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不知道,刚刚的话已经让周先生震惊异常,因为,这件坐佛,便是由他拼接而成。
倒不是说周先生有意作假,而是本着修复的目的。
坐佛原是康宁一位收藏家的精品,品相相当完好,然而,在一场地震中,收藏家失去了生命,坐佛也被砸得七八烂。
收藏家的后人在处理老人遗物时,坐佛被周先生以白菜价收入囊中。
坐佛烂到了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上半部分,碎成了十几块,甚至底座也断成了两截,不然,这么一件东西,也不可能落到周先生的手里。
后来,随着周先生逐渐发迹,拥有了一定的身家,便萌生出修复坐佛的心思,结果遍访高人,得到的答复是修复无望,于是,周先生便退而求其次,保留底座,又请人按照原样重新雕了上面部分,再将它们接合。
修复过程,周先生也是请了高人出手,坐佛几乎恢复如初。
修复好的坐佛,已然成为了周先生的镇店之宝,若非遇到高手,常人至多可以发现其经历了修复,像董明这样直接点出它是拼接品的人,少之又少!
周先生怎不惊讶?
董明在说出刚刚那些话后,也感觉有点懊恼,他觉得,周先生虽然待他和气,毕竟大家不算熟悉,有些交浅言深了。
然而,董明略一思量,却并不后悔,他是来寻求庇护的,若能博得周先生的欣赏,今天的遭遇想必可以轻松过关!
想到此处,董明一边抚摸着坐佛,一边开始忽悠道,“先看底座,坐佛底座的材质较差,然而,它上部的种水略好,由底至上,材质以一种渐进的方式越来越好,那么,底座的渐进过程也可以推广到佛像全身,可是再看看整体效果,虽然接驳处材质几乎完全一致,佛身却失去了那种过渡,是不是觉得比较突兀?”
董明对于坐佛的评价,是先清楚答案,再去反向挑毛病,怎么可能失误?就好像先打出一枪,再去弹孔处补圈一样。
对于董明的话,周先生更惊,坐佛的由来他当然心知肚明,那只原件虽然碎了,却留在了他的手里,如果不是惊艳于原件的精美,也不会念念不忘地要修复此物。
只可惜,想寻到相同的替代品,难如登天,哪怕以周先生的实力,也力有未逮,能把坐佛修复到当前程度已经相当满意,修复后虽然风采略输,却也获得了浑然一体之感。
周先生没有想到,他费尽心力修复好的坐佛,摆在店里如镇店之宝般的存在,却被董明一语道出了它的最大缺陷!
如果不是这位董明岁数实在太小,并且是在市场偶然遇到,周先生甚至怀疑,对方很有可能见过原件!
“真是没看出来,董明小朋友居然有如此鉴赏能力,咳,实在是超乎想象,超乎想象啊!”周先生慨然长叹道。
董明听到周先生的称赞后老脸一红,他又哪里有什么鉴赏能力,若不是可以感知灵气,又怎么看得出坐佛中的玄机?
董明不想在这件坐佛上面说得太多,担心容易露馅,于是,脸上带上了羞怯的笑容,对周先生说道,“可以继续看看其他东西吗?”
“你随意,随意!”见到董明眼光如此高明,周先生的好奇心更盛,当然期待对方还能有更好的表现。
随着董明一件件看了下去,终于,在一件猪头镇纸处,停下了脚步,他又发现了灵气的存在。
镇纸体型不大,长和高均约七厘米左右,宽四厘米,它的底座是主体,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高度,上部凸出一只外形比较抽象的猪头,棱角分明,平视前方。
镇纸的底座边缘和上方的猪头,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磨损,倒是整体没有发现玉沁的存在,从这里判断,应是件传世的古玉!
感受着镇纸中的灵气,董明发现,其中灵气含量与玉碗相仿,甚至还要多出几分。
董明已经清楚玉器中灵气代表的意义,通常年代越久的古玉,灵气越浓郁,同时,种水越好的玉器灵气也会更浓!
通过这些观点,董明就可以进行粗浅的判断,镇纸的种水比他的玉碗差了许多,然而灵气居然隐隐还在玉碗之上,便足以证明,镇纸的年份更加久远!
然而,董明却不清楚如何比较两者价值高低,他能“看到”的只有灵气,因而价值观也与灵气划上了等号,在董明的心目中,这件镇纸与他的玉碗价值相当!
