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让董明皱眉的这位,正是他的二哥董林,只见董林上身穿着一件英文字母的白色T恤,下穿一件沙滩短裤,趿拉着一双拖鞋跑进了体育馆里。只见董林在凑近董明之后,悄声在董明耳边嘀咕道,“坏了,坏了,熊伢儿,全坏了!”
看了看身旁不远的汤老师,董明露出了一脸苦笑,却见汤老师在看到董林之后,并没有露出其他神色,反而对董明劝慰道,“有事情你就先忙吧,不碍事的。”
董明轻轻唔了一声之后,却是不知道,下午继续观看比赛的想法,会不会要泡汤,董明对董林,语气平静地问道,“出啥大事了,慌慌张张的?”
“我,我刚刚给爷爷打电话了,报完平安之后,本不想说出我的行踪,但爷爷说啥都不干,一个劲儿的问我现在到底在临榆的什么地方,说是如果我继续隐瞒的话,他会马上报警,让警察帮忙把我找出来。”
听完董林讲述的董明,心里腹诽起来,他看了看这个明显慌了神儿的二哥,暗道,如果你平时做事靠谱一点儿,何至于让老爷子对你这般不信任?董明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继续问道,“所以,你把自己的打工地方跟爷爷讲了?”
“没,我没讲,不过,我跟爷爷说,在临榆我见到你了,你也知道我现在做的是正当营生,爷爷这才做罢。”起初的时候,董林说话还有些底气,只是,到了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已经细若蚊吟。
听到此处,董明心里的火气腾地就冒了出来,一开始,不让自己跟家人提及他们在临榆遇见的是董林,而他自己却不跟自己商量,把两人见面的事情主动跟爷爷说了出来,这让他董明如何自处?董明一脸恨恨地看着这个以自我为中心,却有没有什么担当的二哥,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发泄,难道要数落董林一通,拿这个没囊没气的家伙出气吗?还是算了吧,董明心中自嘲地一笑,两人这种至亲的关系却无法抹杀,无论自己怎么去做,他依旧是他,自己还是自己,只怪他有这么一个遭恨的二哥。
“你把我们在临榆相遇的事情,告诉了爷爷?那么我问你,爷爷问到我之后,我应该怎么说呢?先别忙着替我出主意,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今天会跟家里联系,同时,不会对爷爷隐瞒你的事情。”被气极了的董明,毫不客气地对董林道。
“别啊别啊,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才把你说出来的,你就帮我遮掩一下不行吗?”见到董明这种表态,董林慌了神儿,低声下气地央求道。
“你别求我,之前我答应你不把你的事情跟家里人讲,是建立在家人不知道我俩在临榆见面的情况下,现在,是你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家人,反过来让我替你隐瞒,你说说看,让我怎么去隐瞒?”
“爷爷问你之后,你就说我现在的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呃对了,是一份正当的营生,好了熊伢儿,只当二哥求你,就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谊份上,帮二哥一次,好不好啊!”
听到董林的话,董明心中猛翻白眼,在他小的时候,欺负他最多的人,就是董林,后来随着董林去了采石峪去上中学,两人接触渐少,董林对他的欺负才宣告结束,如果说,这也算是情谊的话,真不知道董林这个猪脑子是怎么想的!想到了这里,董明不客气地拒绝道,“你希望我替你隐瞒?那么别把见到我的事情讲给家人啊,既然你自己把这件事情给讲了出来,那你说说看,我还怎么替你遮掩?”
“是爷爷一直逼问我啊,我不得不说……”
“你也知道爷爷会逼问你,难道爷爷问起我之后,不会逼问我吗?你自己都扛不住的事情,还想让我替你扛?”董明打断了董林的话,不客气地道。
正当兄弟两个说话之时,却不想,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董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眼看向了汤老师的方向,却见汤老师从包里掏出了一只粉红色的小巧手机,然后接听了起来,只不过,很快,董明见到汤老师的目光瞟向了自己,然后指了指手机,示意董明过来接听。
“气死我了,熊伢儿,在临榆见到你二哥的事情,咋没有告诉我啊,别急,我知道,肯定是你二哥不让你说的,快点儿告诉我,你二哥现在在哪儿了,大半年啊,大半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知道不知道家里多担心他啊?”董明拿起了汤老师的手机,刚刚“喂”了一声之后,听筒里就传来了爷爷那急切的声音。
“爷爷,您怎么把电话打到汤老师这里了?”董明心里也开始快速地翻腾了起来,实际上,他也希望董林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哪怕他非常不待见这位二哥。但他知道爷爷的脾气,还有那个大伯,如果这两位听说董林的消息之后,怕是会第一时间就会赶到临榆,而现在这份董林非常看中的工作,怕也马上泡汤。因而,虽然他与董林的交流,并不愉快,但董明更希望劝说家人,在处理此事之时,保持更多的理智,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做出一些事情,让董林对家里生出不可挽回的怨念。
“咳,咳,爷爷也没有办法,从你们黄老师那里要来的电话,熊伢儿,快跟爷爷说说,你二哥到底在哪里,他去临榆做了什么,没干啥违法的事儿吧?”爷爷的话问得很急,恨不得马上就能知道董林所有信息。
“那你们准备让二哥回家是吗?”面对爷爷的盘问,董明仍然徐徐说道,丝毫没有因爷爷带给他的压力,乱了方寸。
“你这是啥意思,熊伢儿,我跟你说,你二哥从家里跑出去本是他的不对,怎么,你还想替那小子说话是吗?回家,必须回家,难道是家里对不起他了吗?辛辛苦苦把他养到这么大,书也不好好念,最后还一声不吭就跑了,都大半年了知道不,看回来怎么收拾这小子!”
