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微微皱眉，摇摇头，嘴角慢慢勾起，“没事，这孩子好像又踢我了。”

　　安静闻言看着胡梨高挺的肚子，眼里也带上了笑意，再过两个月，小主子就要出来了。“奴婢扶您走一走吧。”

　　胡梨点点头，长叹一声，她都已经极力控制了，可这肚子还在长，真是让她纠心。倒是两位稳婆，除了第一天问得多一些，脸上出现担忧的神色。如今竟是一句话也没有，每日神色也正常，弄得胡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沿着花园走了一圈，胡梨脚步一顿，“啊”了一声，又痛了。胡梨脸色一沉，不对，这不是孩子在踢她，是她肚子在抽痛。

　　胡梨想到一种可能，紧紧握着安静的手，安静也感到不对劲，忙唤了一声，“嬷嬷。”

　　史嬷嬷迅速靠近，慌道：“怎么了？”

　　胡梨咽了咽口水，不怎么敢动，沉声道：“嬷嬷，我肚子痛，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史嬷嬷脸色一变，娘娘不知道，她却知道娘娘这肚子里揣的可是两个宝贝疙瘩，双生子本就容易早产，这是御医和两位稳婆都说过的，所以史嬷嬷听了这话也不慌，喊了看向这边的全婆子和蔡婆子，“两位妹子快过来。”

　　全婆子和蔡婆对看一眼，齐齐靠近，“怎么了？”

　　“娘娘肚子开始痛了。”

　　全婆子一听，脸色变了变，可还是稳住，上前对着胡梨的肚子按了按，随后蔡婆子也上前摸了一圈。

　　“不要紧，娘娘这是提先发作了，羊水还没破，娘娘可以再走一走，这样生产的时候会更快一些。”

　　听了全婆子的话，蔡婆子眉头一皱，嘴角翕翕，却没出声，只是看着胡梨。

　　胡梨虽没生过孩子，可最基本的常识却是知道的，毕竟影视剧见过太多了，生产前不但要多走动，最好还是上下楼梯。吸口气，扶着安静慢慢往跺踏上走去，这里想找个长阶梯都不容易。

　　“御医不是说产期在十月的吗？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全嬷嬷安慰道：“瓜熟蒂落，许是小主子们心疼娘娘，想早些出来吧。”

　　胡梨也就是随口嘀咕一句，全嬷嬷说的话没怎么听清，反正已经发作了，只要是正常发作的就行。“这里留下全嬷嬷就行了，蔡嬷嬷去准备产房里的事吧。”

　　蔡婆子点点头，两人分头忙去了。

　　外头的月饼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去弄了，刘厨娘将东西一拢收进了厨房，然后给胡梨准备补气血的食物。青儿跑去请御医，杜康去乾明宫禀告了。

　　在胡梨感到第三次阵痛时，萧耀大步走来，看着还在院子里的胡梨，怒道：“不是说发动了吗，怎么不进房躺着？”

　　胡梨擦了把脸上的汗气，“才刚刚发动，还早着呢，臣妾多走动走动等会好生一些。”

　　萧耀上前接替安静的位置，扶着胡梨的右手，看着过于庞大的肚子，担心道：“是不是很疼？御医还没来吗？”

　　话一落，胡梨又是一声轻哼，脸白了白，半晌才缓过来，虚弱地笑了笑，“还好，嬷嬷说生的时候才叫真正的疼呢。”

　　萧耀伸手抚上胡梨的脸，想说什么，可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他想说不生了，再也不让胡梨这样受罪了。可是，在这后宫，不生孩子以后就没得保障，他不想胡梨落到看别人脸色的地步。

　　话在嘴里转了个圈，最后才道：“生下来就好了。”如果这一胎里有儿子，以后定不叫她再受这罪了。

　　胡梨点点头，知道这一次对她而言可能是最严峻的考验了。

　　曾御医和顾院判一起来的，把了脉便道：“娘娘一切都正常，孩子也正常，臣先去开些药备着。”

　　萧耀四下环顾，见长乐宫里井条有序，忙而不乱，稳婆、御医各司其职，便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常胜吩咐道：“叫人把长乐宫围起来，没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常胜一愣，想起长乐宫自胡娘娘有孕后发生的一切，便转身出门安排了。