看过镇纸之后,董明将其放回原位,继续搜寻其他黄翡制品。
店里的黄翡制品不多,董明全部看完也没花费多少时间,具有灵气的玉器只有两件,猪头镇纸和坐佛,但是,能在一家店内发现两件黄翡古玉,已经相当难得。
要知道,董明今天可是扫遍了整个尚座古玩城的A座二楼、三楼,逛了数十个柜台,仍然一无所获,却不想在周老板的一家店内,一下子发现了两件,他不得不佩服这位老板的底蕴深厚。
而我们的周老板,则是坐在店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注视着董明的行动,他发现,这小子果然只看黄翡,对其他玉器则是看都不看一眼,心中兴趣更增。
只不过,周老板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原因是哪怕董明只看黄翡,但看东西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他也知道自家店里黄翡数量较少,可是,小家伙将全部看遍,也仅用去了十来分钟!
对于翡翠制品,尤其是古玉,看不懂的人居多,普通人哪怕看得再快,周老板也不会多想,觉得只是看看热闹而已,速度快点或慢点,有区别吗?
但是同样一件事情放在了董明身上,却似乎形成了一个悖论!
毋庸置疑,董明懂得古玉,否则,绝不可能一眼便道出坐佛的真相,但是,他又以这么快便将玉器从头看到尾,不禁让人又打了问号,他真的懂玉吗?
或许是在敷衍吧!这是周老板心中给出的判断!
见到董明已经向自己走来,周老板客气道,“坐下来喝点水吧!”
周老板的客气,是鉴于董明一口道出了他坐佛的奥秘,但是他的客气中也带出了一丝搪塞,原因是他不满意董明察看物件的草率。
一天下来董明没怎么喝水,现在还真是有点渴了,于是,便挨着周老板坐下,取了只杯子,有样学样地替自己将茶水倒上。
在倒水之际,董明还没忘记送上一句恭维,“周先生的东西不错!”
董明的这句话,险些让周老板将一口茶水喷出,心里说着,我承认你眼力不差,但我一直盯着你呢,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这种话周老板心里想想也就是了,他知道董明在看东西时只是走了个过场,自然没指望对方能看出什么,于是,随意说道,“董明同学既然喜欢玉器,应该也有一些收藏,能不能聊一聊,与我分享一下?”
听到了周先生的话,董明感觉有些羞赧,他的玉器真心不多,只有几件而已,并且这些东西中,阴阳脸他绝对不愿示人,可以排除,鞋拔子又是断的,似乎也不太好说,而四孔玉牌不知为何物,他说不出所以然,那件貔貅貌似大刘的朋友有意入手,已经一半不属于他了,因而,可以向旁人显摆的,貌似只有刚刚到手的玉碗!
董明又转念一想,周先生虽然有店,但是黄翡古玉却也只有两件,从这方面去理解,他好像也不是没有优势,于是,他底气便足了一些,大大方方说道,“我有一只玉碗!”
“哦,是哪种款式,有什么铭文,又有什么雕花?”周老板随意道。
“口径八至九厘米,无铭无花,前清玉碗。”董明当然不懂什么前清玉碗,他是听大刘讲的!
董明没有想到,刚刚将自己的玉碗说出,一直心如止水的周先生,明显有了异样,并且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董明的胳膊,激动道,“前清玉碗,是真品?”
董明却没有回应,只是抿了一口茶,然后看了一眼周先生,对方也感到问得唐突,讪讪将手缩了回去。
虽然被小小鄙视了一下,周先生却几乎相信了董明口中的玉碗应是真品无疑,按照董明展现出来的眼力,又怎么能轻易收到假货?
“呵呵,你看看我,一时激动捏疼你了吧,对不住,对不住,董明,那个什么……,前清玉碗,能不能拿给我欣赏一下?”
“恐怕有点困难,我的玉碗,并不在康宁……。”董明又将自己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下,告诉了对方,玉碗存在哏儿都呢!
“原来你的玉碗居然是刘恒前辈手里的那只?天哪,他老人家的玉碗怎么会落到了你的手上?刘恒前辈我知道,也知道他手里有一只前清玉碗,只可惜我们不熟,托了关系找到人家,想交流一下收藏,只是一直无缘相见!”
董明也没有想到,大刘的名气居然还不小,居然连康宁的周先生都知道他,然而他并不知道,收藏圈子比较特别,基本没有明显的地域限制,况且,哏儿都与康宁真不算远。
不过此时董明的嘴角却扬起了一股笑意,他在想,如果你知道那位刘恒前辈的黑历史,知道他在年轻的时候,还曾经设局坑过人,不知道会不会仍然对他如此推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