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凝眸 第一百零八章 真相(下)
作者:希宪的小说      更新:2020-06-27

  到了春季,汐市也没有摆脱冬天的寒冷。今天,关芝雪本来要去上课的。但她却像那些平时聚集在校门的社会青年一样守在旁边。

  校门隔条街,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卖奶茶的,有培训机构,有卖小吃什么的,总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但今天不同,这条街冷冷清清的,没人来,好像刻意避让这里。

  她也的确暂时不想来这了。

  关芝雪到街边卖老式点心的婆婆的摊子那儿,选了两块酥酥脆脆的桃酥。

  “就这吧。”

  婆婆和蔼地笑着,把桃酥装进袋子。

  她离开小摊后,尝试着咬一小口。桃酥散发着香气,但她的全身却抗拒着,没等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关芝雪飞也似地逃回以前的日租房。陈旧的老楼里,有着浓重的沧桑感。

  不出所料,对门已经被封锁了。

  那是因为,在两天前,那里发生了命案。

  “哎呀,是你啊。这怎么了?”问话的是个跟她有点交情的中年妇女。

  “租客惨死在里面。”关芝雪的声音抖的不行,她和房东太太当时被吓傻了。租客被杀了,而且尸体被肢解了。

  “没、没人会想到这样的惨案竟会发生在我们身边。如果不是房东太太上门来催债,不会有人知道人没了。当时来了好多警车,现在也没说谁是凶手。”

  中年妇女听了她的话不寒而栗,“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事,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要上楼给孩子做饭了。”

  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波及每个人轨道上的生活。就像她对自己的心理医生颇具好感,甚至还差点向他示爱了,但都没办法让他脱离自己的生活。还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一想起她的医生,什么恐惧都会抛在脑后。

  虽然交集不多,但他确实是位比任何白日梦里的幻象更要美丽的人。

  说实话,刚开始他并非是最璀璨的,或者最迷人的存在,相反甚至很少有人会在意他。可细聊起来,会越发觉得他的温柔优雅深入人心。也许这就是他的迷人魅力吧。

  每次她去,回来总会有无数的灵感放在里。

  即便是今天无话可写,但她也该写下对他的记忆。

  因为,就在刚刚,她说想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婉拒了。他要离开丽山医院了,没有表明缘由,可流言告诉她一切可能跟那个迷恋上他的女人有关系。

  丽山医院曾经发生过一起医生**病人的案件,自那以后,只要发生不正当的医患恋事件,医院都会从重处理,必要的时候将其移交警方。她的医生不幸被个女精神病患者迷上了,女人被多次拒绝后,误食了其他的药品导致出现幻觉,后来借着自己家有势力诬陷医生开错药导致医疗事故。

  医生主动承担后果,可家属不依不饶的,周旋了好久才摆平了。因为这件事,他的名誉极大受损,估计是这样所以提出了辞职。

  关芝雪想和他道个别,却被拒绝了。

  今天晚上,她不会住这里。今天她联系房东退掉了日租房,不为什么,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地方安眠。

  收拾好东西,飞也似地逃走了。她再也不会来到这个晦暗的日租房了,已经够了,该回归正轨了。外面预订的车已经在等着了,她打了声招呼就坐进去。

  何舒邦拿着桌上的相片,抚摸着,抚摸着自己的过去。男孩和母亲手拉着手,这样温馨的情景,恐怕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吧。他趁着现在没人,偷偷点起烟,即使有摄像头他也不会怕了。

  从相框里拿出泛黄的老相片,打火机轻轻按下,不出一分钟,相片就彻底烧成灰烬了。

  “你还对这一切抱有幻想吗?”

  这太黯淡,但意外地合他的现状。

  没等烟抽完,他就熄了。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当初默默无闻地进去一样。这里是他奋斗几年的地方,最终也是让他消沉的地方。

  在楼下等着的是何仕英,他的远亲。

  “舒邦,好久不见。”

  “是你啊。”

  “上一次见的时候天气就不怎么好,本以为下次见你的时候能有个湛蓝的天空,现在看来,是不巧了。”

  何仕英依旧喜欢冷幽默,喜欢谈天气。但舒邦向来厌恶和他说话,甚至是反感他用陈腐的调子说话。

  “嗯,天气不好。”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凭你的实力,不愁成为优秀的医生。”他的话半开玩笑半打击,因为何舒邦的资质一般,在医学方面鲜少有过突出的表现。

