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潭边草丛里飞起数只水鸟。
翅膀扇动，草卷水涌。
鱼乐内心的小火苗在黑暗中闪了闪，倏地熄灭。
所以——
大黑已经被埋在土里了吗……
鱼乐听得岸上三人的对话，已然确定大黑不在鱼世了。
甚至连身上缠着的那条珠链还被中年人取走。
那条珠链还是很久前从守宝蛇那里误带上的，如今，守宝蛇还在桃花潭那边潜藏。
鱼乐眼前有一条水草茎叶在随风摇摆，晃晃悠悠的。
像极了此刻鱼乐的内心。
“……你先不急，我且问你，佛链可还在……”
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很是凝重。
鱼乐循声望去。
老者微仰着头，眼睛盯着中年人，眉头依然皱着。
“……呜，不在了，我托镇上的大老李卖了……”
中年人已经完全失去了面部管理，整个脸拧成一团，哭丧着说着。
“……你！唉……”
老者手指着中年人，想要训斥几句，可是看到他混乱的表情，还是放弃了。
“……大老李说，是被一个病恹恹的郎君买了去……”
中年人试图多进行一些叙述，好让老者可以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
“……已经买了去，就算是那人的缘分了。”
老者边说着，边轻轻摇了摇头。
中年人微微一怔，猛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大老李说，那佛链应该是前朝慧光大法师的，所以……”
“慧光法师？”
老者口中重复了一句，眼神有些涣散，思想已是飞得远了。
中年人听得老者发声，当即停下言语，内心里后半句生生忍住了——
所以卖了不少钱呢。
“……慧光法师可是前朝大觉寺国统，若真是慧光法师之物……”
老者说到这里，眼睛重新聚起了光。
“……你大可不必太担忧……”
说完，老者眼神中微微露出几分神秘。
中年人不禁弓了弓身，向老者靠了两步。
“……怎的说……”
老者微微一笑，却不言语，转身走了几步，重新拾起鱼竿，接着穿起鱼来。
中年人有些发懵，转头看了看胎记少年，却发现胎记少年也是一脸茫然。
“……孙老丈……”
中年人不知老者何意，只得又出声询问，然而只唤了一声，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老者一手抓着鱼，一手握着挂满鱼的鱼竿在地上一顿。
“啪啪——”
鱼竿上的鱼左右摇摆，互相拍击。
“……快快拾掇拾掇，我们去给宝鱼请罪……”
老者的话是说给胎记少年，脸却是对着中年人。
“好。”
胎记少年爽朗地应了一声，手中动作加快，捏着从网眼滑出的两三条小鱼，甩了甩胳膊，用力往潭中抛去。
“啵——啵啵——”
两三条小鱼落在潭中，恰好落在鱼乐身旁。
阿木——
鱼乐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吞下离得最近的一条小鱼。
这长有胎记的小孩儿还挺好啊，知道我饿了，直接给我扔到嘴边。
老头子也不错，一直对我们大黑很尊重。
就是这个中年人！
然而就是这个中年人，又低了低头，口中说到。
“……我去给……宝鱼请罪，是不是下次就可以捕得鱼了……”
嗯嗯嗯？
捕得鱼乐？
我跟你讲，你不要太嚣张哦！
鱼乐“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心里对这中年人的恶感又加了许多。
还想捕我，我让你这辈子都捕不上鱼你信不。
鱼乐心中气愤，觉得身体里又有些火热。
我记住你了，你个豁牙漏口。
“……不可说，不可说……”
老者说着笑了笑，手中穿鱼的动作依旧。
中年人听到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便再问，僵直地站了会儿，颓然的坐在石头上。
“咕噜噜——”
鱼乐嘴角滑出几个泡泡，顺着身体滑向尾部。
“哗啦——”
鱼乐轻轻摆了摆尾巴，向潭中心游了游。
我需要静一静。
阿木——
阿木——
鱼乐一边游动着，一边张嘴吞食了几只早起的小鱼。
思考鱼生也是需要补充能量的。
游了一会儿，鱼乐渐渐觉得身体凉爽了一些，顺便吞食了一些游窜到他身边的小鱼。
天光云影，草绿水清。
微风不冷，波纹渐生。
东方的太阳也渐渐攀升，光华彻照，一片祥和。
“孙老丈，我好了……”
爽朗的声音传来，胎记少年对着老者招了招手。
“……我，也好了……”
中年人从石头上站起身，将空鱼笱往篓中一放，顺势将篓子背了起来。
“噗噜噜——”
鱼乐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大团泡泡来。
你个豁牙漏口的，准备什么？
人家收拾鱼，你一条都没有。
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到也挺好。
鱼乐摆了摆尾巴，向岸边游动。
“嘿——”
岸上的老者将鱼竿往身后一甩，鱼竿上串着的鱼啪啦啦的摆来摆去。
“走吧。”
老者说了一句，当先朝前走去，鱼竿上串挂的鱼随着步伐摇摆着，节奏同步，整齐划一。
胎记少年吃力地将装满鱼的渔网往身后一甩，咚咚咚沉重的走了几步，准备拿起木桶。
“……大郎，我来吧……”
沙哑的声音响起，豁牙漏口的中年人快走了几步，提起了木桶。
“……嗯，何大哥，我今日捕的鱼太多了，回到村里你帮我分走一些吧……”
胎记少年一边重重地走着路，一边歪着头看向中年人。
“……这，这如何使得……”
中年人颇感意外，口中喃喃着，拎桶的手却是抓的紧了些。
“……如何使不得……”
胎记少年停下脚步，掂了掂背上背着的渔网，接着说到。
“……只希望何大哥一会儿向宝鱼请罪的时候虔诚些……”
“……一定一定……那是必然……”
中年人连忙不住地应承，跟着胎记少年走了两步，突然“欸”了一声。
胎记少年疑惑地回过头来。
中年人拎了拎手里的木桶，头朝后扬了扬。
“……大郎，你先走，我去取点水，好给宝鱼画郭……”
胎记少年点了点头，接着迈着重重的脚步向前走。
“沓沓——沓——”
中年人趿拉着走到岸边，刚准备用木桶舀水，就看见一条大白鱼正轻缓地滞游着，看到人来也不逃窜。
嘿，莫非是条傻鱼。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蹲下，将木桶放在旁边。
接着，中年人随手从地上扯了一截草茎，捏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探进潭中。
鱼乐一看，顿时乐的直冒泡。
感情是把我当草食性的鱼了啊。
看着架势，还想抓我？
鱼乐猛地张了张嘴。
“噗——”
一道水柱直奔中年人面门而去。
“啊——”
中年人顿时惨叫一声，右手一抓木桶，拎起来就向远方跑去。
叫声有些凄惨，潭边轻盈游动的小鱼俱是散开。
鱼乐一动未动，嘴边往出溢着细密小泡泡。
哼，我说了，我记住你了，你还敢过来抓我。
我超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