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从大师兄的口中听说过一个地方,他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向来淡然的大师兄那时候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忧色:“如果你有一天发现身边的人和物一点点或者一夜之间变了,你说不清它变在哪,但就是感觉他变了,那就尽己所能的逃离那个地方,记住不要深究千万别触及到诡异的源头。”
他问为什么,师兄不说,只是抬起了自己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苍白枯槁,散发着浓浓的死意,出现的一瞬间仿佛连温度都下降了好多,类似的气息他从那个被誉为冥都的九阴尸城里的“人”身上感受到过,只是师兄手上的死意更纯粹,更诡异。
越靠近那里李子烨就越感觉身体里的血气不受控制,血液连同灵气甚至灵魂都在躁动,被他拎着的赵铁柱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正想要继续往前走,手里的赵铁柱突然怪叫一声大吼道:“别过去,过去了都得死。”
李子烨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恐惧,把他放在地上蹲在他面前严肃的问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赵铁柱全身颤抖着不敢看李子烨的眼睛,他磕巴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遥望远处弥漫的黑红色光芒嗓音沙哑的说道:“我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原本所处的地方是由一个个碎片组成,每个碎片都是一个个残缺的世界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相互关联有的漠不相关,同样的是上面所存在的人和物都不可离开他所在的世界碎片。”
“那是一个令人恐惧的世界,残缺的法则使这些碎片世界非常不稳定,灾难诡异不可理解不可描述的事时有发生,有的感觉得到有的甚至不能感觉到,等到这个碎片承受到一定程度他就会消失,至于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曾经历过一次灾厄,一条庞大到穷极,目光都看不完只鳞片角的怪物连同一个老者从天而降。”
说到这赵铁柱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他们撞破了天空,带着一些闪着不同光芒的碎片从天而降,老者掉落到了我的身旁不远处,而那怪物掉落到了村里人口中的冥河当中,再没有出现过,那老者被我拾回了家中告诉了我这些事,而那怪物自沉底后就一直不曾相见,老者告诉我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最好别出门,这一天是界门大开之日,世界隔阂会因为两个世界的规则对抗而变得薄弱,诡异都会在这一天涌现。”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关注着这一天,那个怪物每到今天都会露出头颅在白昼还未到来黑夜还未结束之时探出他那巨大无比的头颅,老者说那怪物受了很重的伤,而又因为他太重了也太大了下落的时候这一方世界无法承载他所以他大多数的躯体都存在于这片世界碎片之外,头颅卡在了这个世界中,只有每次日轮与月轮重合,镇守诸天的神灵都去抵御界门之时它才能动动身躯尝试进入小世界中。”
李子烨非常认真的听赵铁柱说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内心深处也染上了一层阴霾。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件事竟然触及到了神灵,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九霄之上仙已经是凤毛麟角百年一遇了,神这个词在九霄之上代表的更像是一种象征,全知全能,法力无边。
只存在于传说中,不可见,不可触,只停留于听闻。
可在他所在的地方却清楚地知道神到底为何物,正因为知道他才感到由心的恐惧,他对于神的理解更多的是冷酷,不可理解,不可描述。
众生之上,万物之上,人甚至仙在神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可传说中神不是已经都死在诸神黄昏中了吗,就连他们那也都传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除了已经消失不知还是否存在的邪神。
“看来我触及到一些这个世界的秘辛了,龙抬首不会说的就是那个身躯庞大的怪物吧。”李子烨把目光转向村口心中暗暗想到。
赵铁柱低下了头,藏在黑暗中的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村口第一家是狗蛋家,从没听说过他家姓什么,只知道他是极少数祖辈就生活在这里的人之一,世代守着村口,看着每一个从村口进入村里人。
