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正道 第二十九章 王大胆
作者:墨水白沙的小说      更新:2020-06-01

  王大强,以其素来胆大包天,人称王大胆。久而久之,人人都称呼他的外号,本名倒没多少人叫了。

  这王大胆是十里八村首屈一指的船把式,提起他来,知道的都要竖一个大拇哥,然后嘿嘿一笑。

  竖大拇哥是佩服他的手艺,嘿嘿一笑是笑他没有闺女。

  这王大胆的婆娘也是能耐,连着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后来就寻思着都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就琢磨着生个闺女。

  结果一个个生下来,接连一共生了八个儿子,也没见着个小棉袄,却再也不敢生了。

  这个趣事,就成了大家伙笑话他的由头。

  这样的名人,在村里一打听都知道,很快,刘长风二人就找到了王大胆的家。

  同为茅屋,王大胆的家比别人家的更大,却也更破。

  刘长风站在他家门前,刚喊了一声,就见一个彪形大汉,一手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三齿鱼叉,一手拿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大踏步跳将出来。

  刘长风微微一愣,刚要搭话,就听得凭空响起一声断喝!

  “呔!你个贼杀才,没见着是个道爷和个仙女吗,手里拿着你的贼鱼叉是要行凶吗,贼杀才!”

  刘长风和绛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呆,不知谁在说话,却见那大汉将手中鱼叉和石头丢在地上,搓着一双大手嘿嘿直笑。

  此时,大汉身后才走出来一个矮胖婆娘,冲着二人福了一福。

  “王冷氏这厢有礼了!”

  这婆娘头发蓬乱,衣衫弊旧,个头矮小,腰粗如桶,看起来上下一般粗。

  刘长风恍然大悟,大家耻笑王大胆,不是笑他没有闺女,而是笑他怕老婆吧。

  原来最近没有出海,王大胆在家闲得难受,正拿着磨刀石在打磨他的鱼叉,所以闹出刚才的笑话。

  当下王大胆相请二人到茅屋内坐定,王冷氏端上来两大碗白开水,讪讪的道:“道爷,小娘子,家里没得茶叶,莫嫌怠慢。”

  然后拿来一个针线笸箩,一边缝补着一件旧衣裳,一边倾听众人谈话。

  刘长风冲王冷氏点点头,向着王大胆简要说明了来意。

  “道爷,不瞒您说,这要是在平时,我这就带您上船。只是现在这季节着实不便,要不二位再等上一月,也尽可去得!”王大胆看着就是个爽直汉子,说话直接爽快。

  又是这番说辞,刘长风不禁皱了皱眉,按下性子解释道:“王居士,事关我一好友性命,我实在是等不得。”

  说着,刘长风将卢员外相送的两锭十两纹银掏出来摆在桌上,熠熠生辉。

  “我现在身上只有这许多,如果不够,容后再补。”

  “尽够!尽够!”王大胆几时见过这许多银两,一时间声音都变了,旁边的王冷氏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从这里雇船去劳山,往常不过数两纹银的事,二十两已然是太多了。

  “道爷,你莫要再让小的为难了,过一个月,只要再等一个月,入了冬,便是五两银子也可去得!”王大胆不敢再看那银子,闭上眼极力推辞。

  刘长风看了眼王大胆夫妇,轻轻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道:“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强人所难,只好再寻别家了。”

  说着,刘长风将桌上的两锭白银收起,作势起身要走。

  “呸!王大强你个贼杀才,脓包货,道爷送到眼前的银子你不赚!真是狗肉上不了席!”

  王冷氏见刘长风将银子收走,仿佛心肝也被收走,跳起来指着王大胆的鼻子一顿臭骂。

  “俺自打嫁到你家,二十多年,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没有做过一件新衣,辛辛苦苦给你个贼杀才养了八个儿子,你可曾让我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你个贼杀才,眼看着大郎二郎年纪大了该婚配了,家里可有余钱给他俩娶婆娘?你在他们这般年纪,孩子都有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有婆娘,却不管自己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呀,呜呜呜,我不活了!”

  王冷氏越说越气,越骂越恨,骂到最后悲从中来,坐在地上,拍地大哭。

  王大胆在一旁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却又不敢劝说自家婆娘,一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刘长风见状微微一笑,掏出一张镇宅安家符,拔出桃木剑来,挑在剑上,然后口中轻轻念动咒语: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不得留停,迎祥降福,永镇龙神。

  念完,冲着坐在地上看呆了的王冷氏道:“大姐,快将此符贴到灶台上,保你全家无病无灾,招财进宝。”

  王冷氏一听,破涕为笑,跳起来双手请过神符,欢天喜地的去了!

  王大胆见刘长风主动出手,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无形之中又露了一手,一咬牙,打定了主意。

  “既然道爷这么看得起俺,俺就把这条贱命卖给道爷,只是……只是这出海规矩大,敢请道爷答应俺三件事,天下尽可去得!”

  刘长风微微一笑,心想这是要和我约法三章吗,点点头道:“你且说来。”

  “一嘛,上得海上,不管刮风,还是下雨,还是起浪,不能骂天骂地骂鬼神。“

  “二嘛,在海里见到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说话,更不能拿手指点。”

  “这最后嘛,到了船上,俺就是老大,是走是停,是快是慢,都得听俺一个人的。”

  王大胆掰着指头,一一道来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长风。

  刘长风听完,掏出银子放到桌上,微微笑道:“都答应你,现在你可不可以领着贫道,看看你那八个儿子。”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就连王冷氏也不知何时溜了回来,倚在门边,嘎嘎直笑。

  去往海边大船的路上,王大胆又告诉刘长风二人一些船上的语言禁忌,比如“翻”不能说,要用“划”来代替,船“帆”叫做船“蓬”,“碎了”要说“笑了”,诸如此类,甚是繁杂。

  来到海边,王大胆的八个儿子,大的正在修补渔船,小的就在海边捉鱼摸虾,都不闲着。

  当天,王大胆检查好船只,补了船上水米,祭了海神,做足一切准备,又留刘长风二人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带上大郎二郎,扬篷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