  “准备去哪玩玩?去溪山散散心?”何仕英突如其来的关心更让舒邦措手不及,他说:“我准备去雨华湾待段时间,那里适合修养。”

  “那很幽静,是个不错的好去处。”他把车门打开,“上车,把你送回去。”

  即使他不情愿也得说:“谢谢。”

  “最近你的状态可不怎么好,我听人说,你开始抽烟了。你的身上还残留着烟味,古龙水再多也无法立刻掩盖烟味。”

  何舒邦攥紧拳头,“你在调查我。”

  “必要的调查是肯定会的,曾有人像她一样渴望分杯羹。可惜就算再怎么费劲,也徒劳无功。显然,她是幸运的。”

  何仕英完全没有要开车的意思,他连钥匙都没插进去。

  “停止你的蠢事,这对你我都不好。”何舒邦危险地笑了,“你知道我怎么调查你的吗?你是个不断往上爬却处处碰壁的,拿着何家最高的薪水,却摆脱不了自己只是个雇工的事实。你以为靠着阴谋就可以上位吗?开着宾利,戴着绿水鬼来掩盖自己灵魂的空虚,事实上这些东西对于你想取代的人来讲,唾手可得,正如你微不足道。”

  哗啦,钥匙间碰撞作响。

  何仕英笑着,“看不出来你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黏人的小孩了。”他发动车子。

  他沉下脸,严肃地盯着他。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死的?”

  “暴雨中,我母亲被害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味地逃离。我在雨里奔波了一夜,却一直残留着她最后的惨叫。”何舒邦低沉地说,“很久以前的事了。许多细节,我也不愿意想起来了。”

  “嗯,”他不再问了。

  他换个话题,打起了亲情牌。“老爷子向我问起你,最近怎么样?我说,你一切都好,其他的更是什么也没说。你作为他的小儿子,适当去看看自己亲爹怎么样吧。”

  “不,我想静静,最近不会去彦博苑。”

  “也好,免得被某些人说三道四。”

  平日最会说话的人也语塞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发生了,你才那么尖叫。”

  何舒邦清澈的天蓝色眼眸霎时黯然。

  “潮湿阴暗的树林在嚎叫,它将我包围起来。我感觉到,我感觉到,噩梦在吞噬我。”

  “是被暴风雨惊吓的鸟?还是被蹂躏的树叶?”

  “不,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绝望的怒吼。”

  “你被暴风雨吓傻了?”

  “没有,我从来不会怕电闪雷鸣。”

  “那你晕倒了?”

  “不,我在雨中不停地奔跑,后来被人发现了。人贩子要把我卖到国外去,和一群孩子一起。”

  “你逃跑了?”

  ——————

  章当年笏满床

  承平元年,刚送走了春,迎来了夏。寰坞风景如旧,依然是满园姹紫嫣红。

  每年这个时候,韩洵都会来这避暑,度过那难熬的暑热天,但是今年略显不同。因为养父腿疾发作了,所以全家人没一个有心思来这乘凉。那些人来这,要么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要么是为自己寻一条终南捷径,无非是想往上爬罢了。

  谁让他的养父是当朝大将军韩伋呢。

  不过韩洵不以此为荣,反以此为耻。他现在所任的那个小官,还是赖着韩伋之名,才得以举孝廉入仕。也难怪有人会笑话他不堪大任,快三十的人依然是个只会耍泼皮的黄口小儿。

  韩洵也想往上进一步,奈何做了几年官,处处碰壁就算了,还老是被同族同宗的人欺压,这叫什么事啊。好歹他也是韩家的一份子,竟落得被本家的人排挤,真是可悲啊。

  他不禁叹气,“唉!”

  “好端端叹气做什么?”这声音极其耳熟、

  抬头便见一青年,容止端雅,更兼雍容庄静。由是怔了又怔,韩洵没料到自家兄长会来寰坞,还是在这个时候。这是凑巧,还是眼花他看错了?

  韩霈推他,“连你大哥都不认得了?”

  匆忙回神,韩洵却仍有点发呆。“啊,大哥。”

  “你是有心事吧?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把你弄成这副模样?”韩霈的笑很温和,说话也是轻轻的,好似能浸润人心。

  韩洵忙说:“只是点小事,唉,”

  “是不是父亲他?”韩霈隐约猜到了他的踌躇所在。

  他原是不想和他说那些的,但到这等地步了,他不得不说。于是悄声道:“父亲的腿上生了烂疮,怕是,怕是治不好了。”

  “怎么会生烂疮呢?”