狗蛋他爹是个十分朴实的黝黑汉子,长得十分高大面容却很和善,经常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村口外的那条大河,他是村里的一个好猎手用的一手好弓,每当荒年村里人吃不上饭的时候他就会带着那把他家里祖传的大弓独自到村后的群山中猎捕野兽来助村民度过荒年。
狗蛋家的大门已经紧闭多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李若初跑过这扇门时微微顿了顿有些疑惑的看了两眼木门上的那两张门神画像。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画的,粗糙的笔触张扬的在纸上飞舞,看似杂乱却形神意满跃然纸上,只看一眼便心神皆震。
李若初感叹一句好画,便转头向着河边跑去。
毕竟只是外道,画功再好也不过是供人取乐,九霄之上修行者大多看不上这些外道。
仙道之外皆是歪道,修仙之外皆是旁门。
当他走远两尊门神的眼睛仿佛动了动,嘴角弯起了一模弧度。
…………
李若初停下来了,呆呆地看着远处大河之上长发飘舞的人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杵在了原地。
一种本能一种由心的恐惧促使他停下了脚步,他仿佛看到了他的主宰者,那种深藏于血脉深处的蠕动,使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尽管只影响了他片刻的时间,他就又可以僵硬的动了,却也让他从未有过得恐惧,如果这是生死之战这片刻间他便已经死了。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来说生死有事只存在于片刻间。
这是种生命被支配的恐惧,无力,仿佛直面天地,渺小,像是面对天塌地陷的蝼蚁。
他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恐惧凝神望向不远处的人影,暗红色的血气和不知名字的气浪翻滚使他看不真切人影的面貌,气息在感应中应该不强但那气息却稳稳的压住了他,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血脉和灵气等阶就这么不堪吗?
他不再想这些稳了稳道心开始观察局势,不远处的人影看不出实力从他到这开始就一直那么静静的立着隐约看着湖面,湖里有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赵铁柱的话,是那个东西吗,如果是的话它会是什么实力?
他想着,手上的赵铁柱突然吼道他来了!
李若初反应也是极快感受到湖面的异动后便迅速后退,空出的右手手掐剑诀随时准备全力一击,预想到的大场面并未到来,之见一个头生龙角的女子走出水面,与被血气笼罩的身影齐平遥遥对视。
看到她的一瞬间李若初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到了他的脑海中,他只感觉头昏脑胀无数声音在脑袋里嘶吼咆哮,眼睛仿佛要爆裂一般,其上一道道血丝蔓延,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那道身影,他回过神来想要赶紧别过了目光不再看那道身影可仿佛有什么吸引着他的眼睛般使他无法转移视线,隐约间他想起了他曾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过一句话。
神不可注视不可聆听不可描述…不可理解……
危急时刻手上赵铁柱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撞向李若初让他脱离了某种状态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李若初凭借绝强的毅力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手上剑诀变换一掌拍向了自己。
要说啊这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自己的弱点和穴位也是自己最清楚,只一掌道号若初的中年道士就失去了意识躺在了地上。
赵铁柱看着道士如此果断也是一愣反应过来暗骂一声同样给了自己一掌,两人就这样刚来片刻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半空中两道身影静静矗立,沉默良久头生龙角的女子率先开口。
陌生的语言从她口中说出,动听切威严,小天夙听不懂却可以感觉到她在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变得温柔。
看到她小天夙莫名的有些不知名的愧疚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心疼。
他开始有些怕了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不管逃到哪都好,他不想面对她。
主管身体的那个“他”也沉默了不负刚才的猖狂。
识海里小天夙面对着那个看不的“他”有些天真的说到:“我以为你很……厉害!”
