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凝眸 小剧场 求生之路(6)
作者:希宪的小说      更新:2020-06-27

  舒邦过去曾耳闻这位“心灵煞星”的故事。据说被他所催眠的人都不幸身亡,至于死法更是千奇百怪。难怪行人会好言相劝,让他不要来到这里。

  其实他对这位少年的期望多半来自对秦然的信任,而且能让他那么骄傲的人佩服也能证明他的能力吧。

  舒邦以前做过精神科医生,是拥有处方权且为精神患者治疗的医生。而眼前的少年虽然拥有资质,但他的工作是偏向心理咨询。精神科医生与心理师是不同的职业。

  医生面对的精神病人剥离现实,他们的世界甚至是扭曲的,无从捉摸的;而心理师面向广大群众,在心灵上引导人们向善。医生往往会开些像氯丙嗪、安定等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镇定剂,有时还会开些微量麻醉剂,譬如利多卡因、乙醚和氯仿等。心理师所扮演的角色更加多元化,更贴近人们的生活,他们要通过多种手段、多种方式,深入人们内心之中,以达到抚慰心灵的目的。

  莫晓乙笑道:“很抱歉我刚刚以木偶人的身份而不是莫晓乙与您交谈。”

  舒邦说:“没关系,我能理解。外貌会在无形中影响到人,但我想作为心理师更应该靠近来访的人。心理师是将心比心的职业,更重要的是推己及人。也许放在这的木偶人不会对人产生影响,但隔阂已在无形中诞生。”

  莫晓乙诧异,“您说的真好,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以前是精神科医生,后来因为家里有些事就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舒邦说。

  他抱起这只木偶,“我只是怕又出现悲剧。不过谢谢你的提议,我会照做的。”

  “不用客气。其实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有个患者因为我拒绝了她,选择了自杀。其实我后来想想,若是我当时能再和软些,也许就不会发生悲剧。换言之,悲剧是可以挽回的,如果我们再努力些。”舒邦乍生感慨。

  莫晓乙点点头,“我受教了。你被梦魇缠绕着,来这应该是寻求催眠治疗的吧。通过言语在心灵上交流,有助于缓解痛苦。”

  他轻轻一笑,“可以。”

  “来吧,”莫晓乙为他打开门,“躺倒榻上吧。”

  简单的榻上铺着凉席,颇有风趣。

  少年轻柔的话语缓缓而出,“波影里,你满满步入美丽的水畔,被澄澈的水流催眠入梦。”

  舒邦再睁眼时被流波萦绕,明净的水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平缓了,没有往常做催眠的疲惫,却是放松和舒心。

  “身如落叶飘荡着,又似若流云浮动。这泉水会赠你清韵,荡漾的流波则将洗涤淤泥。”

  风吹散了叶,叶随风坠于水面,深沉的水光中惟有寂寥。

  “请把您的心声托付和风与泉水,降下滂沱的大雨,将永恒的静默唤醒。”

  舒邦透过清水,看到了那深沉的过去。

  “您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耳边可有淅沥的水声,恒久的,婉转的,可伴你入梦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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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眠能唤醒尘封内心深处的记忆。

  舒邦微微摇头,“我没有,我看到了灾难。”

  晓乙诧异,他的催眠明明很平和,绝不会勾起伤痛。“为什么会是灾难?”

  舒邦疲惫地说:“我想这一切,源于很多年前的悲剧。”

  “能请你仔细说说吗?”

  莫晓乙的催眠没有成功,当然也不算失败。

  “我的朋友曾说过,时间是有限存在的片段。记忆也是如此,有朦胧的地方,有纯粹真实的地方。”舒邦说的很模糊。

  “那你回忆的是真还是假?”

