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夫晚上回来得可不算早,到家都快八点了,还好之前已经通过了信儿,知道姑夫场子里出了点儿小问题,实在是离不开。姑姑早就提出让大家别再等了,但董明跟父亲本来中午就吃得不少,又觉得应该等上一等,最后姑姑只得让刘小晶姐弟俩先吃了点儿,这俩小家伙早就饿得扛不住了。
姑夫回到家的时候,大家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他了,他只得好歹洗了洗手,把身上那件儿油哄哄的衬衣换掉,就上了桌,身上还挂着浓浓的机油味道。
“这机器啊,越是碰上事儿,越是跟人较劲,今天没辙了,请了个老师傅过来,忙活到了现在才给鼓捣好。”姑夫带着歉意道。
“我看现在的石子儿堆得跟小山似的,停两天机也不碍事儿吧?”姑姑似乎觉得姑夫有些太紧张了。
“一般情况是没事儿的,这不么,老杨他们那儿的工程要开工了,场子里的那点儿东西,几天就能给拉光。”
“老杨不是最后还没指定都要谁家的吗?你就这么肯定会用咱的?”
“他那是成心的,我要是他也会这么干,跟他打了好多年交道了,他那点儿花花肠子我早就明白,村里又开了两家场子,估计会绷不住降价的。”
“那咋办啊,别人都降价了,你还这么踏实?”
“不急,降价容易,再涨上去就难了,咱们可不能那样儿,现在我们利润已经不高了,再降的话我们也就没法儿干了!放心,老杨那工程能吃下多少石子我清楚得很,不是那几家供得过来的,到头来,他还得找上咱们……”
“看来啥事儿都不是那么好干,我还觉得在学校做事挺累的,但跟他姑夫一比,我那儿就啥也不是了。”
“这还不是多愁人呢,你是不知道,跑关系最苦了,特别是在工程少的时候,他三天两头登门去求人,一年到头也不着家。”姑姑也是觉得姑夫干这行挺苦,有些惆怅地道。
“哎,咱不说那么多了,今天二哥带着熊伢儿来了,这是我们家的喜事儿,双翠儿,你也倒上一杯,来为二哥接风!”姑夫拿出了一瓶“西风”酒,在给董明父亲和他自己倒上之后,又对着姑姑道。
白了一眼姑夫,姑姑道,“这还用你说,我哥哥来了,当然要喝了!”
姑夫跟父亲几杯酒下肚后,由于刘小晶姐弟俩早就吃过了,俩人呆在这里显得有些腻歪,姑姑一挥手,“你俩看电视去吧!”这两个小的,像解脱了一般,离开了餐厅。“明天上午,我陪你们爷儿俩到县里转转,顺便到建成家把熊伢儿的东西取回来。”
“我就不转了,明天上午就回村,下午不好坐车。”随后,父亲又把脸转向了董明,“这往后啊,在县城里就你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记得有事情就来找姑姑,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麻烦到你建成叔那儿,知道不?”
董明看着父亲,知道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有些多了,虽说没喝多少,但父亲并不擅长喝酒,他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当董明与父亲回到房间之后,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了点儿钱,还有一张银行卡,对董明道,“钱要省着点儿花,没钱了就拿着卡去取,密码就是你的生日。”父亲没告诉董明卡里有多少钱,董明也没有问,钱对于他来说,真是没怎么走过脑子,随手将这些就给揣了起来。这晚是董明开始修炼以来,头一天没有修炼,没办法,跟父亲睡在一张床上,他哪敢表现出一点儿的异常?为了驱赶蚊子,屋里点了两根蚊香,董明在家里的时候,可从来不点这东西,或许是由于修炼的原因吧,蚊子好像从来不敢过来打扰他。
转天一早,姑夫用他那辆破吉普车,拉着董明父子,还有姑姑,一行四人前往车站,原本姑姑还想进去帮着父亲买买车票,但父亲却是根本没让大伙儿跟他一起进去。送走了父亲,姑夫驾轻就熟地开着车,来到了建成叔的家,当董明与姑姑一道儿下了车后,见姑夫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只纸箱,董明扫了一眼,却是一整箱的“草台”酒!