老爷子当然气儿不顺,等了大半年,终于接到了董林的电话,却没想到,这小子不仅不准备回来,而且连去了哪里都不愿意告诉家里,如果不是自己诈了他一声,甚至连在临榆见过熊伢儿的事情,都不准备告诉自己。是了,一定是熊伢儿见到了他二哥后,才逼着他给家里打了这么一个报平安的电话。至于熊伢儿为啥没及时跟家人联系,爷爷倒没想太多,他至少让董林跟家里联系了。
“爷爷,别生气,我好像听到您又咳嗽了。”听到了爷爷焦急的话,董明却没想马上劝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正在气头上的爷爷,现在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
“熊伢儿你别打岔,还不都是给那小子气的,他不想回来,在外面还能干啥,快点儿说说,这小子在哪儿,今天……,呃不,明天,我跟你大伯就到临榆去把他给带回来!”
“爷爷,咳!”董明轻咳了一声,继续劝慰道,“您的焦急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您跟大伯让二哥回村之后,让他做什么呢,要知道,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了村里,您能保证他回村之后,就不再往外跑吗?”
“他敢,再敢跑,瞧我不打断他的腿!哼,别再兜圈子了,你不跟爷爷说,是不是怕你二哥怪你?放心,你别怕,有啥事儿,你只管往爷爷身上推。”
董明有啥可怕的,他隐隐能够看得清楚,一旦爷爷与大伯准备来临榆,董林或者会放弃他珍惜的临榆体校食堂的工作,前往他处,又或许他没有离开,但在被接回家不久之后,仍免不了再次离家出走,到时候,家人不仅很难再找到董林,甚至董林很有可能与家人离心离德,最终与家人形同陌路。与其出现这种结果,董明倒是觉得董林继续留在临榆,才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这里,董明对爷爷加重一些语气又道,“二哥纵有千般不是,但他在临榆得到了一份来之不易的正当工作,他也非常喜欢这个工作,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做到自食其力,难道,这不是家里所希望的吗?如果您觉得一定要让他回村里,那么,他回到村里之后,能做点什么呢?家里只有那么一点儿的耕地,还需要多少人去守着不成?”
“熊伢儿你行啊你,教训起爷爷来了,不是爷爷不信你的话,社会太复杂,你们那么小,许多事情你们根本看不清楚,行了,快点儿告诉爷爷,你二哥在哪里,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大伯,商量着明天去临榆的事情。”
董林看到董明并不是刚刚嘴上说的那般,非但没有直接卖掉自己,而是在苦口婆心地替自己说着好话,心中也是千头万绪,紧张兮兮地看着拿着董明的反应。
仿佛见到了董林投来的目光,董明与之对视了一眼,叹息爷爷竟然比自己想像之中还要倔强,他继续道,“爷爷说社会复杂我相信,我也知道二哥在找到当前工作之前,到货站当过搬运工,去酒店干过勤杂,可见他得到现在这份工作是多么的不易,爷爷您就真的忍心看到二哥失去当前这份吃尽苦头才获得的工作?他的这份工作辛苦是辛苦了一些,收入也不算高,但却是一份正当的工作。”
“熊伢儿你也别再替你二哥说话,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快点儿告诉我……,等等,你说什么,你别骗爷爷,就凭你二哥那个性子,也能找到正当工作去做?别又是在什么网吧或者台球厅混吧?”
知道爷爷终于肯听自己的解释,董明心头稍松,他缓了缓心神,然后一字一句地道,“绝对的正当职业,并且,二哥现在就跟我在一起,爷爷,要不然,您听二哥自己和您解释?”董明说完,将电话递到了董林的手中,当董林拿到微微发热的手机,他知道,该说的话,董明已经替自己说了,如果现在还不能做通爷爷的工作,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董林与爷爷说了什么,董明并没有去听,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居然很快,就见到董林笑嘻嘻地将手机还给了他,然后道,“爷爷想通了,也不再催着我马上回家,还说过段时间会来临榆看我,哈哈,这次多亏你了熊伢儿!”
“真是奇怪,爷爷到底是怎么被你说服的?”董明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的不解,询问道。
“也没说别的,我直接告诉了爷爷工作地址,然后说,不信的话,可以让爷爷直接问熊伢儿你!”董林面露得意地道。
董明却是一愣,这不科学啊,明明他在爷爷那边没少说董林的好话,爷爷却根本听不进去,怎么话让董林一说,爷爷却深信不疑,那么,到底爷爷更相信自己还是二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