　　中午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胡梨一边痛一边咬牙切齿地嚼着牛肉，她得补充体力，全嬷嬷说要生只怕得晚上了。

　　用完午膳走了一会，胡梨精神就有些不济了，躺床上迷迷糊糊睡一会，又痛又想如厕，可净房跑了几趟又什么也拉不下来，折腾了一个下午，常胜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晚宴快要开始了。”

　　萧耀一皱眉头，胡梨这个样子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宴席。

　　常胜也明白主子的心思，可是这晚宴是早早定下来的，正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在太和殿等着呢，皇上怎么也得到场才行。“皇上，大臣们只怕都已经到了，您总得去露个脸吧。”

　　胡梨一听便道：“皇上，您在这儿也帮不了臣妾什么，还是忙您的事去吧。”他坐在这里，全嬷嬷和蔡嬷嬷做事都畏首畏脚的，脸色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差。

　　萧耀也知道自己必须走一趟，对着常胜道：“你留下，若有什么事速来禀告朕。”

　　“常胜是服侍惯了您的，还是让常胜跟着您吧，把小乐子留下就行，有事他也能跑个腿。”

　　常胜感激地看了眼胡梨，他身为乾明宫的大太监，这样的场合不跟在皇上身边，落在外人眼里只怕以为他要失宠了。

　　萧耀想了想，叫来小乐子叮嘱道：“将长乐宫门户守好了，除了朕，谁都不让进来，也不准任何一个人出去。”

　　小乐子用力地点点头。

　　萧耀一离开，全婆子和蔡婆子明显放松来，贞娘也抱着孩子过来陪胡梨说话。看着疼得脸色发白没胃口的胡梨，柔声道：“不要担心，这疼得越密孩子就快出来了。您得多吃些，等会儿才好使劲。进产房后可千万别大声叫疼，把力气给泄了。得等到肚子疼的时候再用劲，不疼的时候就缓缓，将力气用好了，生起来很快的。您别担心，我当初生元哥儿时，可足足有八斤，也轻松得很，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孩子就落地了，您看元哥儿，现如今能吃能睡的，可好带了。”

　　看着跟前的榜样，胡梨突然觉得自己太矫情了。谢薇生了个八斤重的儿子，也安安全全的，贞静个头不大，也生的八斤重的胖小子，自己吃得好吃得精细，肯定没问题的。

　　用力咬一口牛肉，她要多吃点，两位嬷嬷都说今晚就能生下来，她得储备些力气。一碗面条下肚，才松口气，突然眼珠猛然瞪大，她感觉裤子湿了。“我衣裳湿了。”

　　话一落，全婆子一个快步上前，直接拉起胡梨的裙子摸了一把，带着惊喜又慌张的声音，“娘娘羊水破了，快，快进产房。”

　　胡梨也开始慌了，第一时间扭头去找人，却只见一屋子女人，鼻头莫名地发酸。红着眼眶被扶出门，抬头看去，天近黄昏，夕阳如血，在这昏暗的天色里一抹明黄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进胡梨眼底，胡梨一时间呆愣住了，眼泪不自知地坠落下来，心也突然安稳了。

　　萧耀大步走近，伸手扶住胡梨，突然对自己不去参加宴会无比庆幸起来，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决定之英明简直堪比当年每一场战争的胜利。胡梨忍不住地靠近萧耀怀里，这一刻她突然生出这个男人真好的感觉来。

　　两人正你侬我侬，一旁的全婆子可等不下去了，直接道：“皇上，娘娘羊水破了，得马上进产房才行。”

　　萧耀回过神来，扶起胡梨，认真道：“朕就在外头等你。”

　　胡梨用力地点点头，扶着史嬷嬷的手一身胆气地走进了产房，内心极为沉着安稳。

　　产房忙而不乱，送热水、擦汗、喂汤药，全婆子和蔡婆子轮流查看，等胡梨一痛时就喊道：“用力，娘娘用力。”

　　等阵痛过去，又忙着安慰道：“没事，不着急，咱们先休息一会，喝口水，等会再来。”

　　萧耀站在渐渐暗下来的院子里，侧耳听着产房里的声音，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小乐子道：“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当初淑妃和皇后生孩子可是叫得极为惨烈的。