姑姑带着董明,敲开了建成叔的家门,开门的仍然是建成婶,只见建成婶一脸笑容地就把姑姑和董明拉进了屋子,对后边儿抱着个箱子的姑夫,则只是轻轻点头,似乎并没有发现姑夫手中的东西。姑夫却根本不见外,直接就把纸箱给扔到了建成叔的餐厅里面,这才进了屋。
“我建成哥今天又上班去了?”姑姑对建成婶道。
“他啊,就从来没有过休息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有忙不完的事,今天他一早去了康宁,下午才能回来了。”建成婶似乎对建成叔的忙碌,意见很大,但并不耽误她很迅速就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盘西瓜,放在了桌子上,看着董明的姑姑,又别有深意地向董明笑了笑这才道,“刚送走双华兄弟吧?这下子,你这个侄子可就要学着自立了。”
“他呀,还是个孩子,这不全靠着县里还有你这个婶子么!对吧熊伢儿?”姑姑笑着对董明道。
董明还能怎么说,他只得跟个孩子似的,轻轻点头。却没想到,这位建成婶居然是打蛇随棍上,一下子就攥住了董明的小手,把他给拉了过去,“那咱可得说好了,县中离婶子这儿可近着了,周末了要到婶子这儿来,你要是不来,婶子可会生你气哦!”
董明登时气结,这有个姑姑就够他应付了,怎么建成婶儿也这么热情?董明哪里知道,自从建成婶听了自家老公的话后,就开始对董明上心了,董明可算是根红苗正的同村人,这并不是重点,关键就是这个董明,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种气度,似乎将来真会像老公说得那般,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还好,姑姑的话为董明稍缓解了一番,“我说嫂子,你可不能跟我抢这个侄子,不能因为你这儿离得近,就让我们姑侄不能见面吧?”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董明也不好分辨,姑姑对自己的关爱那是必然的,他一点儿都没怀疑,而这位建成婶到底是个啥心思,董明也没有多强的意愿去琢磨,起码,他们现在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吧?
姑夫把董明的那个大包裹搬上了吉普车,而姑姑则是坚决地谢绝了建成婶留下吃饭的意见,带着董明离开了这里。
吉普车沿着西马路向南,很快又到了车站前街,在这处丁字口向左一拐,汽车向东驶去。董明知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回家的话,并不需要拐弯。县城很小,几分钟就过了一处红绿灯,然后就直接停在了马路边上,姑姑指着前方右手对董明道,“先下来看看吧,这就是县中!”
一只大铁门,紧紧地关着,只在侧面留着一个小口供人出入,紧挨着小口的,是个门房。几人并没有进去,在校门外,董明就能看到前方有两处楼房,都是两层建筑,姑夫对董明道,“这个离校门最近的,就是初中楼,中间正对的那处,是办公楼,后边儿还有一处,我们这里看不到,那里是高中楼,你要是还能考上这里的高中,将来就会到那里上课。”
“熊伢儿一定能考上高中!”姑姑不满意地对姑夫道,“对吧熊伢儿!姑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哎,董明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奈何的他,也只能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往前走,是学校的操场,我们也过去看看。”姑夫带着大家继续前行。
这处操场也在邻街,邻街的位置也有个铁门,只不过,这处铁门却是常年关闭,没有特殊情况,从来不会被打开。顺着铁门的缝隙,董明见到了操场的全貌,一条四百米的跑道,里面有个足球场,两个球门上面,光秃秃的,却是没有球网。足球场不是操场的全部,在它的南侧,董明还看到了几处篮球场,这个操场倒也不小啊!
离K县中之后,董明又被姑姑领着,来到了百货大楼,说是大楼,实际上也是两层的建筑,里面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看得董明眼前晕晕的。姑姑倒没有给董明多少观光的机会,直接就带着他到了二楼。二楼的东西就显得单一了许多,有卖布的,有卖衣服的,也有卖鞋的。在董明被姑姑摆弄来摆弄去多次之后,不多会儿,董明又多了一件夹克衫、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皮鞋。
就在董明刚刚走出百货大楼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登时,他的两眼一缩,再次向那道人影看去,竟然还是一个熟人!这个人说是熟人,与董明倒也不算多熟,甚至还有些纠葛,正是董新阳的哥哥董新中!这人他虽然看到了,却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愿望,好在他发现姑姑并没有注意到,而董新中也没有看到他们,董明直接坐上了车离开。
董新阳是董明的同学,他对董明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而这位董新阳的哥哥,相信对董明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他不是应该参加完中考了吗?董明在暑假的时候,可是没有听到过半点关于董新中的传闻,这自然是由于董新中的初中是在县中念的,距离村子实在是有些远,村里很难知D县里的一些情况。可董新中毕竟是刚读完了初中,他接下来的情况,也应该会是村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话题,毕竟,人家的爷爷还是村长呢!那就是了,他在中考中,应该成绩不会太理想,如果有了他好消息,又哪里会不在村里传扬,可是,他现在在县里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