  舒邦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真假参半吧。因为有些是我想要抹去的,而有些是我无法忘怀的。记忆未必是真切的,但我想你一定能从这里面得到点什么吧。”

  晓乙点点头,“你说得没错,那么请你,”

  “我会坦白的。”舒邦打断他。

  莫晓乙这时发现自己的催眠似乎只是将他引入了半睡眠阶段,而没有介入他的潜意识。

  “人总有无法释怀的事,也正因为如此,会显得人类那么脆弱。很多年前,我是这样,现在我仍是这个样子。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我要说的,是我很多年前被人袭击而引发的一系列悲剧。大约十二年前吧,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外念大学。那天我已经准备驾车到郊区的别墅过假期,因为还有些东西没有准备好所以回了公寓。”

  晓乙一惊,“莫非是袭击你的人?”

  “我回来的是那么巧,子夜时刚下车,就被人拿枪顶着后背,不得已之下开车去他想去的那一望无际的平原。让我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之后,凶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就朝我开枪。他拿的是把伯莱塔92F式手枪,但他好像不希望我立刻死掉,所以只击中了腹部。这一切显然是计划好的,他的目的是警告我,仅此而已。”

  “你看到凶手的脸了?”

  舒邦说:“没有,他全副武装,我车子上也没留下凶手的痕迹。接下的才是痛苦。”

  “发生了什么?”

  “我啊,我能感到伤口不断渗出鲜血,若不是撑着,我怕是已经晕倒在地了。我想凶手就是想看到我明知死亡而绝望挣扎的样子吧。不出几分钟,我就踉跄在地。我只能望着渺无人烟的平原,逐渐升起的薄雾,漠然地凝视着自己即将被雾气吞噬。那古老的平原,比任何恩怨存在的时间都长。”舒邦缓缓地说。

  “接下来呢?”

  舒邦微笑道:“我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救了,然后去迎接一个又个惨剧。因为我被绑架,而掀起了无数的风波,有人妄图杀我灭口,有人则是想趁机取代我。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影响,将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从内部开始瓦解。”

  “我没想到,竟会让你想到这些。”

  他的催眠曾勾起了那个参与器官买卖的医生已消失殆尽的良心,以至于让他不堪重负自杀了。那真是不堪的回忆,虽然错不在他,但催眠本身应该是引人向善的,而不是将人推向地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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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只是略有感触罢了。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舒邦平静地说。

  “看来我的催眠没有起作用,想到这么痛苦的回忆,焉得不伤悲啊。”晓乙自责道。

  舒邦提醒道:“你是时候该解除催眠了,我的身体可是几乎没有感觉的。”

  晓乙还是说:“抱歉,是我粗心了。”他打了个指响,解除催眠。

  舒邦坐起来,“你做的没有错,但每个人是不同的。有句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有人说,屠龙者会变成恶龙。无非是说人和环境。至于这点,就需要阅历和胆识,你的思路非常清晰,手法也很对,但欠缺了经验。年长的医生之所以更受尊敬,是因为他们见过更多的案例,累积了丰厚的经验,对策上也比青年更成熟。”

  “谢谢,我想您也是位出众的医生吧。”莫晓乙向他鞠躬。

  舒邦却没有欣慰,而是淡淡地说:“很可惜我早就不做医生了,也不算是位合格的医生。不然我会觉得非常光荣。”

  晓乙问:“但您应该认识齐戈老师吧。”

  “是的,他以前为我做过催眠。”

  若是十多年前他就上了大学,那算算年纪,他应该和秦然差不多大。那估计师兄也在场了。

  “这么说,推荐我的人是齐戈老师,或者是师兄秦然了?”

  舒邦淡然地说:“正是秦然,他看起来不想为我做催眠,所以推荐了你。我想是他那可怜的好胜心在作祟吧。”

  原来师兄还想来一场旷世对决,晓乙不想都觉得麻烦。他的催眠术引发了一次又一次事故,甚至把锋芒直指晨曦最高的权力。

  “可怜的好胜心,你还真是一语中的啊。”

  “我比他大一些,所以觉得他还真是个可怜的小孩。什么都要争,太没有安全感了。”舒邦叹了声。

  晓乙问:“这么说您和秦家的人是认识了?”