　　小乐子哪懂这个，只得道：“娘娘才进去不久呢，许是还没开始吧。皇上，这外头暗下来了，您要不进屋里去等吧。”

　　萧耀一挥手，“让人将灯笼都点起来，将长乐宫四处都照得亮堂些。”

　　“是。”

　　保和殿里，众大臣等了半天只看到常胜进来，忙起身相迎。

　　常胜态度极是谦和地解释道：“务位大人对不住了，咱们娘娘发动，皇上让各位大人用席后自行离宫。“

　　殿里一静，有些记性好的大臣偷偷掰指一算，这位修仪娘娘怀的还没足月呀，可别是后宫里又出事儿了吧。

　　贤王想了想便问了出来，“不知修仪娘娘什么时候发动的？”

　　“今儿上午就发动了。”

　　贤王点点头，“那咱们就在这里一边用席一边等着皇上的好消息吧。”

　　众大臣连忙点头，在宫里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如今修仪娘娘这肚子可关系甚大呀，毕竟到目前为此，皇上只有一个儿子。

　　慈安宫里，太后皱着眉头，“皇上没去保和殿，又重新回了长乐宫？可是长乐宫出了什么事儿？”

　　吴大海低头道：“长乐宫四处都被人围了，奴才也打听不到什么，不过，曾御医和顾院判中午时分就进了长乐宫，到如今还没出来。”

　　秦嬷嬷心头一动，“娘娘，胡修仪是不是要生了？这双胎一般都怀不到足月的。”

　　太后眼睛一亮，“是了，定是要生了。传信给皇后，这后妃生子她这个做嫡母的总是得到场。”

　　吴大海应了一声，忙往外头走去。

　　秦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咱们这修仪娘娘可真是好福气，本朝还从没有双生子降世过呢，若是她能一举得男，这次的位份只怕又要连跳两级了。”

　　太后眉头一皱，“皇上不是说她这一胎里有个弱胎吗？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呢。”

　　秦嬷嬷立即笑道：“奴婢就是觉得这位修仪娘娘进宫后这晋升之路也忒顺了些，刚刚一年的时间，这次若是平安诞下双子，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这样的晋升速度就是当年的懿贵妃也比不上呢。”

　　太后脸上神色更是不高兴了，“她就算当了贵妃又如何，上头有皇后，前头有皇长子，怎么也轮不到她。”

　　秦嬷嬷缓缓帮太后捏着肩膀，闲聊般道：“话不是这样说，皇上如今一心贴在长乐宫里，不过是生孩子，哪个女人不经历的，偏就修仪娘娘娇贵，竟让皇上放着满朝大臣不顾留在长乐宫，皇上留在那里能做什么，她这样也忒不懂事了。当年主子生皇上的时候，先帝不也没在跟前，主子还不是顺顺当当地生下皇上了？”

　　太后冷哼一声，有心叫人去请皇上过来，却明白，如今的皇上不是她能随意指使的。或者说这个儿子，自小独立，对自己这个母后或许有尊重，但绝对说不上敬重，有些事不涉及皇上的底线，他都会依着自己，可若惹了他，自己这个母后也得低头。

　　“哀家知道你看胡修仪不顺眼，但这样的话以后少说了，说多了，只会让皇上不喜。如今的后宫是皇后得，她都不着急，哀家急巴巴地做什么？”

　　长乐宫里，胡梨好不容易听到全嬷嬷的声音，“娘娘，再用力，看到头了，用力呀。”

　　随着力气的消失，她只觉什么东西坠下，然后就听到一声般的哭啼声传来，“娘娘，恭喜娘娘，是位皇子。”

　　胡梨心头一落，以后再也不生了。

　　全嬷嬷帮着新诞生的二皇子洗净包好，送到胡梨枕头边，让胡梨一歪头就能看得清楚。

　　胡梨眼光柔柔地看向紧闭着眼，头发稀黄，眉头还有白色包衣的仿若红猴儿一般的瘦小婴儿，有点嫌弃道：“这是我生的？”怎么会这么丑，她肚子这么大，吃得又精细又营养，孩子怎么会养得这么干瘦的？

　　蔡嬷嬷便急急忙忙往外走去，对着萧耀道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的是位皇子。”

　　萧耀心一松，才发现脚有些发软，慢慢踱了两步，轻声问道：“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