那个他不说话许久冷哼一声就这样从小天夙的脑海中消失了,毁灭的气息消散,小天夙眼前的色彩也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而愈加模糊,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前的身影,脑海中的熟悉感愈加清晰了。
“我……我们曾经见过吗?”小天夙不由的用那依旧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声,带着有些迷茫的天真。
不远处那头生龙角的女子听到他的话语愣了片刻,之后面露难色有些为难的说了几句。
小天夙侧耳倾听只觉得那个姐姐的声音好好听,至于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可就为难他了,他连现在所谓的衆黎州官话都说不清楚,更别提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了。
所以两人之间,情深意切又如何懵懂无知又如何其实就如同鸡同鸭讲内容全靠各自想象。
张天夙的气息开始趋于平静,体内暴走的血液渐渐平息,那股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力量开始如无根之水般向体外溢散,赢弱的身躯如同四处漏风的风箱根本存不住哪怕一点。
力量的逝去让小天夙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虚弱感,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是一种从未有的感觉。
对力量的渴望,如一粒从前封存的种子在这一刻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诱因滋润了开始生根发芽。
小天夙开始从半空中滑落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也消散了,身上的裂缝中也不再溢散出血光,只留下一条条遍布半身的狰狞裂痕。
风从耳边划过,片刻后一股刺骨的冰凉包裹了他,他突然间发现他好像少了点什么,他仔细感觉发现他的半边身体,除了左腿以外好像都没有知觉了。
“好冷!”小天夙脑海中很快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他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时间中年道士跟他语调平静的说的一个故事。
他说他前一段时间看到了村里老村长家的那条断了一条腿的老狗,在村南头的老槐树底下,在厚厚的积雪中蜷缩着,全身无力的张着嘴喘着粗气,已经失去光泽的毛发上粘着不知是人还是自己的粪便,身上被几个外乡来的顽皮少年泼了一身污水,老狗颤抖着浑浊的狗眼里透露出了祈求却只惹得几个少年一阵讥笑,老狗的结局如何中年道士并没有跟他说,他只是平静的跟他讲述着几个外乡少年的恶行,以及村里人的漠视以及不作为。
中年道士问他,村里人做错了吗?
小天夙点了点头,道士用他那一贯平静儒雅的语气带着丝丝感慨说道:“他们并没有做错,为了一条将死的老狗,正常人谁会自误,兼济天下是那些天上仙人都做不到的事,你能祈求一个村里人做到吗?”
他没看到中年道士此时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语调有了丝丝波动:“就算他做了又能做到吗,就算救了那条狗他又一定能活吗,一个凡人,一个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的凡人,能做到独善其身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必去作那费力不讨好之事。”
“人间种种事,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修仙者最讲因果,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莫要向善,只是告诉你你心里要做到有一杆秤,称一称此事值不值得做,再决定要不要做,修仙者不比凡人,凡人百年寿元已是尽头,而对于修为高深的山上仙人来说百年光阴不过是一场闭关或一次偶有所感顿悟罢了。”
“所以我们要比市井中的小贩更加精打细算,修行,一修一行间都是历练,因果恩怨都是一艘艘顺风车,一只只拦路虎,修行之路走的顺不顺畅不只看你的天赋如何,更多的是看你的心性,以及修行路上种下的因果。”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旁敲侧击告诉你一个道理,修行路上没有几个人是大善人,你不能祈求别人的善意,假如你是那条老狗别人不救你是本分,你可以恨他但不应该恨他,别人救你是恩情,你可以不记恩当成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你应该感恩他,因为他可以不帮你,帮你已是天大的情分,要知道可能他说一句话可能就能救了你的命,而他可能就要与那几个外乡的青年交恶,这天下吗大多数人还是会做生意的没几个傻子,转多赚少而已,所以你要记住……莫向外求!”
他没有深思道士为何要跟他说这一番话,可能是要让他明白他不会平白教他吧,他一个凡人一无所知身有残疾有什么资格和情面让一个山上的仙人俯下身教他呢,在他眼里自己与那条断了腿的老狗又差多少,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村里人说的云泥之别他还是明白的。
仙人一个在凡人眼里不可玷污的存在愿意对他俯身言语已是万幸,何必贪得无厌。
就像中年道士说的……莫想外求。
通天河畔,小天夙的思绪飘散一个个虚幻的画面在眼前浮光掠影般掠过。
其中一个画面中他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喘息着,亦如道士口中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