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和苏曼看了看两辆马车，随便就指着其中一辆去坐。却是上马车的片刻，顾明珠急急跟上来，赶在两人之前，挡着那辆马车。苏婉清看顾明珠僵硬到有些痛苦的神色，沉默半天，突然淡淡笑道，“怎么，明珠妹妹是很喜欢这辆马车吗？那这样，妹妹你坐这辆马车好了。”

　　顾明珠眼睁睁看着苏婉清拉着苏曼向另一个马车的方向走去，咬着牙，连忙再次追上。又是恰到好处，在两位姑娘想上马车的片刻，拦住了路。这次，连苏曼都忍不住了，探着头，一脸疑惑道，“明珠姐姐，那辆马车都给你了，怎么这辆你还要拦？难道两辆马车你非要一个人坐，都不留给我和大姐姐吗？”

　　“当然不是！”顾明珠连忙否认，她额角细汗流着，缩在衣袖中的手心也布满汗水，心脏扑通扑通，一声快一声慢的，她心中急切，可对着苏婉清悠闲的姿态，和苏曼好奇的眼神，就是憋不出一个理由来。

　　心中却把那个出主意的奶娘恨了个遍。

　　顾明珠不是傻子啊，她想跟苏婉清作对，却是不敢得罪苏曼的。可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她完全没主张了。

　　苏曼算是个厚道的，问完了话，特意等了一会儿，看顾明珠给她什么解释。结果顾明珠什么解释都没有。苏曼皱起了眉头，也有些不耐和不快了，“那明珠姐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真的要和我们去菩萨庙吗？如果后悔了，早说就是。或者你就打算请大姐姐一个人，看到我跟着大姐姐，口上不说，心里觉得很是不愿意，对不对？”

　　苏婉清在旁边闲闲笑道，“曼丫头不要胡说，明珠妹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了。”目光半抬，望着顾明珠，“妹妹有个什么话，说清楚不好么。你看这才刚出门，妹妹总不会是打算自己坐马车，要我和曼丫头在后面跟着跑吧？”她甚至还开玩笑道，“那你这体贴孕妇到这个地步，坐马车都怕我累着，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大姊、曼丫头，你们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明珠一看，这苏家两个女子，全都是口齿伶俐的，自己再不开口，无数个罪行都要打到身上来了。她咬着牙，目光垂下掩去眼中恨意，“大姊上马车吧。”

　　苏婉清看她一眼，连挑都不挑，直接踩着木凳上了这辆马车，苏曼跟着一起上，上去了，还笑嘻嘻地跟顾明珠摆手，意思是让顾明珠坐另外一辆。顾明珠看着这辆马车，再看看另一辆，小心翼翼道，“这马车这样小……大姊不换一辆吗？”

　　苏婉清道，“原来两辆马车，妹妹真的能分得清大小，不容易。”

　　顾明珠噤口，苏婉清这话，就有点儿挑衅的意思了，让顾明珠心情十分不快。她垂下眼，手心狠狠掐住，留下血红痕迹。但那只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在所有人的眼线中，顾明珠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向另一辆马车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苏曼一眼，那眼神若有所指，“曼丫头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辆马车吗？”

　　苏曼扁嘴，灵动的眼珠在眼中转一圈，笑嘻嘻道，“不了，我和大姐姐一起。”苗燕在她说话的功夫，也跳上了马车。帘子放下，再看不到顾明珠那张脸，苏曼看着苗燕，撇撇嘴，“真不知道顾明珠在搞什么，什么一辆马车坐不下三个人，苗燕不就坐进来了吗？她不想跟我们一起，直说嘛。”

　　苏婉清看她一眼，“她或许是不想你跟来呢。”转头吩咐苗燕，“这马车可能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大金都小心点儿。”

　　“有、有问题？！”方才三个姑娘在下面让马车的对话，其实苗燕是真的没看出这有什么意思。上了马车，跟在苏婉清后面，她也觉得没什么。但苏婉清这样一句话，立马让她骇住，怔了一怔，惊道，“她在马车上做了手脚？那少夫人……额，小姐你还要坐进来？这、这怎么想的啊。”

　　苏曼其实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以为苏婉清会掩藏，不会明说。因为昨晚碰见的苏婉清，不就那样吗？可现在苏婉清提醒自己丫鬟的举动，也被苏曼看在眼中。苏曼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打量，有些疑惑和茫然。大姐姐，看起来也并不是她昨天以为的那样。是真的，她太单纯了吗？

　　苏曼沉默下来，观察着苏婉清，不再说什么。

　　而苏婉清此时也正平声回答着苗燕的问题，“不坐马车，我怎么知道她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呢？别怕，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

　　苗燕这才不说话了，却是坐得离苏婉清近一些，紧紧抓着苏婉清的手。在苗燕警惕的看法中，苏婉清是几人中最容易出事的，她一定要保护好小姐，一有什么事，起码要保苏婉清平安。

　　在苗燕的紧张中，马车终于开始行走。苏曼在一边，掀起帘子看了两眼，回头对两人说，“方向没错，是走的大道，向着城头那个寺庙去。”

　　苏婉清点头，“还是小心些为妙。”苏曼也笑着点头应了。

　　但两人的对话，基本上也止于此而已。因为昨晚的罅隙，苏婉清和苏曼一时有些沉默，不知道说什么。苏婉清这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低落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心神根本不在苏曼身上。但苏曼就觉得气氛很诡异，神色不安，左右观望。等她想开口跟苏婉清说话时，却又找不到话题，而苏婉清的目光也不在她神色，让小丫头十足郁闷。

　　难道，十多年来，和大姐姐的好关系，就要这么断了吗？

　　苏曼不禁想起在府门口，大姐姐和大哥哥奇怪的对话。苏婉清和苏砚厅是亲姐弟，她知道。可是苏砚厅那时候落寞的表情，苏婉清的淡定到心狠，仍让苏曼忌讳。

　　这难道，才是她认识的大姐姐真面目吗？

　　如此无情。

　　若是平时，就算苏曼和苏婉清之间尴尬，也有察言观色的苗燕挑起话头，让两个人不至于真的一句话不说。但眼下，苗燕担心着苏婉清，当然顾不上这个。

　　于是，真正的沉默，直到外头的马，突然一阵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