  也难怪他不知道,韩霈从结缡之日起便离了寰坞,换言之,他除了过年、中元、冬至会来看一眼,其他的时候压根找不到他的人影。若非是父亲病情急迫,他也不会急召他来寰坞。

  “说是用药不对,延误了,所以溃烂了。”韩洵话说得支支吾吾。

  其实他不敢把话说全了。因为父亲交代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实情,哪怕是他亲哥哥韩霈,也一视同仁。

  韩霈一言不发,要直奔正堂去。他见状,立即拦了下来。“这会子正看大夫呢,你就别进去了。”

  “连我都叫来了,定是出事了。”

  前年,父亲腿疾发作便去朝了。本以为没多大的事,刚好可以在寰坞多休养、休养,怎会料到那腿疾竟越发的重了。刚开始只是肿痛不已,敷些简单的消肿药,挺挺就过去了。不久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严重,而后又生了疮,很快疮就溃烂了。两年间请的名医中竟没有人能有良方对症,而病耽误不起,一日重似一日。

  “父亲有大夫医治,但大哥你就不同了。”

  “我没事。”

  兵燹之祸,梁祚不兴。

  程翌现在还无法拔掉腹部上中的箭矢,或许不用拔掉,他的小命就已断送在这了。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但他还是费力地折断箭。

  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进到荒山深处,几近趔趄,最终看到了石阶。

  “终于,终于,”

  他抬头望去,这是座没有匾额的破庙,满是断壁残垣,想必这里也遭人洗劫一空了吧。这样的世道下,程翌无安身之处,除了投身于深山破庙,便再无容身所了。

  程翌扣门,良久,才听见脚步声。

  僧人开门便说:“施主深夜来访,贫道本该留施主过夜,只是兵荒马乱的,”

  还没等他说完,程翌就拿出钱,“这些够了吗?”

  “唉,施主,这钱您收回去吧。”

  僧人把程翌扶到厢房,

  “有关系啊,你忘了上回签的那个合同,我还特意嘱咐你仔细看看里面的条款。”稀饭还好心提醒道:“我当时特别说了,这是个‘霸王条款’!”

  “噗,还真是‘霸王条款’啊。那时候不是约定你捧我成大神的吗?”

  “可惜你在我这失宠了,谁让你退休的啊?之前就跟你说你想退休,得五年后啊。”

  “你最初不是保证我可以随时退的吗?”

  稀饭抵赖道:“空口无凭。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你得干十年才能退休。你好不容易成了大神,前途一片光明,却愚蠢地违反了条款,我也很无奈啊。”

  “你不愧是学法的银币。”

  稀饭冷笑道:“没错,你自以为走的路,都是我的套路。你是选择赔钱,还是继续留在这?不妨告诉你,赔的话,至少要赔6亿元。”

  “套路啊!!!”娴君绝望的看向他,“我不要,我不要!老同学,看在同学情面上,你放我一马让我走,行吗?”

  “不好意思,我还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保留你的账号的。我已经最大限度容忍你了。”稀饭又拿了份文件。“签了吧。”

  “所以我还要继续为你工作?”娴君没敢接。

  稀饭语重心长地说:“老同学啊,你得长点心啊。新大神已经彻底取代你了,所以现在你什么也没有,只能从底层做起啊。”

  娴君一头雾水,“我去?为什么她取代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呃,只能告诉你,很不幸你早退的消息传到股东耳朵里了,他们一生气就不捧你了,我也没法子。董事会上除了我支持你,就没别人了。”稀饭翻手机给她看公司新闻。

  稀饭接着说:“我长话短说,由于大神主播袁娴君不履行职务,经帝国集团董事会决定,撤销袁娴君的大神称号。”

  娴君又气又恨,“你居然下手这么狠,对你老同学都不宽容。”

  “没办法,我也很为难啊。你要知道我可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去炒作。我的损失还没人赔呢。”

  “我呸,你从我身上赚了多少钱,还有脸说出来。”

  娴君最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还唯利是图的奸商模样了。

  “包装、炒作、打广告不需要钱吗?你当大神的时候,我都觉得赔钱了。”稀饭笑叹了下,“不过给你个教训,你挣回来不就行吗?”

  “说的轻松!为了大神头衔,浪费了我的青春。还不如把我开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