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州太守府后院。
月光的清辉铺满了湖面,散发出冷冷的光泽。
齐宛坐在湖心亭里,双眼无神,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
不远处的花园中灯火通明,欢歌笑语不停的传来,她本应该继续强颜欢笑的融入那个环境。
可一想到平儿跟她说的那番话,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对了,如今的平儿已经不是她昔日的小丫鬟了,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英王妃。
齐宛正发着呆,背后突然传来了娇媚的说话声。
“哟,这不是宛姐姐吗?你平时最爱热闹的,今天晚上怎么有兴趣一个人坐在这亭子里吹凉风呢?”
刺鼻的熏香,尖锐的语调,齐宛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平素最爱踩她一脚,看她热闹的蕙夫人在说话。
看着齐宛那落寞的模样,蕙夫人心情简直是好极了,她继续装模作样的用关心的语气笑道:“姐姐今天晚上这失魂落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让妹妹来猜一猜,难道是因为英王?”
蕙夫人仔细的看着齐宛,当她说到英王这两个字的时候,蕙夫人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知道自己猜中了答案,蕙夫人更加得意,对齐宛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嘲讽。“我要是姐姐,现在肯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你背叛英王的时候,也没想到他能有今天吧,要不然今天高坐在正席上的英王妃可是姐姐呀!我不明白,姐姐怎么就那么傻呢?”
看齐宛沉默着不说话,蕙夫人越说越有趣,娇笑连连的拍手道:“人说宁**头,不做凤尾,姐姐当初可是英王爷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其实也不能怪姐姐,谁能想到他能有今天呢?当时的英王爷不过是个四处逃亡的通缉犯。”
蕙夫人的话,对齐宛来说算是打在了她最致命的七寸之上。
即便蕙夫人一再咄咄逼人,齐宛也不想跟她争些什么。
对齐宛而言,那个人不是英王。
那是她年少时,甚至是她的生命里唯一真实存在的温暖。
齐宛不希望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王。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只是当初的冯英;这样她还能有勇气回到他身边。
当年的她太过浅薄,被别人用花言巧语所许诺的荣华富贵诱惑下犯了错,可是到了现在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原来那绝色的容颜?这些年后院女人之间的这些勾心斗角让她耗尽了心神,也让她心如死灰,原本明媚娇艳的容貌早已经变得人老珠黄。
男人的宠爱?当年那个承诺会让她一生荣华富贵的男人在宠了她三个月之后就不再踏入她的房里。然后,她被当成了一个送来送去的礼物,在不同的男人怀里周旋。
孩子?去年她怀了一个。
她怀孕八个月,却被当时太守大人最受宠的玉夫人强行灌进了堕胎药。纵然太守大人有雅量接纳这个父不详的孩子,却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重,所以玉夫人最后也没有被追究责任,最后这个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喝下那碗药后,她生下来一个男孩,那孩子白白静静的样子很可爱,他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惜,他还没有生下来就被剥夺了睁开眼睛的权利。
生下这个孩子后,齐宛哭坏了眼睛。
蕙夫人说得没错,她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很早以前就后悔了。
只是当年的她真是怕极了过穷日子,糠菜团子树根汤的味道让人反胃,那一身满是补丁麻布衣裳也让她的心越来越绝望。她不知道冯英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他死了呢?
可是,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当他从死人堆里活着回来的时候,她却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巧笑焉兮,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羞辱嘲笑。
那个时候,冯英就像没看见她已经背叛了自己,只是静静的问,要不要跟他回家。
冯英越是若无其事,满脸深情,她就越是自惭形秽。
所以当年她拒绝了,她哪有脸跟他回去。
刚才,王妃召见她,把她唤道眼前,说要认她为义姐,接她回英王府荣养。
她哪有脸面去!
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从回忆中醒了过来,齐宛转头盯着蕙夫人,冷冷的道:“你猜,我有没有力气把你推倒湖里去”
听到这话蕙夫人一阵心慌,紧张的问:“你……你想干什么?”
齐宛冷笑了一声,耸耸肩,笑着说道:“我什么也不干,我就是想吓吓你。如果你选择继续站在这里,打扰我的安静,也许我会发疯。蕙夫人,你说这深秋的湖水,能不能冻死一个人?”
齐宛的目光太冷,说话的语气太过奇怪,让蕙夫人心一颤,她还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可是齐宛却死死的盯着她,让她不敢再说下去。
齐宛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坐下来看着湖面发呆。
蕙夫人不敢再刺激她,一个人傻站着也索然无味,跺了一脚,转身朝着宴席走回去。走着走着她又回头看了齐宛一眼,忽然觉得齐宛今天晚上怎么怪怪的,但是她也没多想。
当天夜里,蕙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很早就离席回房休息。睡到了半夜的时候,整个太守府都轰动了,丫鬟回话说,值班的侍卫从后院的湖里捞出来一具女尸,是齐宛。
蕙夫人想到了齐宛在湖心亭中说的那番话,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梳妆打扮,疯了一般朝湖边跑去。
“啊……”一声恸哭撕心裂肺。
当蕙夫人走到湖边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不久前还高坐在上席,神态自如,镇静自若,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哭得怆天呼地。
英王抱着齐宛,那眼神中的悲痛和绝望直让人心殇。
原来英王一直没有忘记齐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样,却还是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齐宛大概心里也是有英王的吧,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决绝,宁愿投湖自尽,也不愿意回头。
“何必呢?”蕙夫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往回走。
她想,如果时间能重来,齐宛能够坚持等到英王回来就好了。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