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然最终，没有安慰夏可唯。他只那样说了两句，要她休养之类的，便走了。

　　夏可唯坐在地上，却哭着笑着。她明白，韩靖然是原谅她了。他心中难受，是不可能当场谅解她的。如果韩靖然当场谅解她，她还要怀疑，他是不是有所图。如此，才会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

　　她擦干眼泪，只要韩靖然能忍得住，只要他没有当场杀了她，她就有希望，重新赢得他的心。他心中，始终还是有她的。

　　这一次，却是夏可唯以自己的惯性思维，想错了。

　　明知道这个是有原谅的趋势，难道韩靖然比她要笨，会不知道吗？她是会演戏，会照常理来判断。谁又不会呢？谁又是真的不通俗事之人呢？

　　因为夏可唯院子里的事情闹得很大，老大夫给开完药方后，还又到了净梧院来给韩少夫人诊脉。之后，又有丫鬟们跑来跑去。所有发生的事，苏婉清已经肯定，夏可唯，终于东窗事发了。

　　想当然，跟着她，苗燕和锦瑟也是知道的。

　　苗燕得意，“哼，伤人终伤己！她是活该。”

　　锦瑟却有些叹息，“可怜那个孩子了……”

　　苏婉清道，“那没什么，有那样的母亲，恐怕未必是什么福气。端看现在的夏可唯，她的悲剧，未尝不会带给那个被她连累的孩儿呢？这个孩子，没了也好。”

　　苗燕和锦瑟都点头称是，苗燕又心有余悸道，“多亏小姐那日去看了常大夫，不然这次，真的要着道……谁想到她居然心硬成这样，拿自己为母体，给小姐你下毒！”

　　苏婉清认同，点头笑，“我平常想得多，你们还总怪我思虑多。如此要不是我多心一下，可能真会被她蒙骗。”不过，这是两败俱伤的法子啊。如果夏可唯身体能好一些的话，一边给她下毒，一边又吃着解药，倒未必会发生什么事。但谁让，夏可唯的身体，比正常人虚弱很多呢？

　　这才是让夏可唯露马脚的地方。

　　苗燕和锦瑟对视，齐声笑，“是是是，都是小姐聪明，我二人跟顽石一样，自然什么都不如小姐你思虑的好。”这番编排，倒让苏婉清也失笑，瞪了她们两个一下，却也不多话了。

　　净梧院中主屋，主仆三人正在说着闲话。都不知道，韩府少爷正进了院子，没有让人通报。韩靖然只是心烦意乱，想着苏婉清总是主意很多，想找她商量下。

　　更想，看一看她。

　　他先前为了夏可唯，伤了她无数次。不知道他的妻子，能否原谅他。

　　锦瑟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韩靖然也听到了里面笑声。韩靖然怔了一怔，她们主仆三人，即使没有男主人在，也笑得这样随和吗？苏婉清心情应该很好啊。他心中涩然，原来有没有他，苏婉清都过得很好，她并不需要他。

　　锦瑟虽然听到了韩靖然走来的脚步声，却犹豫了下，并没有告诉苏婉清。她觉得，她们三个现在说的话，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韩靖然好歹是苏婉清的夫君，有时候，也该听一听自己妻子的真心话。

　　虽然不待见韩靖然，但锦瑟如同这个世界的所有女人一样，相信以夫为天。苏婉清是很聪慧，可她也是女人。如果夏可唯失了心，让韩靖然认清现实，那么苏婉清和丈夫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为苏婉清抱屈，可这个世上的女人命，不都这样吗？

　　端看这次流水宴，一直未出嫁的温姑娘，在人前多么光鲜，人人敬重。可在背后，多少人奚落鄙夷。无奈锦瑟耳力太好，那些难听的话，她听得很多。锦瑟才知道，纵是再出色的女人，没有一桩好姻缘，始终也是失败。

　　虽然只是半路丫鬟，以后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但锦瑟真心希望苏婉清可以过得好。

　　在说话空当，她忍不住问了句，“小姐，你爱韩少爷吗？”

　　站在屋外、正准备进屋的韩靖然，停住了步子，心跳一时间静止，屏住呼吸。她爱他吗？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却也害怕这个答案。不爱，或者爱，或者还未爱上……他也想要知道。

　　苏婉清眉心微蹙，目光微微垂下。好久，她才轻声道，“爱过。”

　　碰！

　　似乎是心骤然碎落的声音。

　　竟是……爱过吗？

　　那是什么时候，不再爱的呢？是时间消磨了爱，还是他亲手消磨了爱？

　　韩靖然竟然却步，不敢再想。好多事，他其实是知道的，却拒绝相信。

　　韩靖然出了一头汗，撞翻了旁边的花橱。苏婉清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走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阳光下。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白皙的肤色，半挽的长发，她还是那样美丽高贵，看到他，一点也不慌乱。

　　一对夫妻，隔着台阶对望。蓦地，韩靖然转身，大步离去。其实，他更像是落荒而逃。

　　锦瑟和苗燕偷偷看苏婉清的脸色，平静，平静，还是平静。

　　苏婉清看锦瑟一眼，“他来，你竟然没告诉我。”

　　锦瑟气弱，却反驳道，“你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不是我没说，你也猜到了吗？”

　　苗燕问，“少爷是伤心了吧……小姐，不去追吗？”

　　苏婉清不以为然，“哪有女人追男人的说法？心脏太脆弱，就不该站到我面前了。”嘴角微勾，讽刺，“他不要的东西，便再也不要想要了。苏婉清不是物品，让人等来等去，让来让去。”

　　苗燕吸口气，“……有时间我觉得，小姐，你真狠心。”

　　“这算什么狠心？”苏婉清道，“我要是真的狠心，便会默不作声，一直陪在他身边，等着报复。我终会让他爱上我，我却是永远不会爱他。后悔莫及，等一个一辈子也不会等到的结果，这才是真正的狠心。”

　　苗燕和锦瑟齐齐吸口气：苏婉清报复起人来，简直不是人啊。

　　苗燕小声问，“那你现在，是后悔了吧？不准备这么干了吧？”

　　苏婉清微微一笑，“当然。不过这只是最近才改变的主意。我原先，算计着他的心，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她原先，是打算以自己为棋，诱他入局，让他一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