  “是,因为是世交,其实何家和晨曦的上流社会一直密切,不过由于我们是外国后裔,所以无法完全融入吧。”

  汐市是晨曦的特别区,是世界著名的金融和经济中心。晓乙有段时间很憧憬汐市的电视剧和电影,所以对汐市有所了解。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何家的名号,所以有些惊讶吧。

  晓乙点点头,“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外人恐怕很难进入到他们的视线的吧。”

  “其实也未必吧,毕竟没有哪个东西有时间恒久,沧海桑田,早晚这一切是会变的,徒剩后人感慨罢了。”舒邦突然笑道:“你问了那么多,不会是怕你那大师兄又搞出了动乱吧?”

  晓乙哭笑不得,“你还真是犀利,又被你说中了。”

  “我是不相信有绝对天才存在的人,即使真的具有天赋,也无法抹去后天努力,正因为如此我才欣赏秦然。哪怕他做了许多无用功,但他的Dionysian精神很值得我钦佩,源于我并没有他的毅力去坚持自己的爱好。”

  一语双关,既有讽刺秦然的意味,也有真诚的赞赏。

  舒邦看表,“好了,我想我们再不走的话,可能他和周觉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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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乙惊愕,“什么等不及?”他忽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关源为他和周觉准备的午餐。

  “搭我的车去吧。”舒邦通过蓝牙叫来自己的车。

  “啊,谢谢。”

  周觉穿防弹衣的情况下还被恐怖分子打折了两根肋骨,才刚从医院出来就听到有恐怖分子出没而摩拳擦掌,甚至还想亲自上阵反恐。晓乙几次劝阻无果,最终开始了冷战,以求他不要参加那么危险的行动。

  “我有看新闻,晨曦市被恐怖分子盯上了啊。”

  晓乙正是因为这件事担忧,“是啊,预告中写着是复仇,还要晨曦上千万民众陪葬。”

  “那么方法应该是爆破,或者是运用生化武器了。后者明显不可能,那只剩下前者了。”舒邦推测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是生化武器的话,那么恐怖组织需要大量的研究经费,几亿到几十亿不等。而且还需要极其隐秘的地方反复试验,然后投入人体进行活体实验,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放到城市里测试效果。准确选择城市,要考虑风向、地形、天气等等许多因素。而我并没有听说有哪个城市遭到了毒气侵害。哦,还忘说一点,运输,这点其实就不太可能。一般气体是罐装,摧毁一个城市的量,恐怕要上百辆卡车运送吧。”

  乔安提醒道:“够了,先生。”

  晓乙汗流,“你说的还真是有理有据啊。爆破的话,现代战争中使用的炸弹如果量足够的话,那完全可以摧毁晨曦。不过既然发了预告函,就证明这一切是有周旋的余地。它的目标就在晨曦里吧。”

  “目标就是我。”

  乔安回头望向他。

  “不必多想,会有人发现的。所以我提前揭秘也无所谓了。”

  碰巧在刹车时,晓乙差点撞到头,“你在说胡话吧。”

  “的确是我没错,因为军火买卖和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可以说积怨已深。但是,仇家太多,我还无法确定是哪一个而已。”

  晓乙不禁发颤。可这个家伙面对死亡威胁时还能如此淡定,就像凛冽的冬风。

  “你准备怎么做?”

  “逃脱还是死亡,那都不是真正的解脱。我自然是在他们杀我之前先一步将他们送入监狱。我已经等这天很久很久了,该向我死去的朋友们有个交代了。”

  他用坚毅的眼神直视着他,莫晓乙仿佛被卷入了浪潮中。

  晓乙无奈地说:“你比周觉还要难劝服。”

  舒邦笑道:“我想你还是先劝劝警监吧,他的任务要比我所面对的更为凶险。”

  “全是烦恼啊。”晓乙也笑道。

  “你要是真的忘记了烦恼,那就不是人类了。其实能为牵挂的人活着,我感到很幸福,也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