也停止了笑声,连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黎放晴的肩膀,说:“帮,又没有说不帮。急什么。”说着,掏出手机给高中好友沐流打电话。
沐流满口回绝,最后许如因费尽口舌,才说服了固执的沐流。
许如因挂了电话,看见黎放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故意想吊吊她。
“怎么样?她同意了吗?”黎放晴着急的问。
许如因摇摇头,“她没同意。”
一听到这个坏消息,黎放晴垂下头,准备走开的时候,许如因一脸坏笑,“骗你的啦!她同意了。下午三点绘画室找她。”
“好哇!许如因你敢骗我。”
黎放晴追着许如因围着一张桌子绕圈圈。
最后僵持着,赵檬影见状,说道:“放放,你不准备画画的工具。”
听赵檬影这一说,黎放晴才反应过来,拍了下脑瓜,“是哦!我到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话一落,就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宿舍。
…
下午三点,绘画室内,一袭白色长裙,长发及腰的沐流坐在画架前,画着一簇彼岸花。只是每一朵不带生气,不带绚烂,反而充满了忧伤,几近枯萎,弥漫着死亡气息。
沐流画得很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黎放晴,她已经看了她很久。
黎放晴静静的看着,那充满伤感的画,莫名的忧伤,“为什么她会画这么悲伤的画?”
“你是如因的朋友吧?来很久了吗?”在黎放晴还是沉思的时候,沐流已经回头发现了她。
“是的,是的。”黎放晴挠着头,连声应道。
黎放晴未曾想过这样的女孩也会带给她无尽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