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见奔过来的叶尚煞是吃惊，望风那人也急忙赶来。

　　领头那人假装镇定地问道，“叶小公子，不知道你偷偷在此所谓何事？”

　　叶尚已是勃然大怒，破口喝到：“我倒要问问你们在干什么！”

　　“叶公子这话我不懂了。”

　　“你们把我师傅的尸体如此焚烧了事，算怎么回事？”

　　领头那人一听这话，心里有了谱，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叶公子看来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且听我说几句，我说的不对了，你再怪罪。”

　　叶尚不置可否地轻提了下手臂。

　　“叶公子，公输营虽然是你师傅，但他更是天子的近侍，他的生死不归你管，他的俸禄食邑也不是你给的，是不是？”

　　叶尚没答话，领头那人又说道：“公输大人既然是我周始天子的人，那他的尸体就是由我们这帮人处理才合适。”

　　“那你们就这般焚烧了？”

　　“叶公子还要讲些道理，这距离周始国墓室月余路程，我们三人轻装赶来倒还好，带着尸体赶一个月的路，岂不是带回去一堆烂肉，看样子这人跟你关系亲近，你就忍心他不安葬，一直野外晃荡？”

　　叶尚冷哼一声，“你们不是有那个袋子吗？”

　　“叶公子有所不知，这纳袋虽然方便，但是袋子里的时辰过得更快，但凡是个有生机的东西放在里面都比外面老的快，而这尸体放在里面更容易腐烂。我们要是把公输大人放这里带回去，恐怕到了就是一堆骨头了。”

　　“骨头就不能带回去安葬吗？”

　　“叶家也是御国的世家大族，咱们十一国，敢问叶公子见过安葬尸骨的吗？不要说十一国，就是从黄帝那会起，人既成骨，魂魄已散，概不安葬，归应天然。你难道不知道吗？”

　　叶尚毕竟府里长大，初次与人言语争论，哪能像这人一样能说会道，把自己说的理亏，只好咽声听他说完。

　　“叶公子我劝你一句，你跟公输营已经阴阳相隔了，你再舍不得也没有，但是他生是天子人，死是天子鬼，我们还要送他最后一程，你偷偷跟着我们，我们做下人的倒也不好怪罪，只是这会你就别开尊口，静静看着吧。这火葬也是一种葬法，一会公输大人的尸首便化成灰末，我们装进筒里也是要带回去安葬的。”

　　叶尚这会不再说话，与三人一块看着公输营尸体上的火越烧越烈，继而逐渐变小，尸体也是逐渐消失，最后火熄灭后，公输营的尸体也变成了摊在地上的一堆灰末。

　　领头那人亲自俯首，用手巾抓起一把放入一个精致竹筒内，说道：“叶公子要是想留个念想，便带一点这灰末早点回去吧。周始国陪葬墓室，供着灰末的人永远比有尸首的人多。”

　　叶尚感念自己之前冲动，道了声谢，也同那人一样掏出手巾抓了一把灰末包住，紧紧捏在手中，看了一眼师傅在人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心中五味陈杂地与三人辞别。

　　三人看叶尚已经走远，领头那人掏出那个精致竹筒，把里面的东西一把倒掉，说道：“这小屁孩要不是看你太奶奶的份上，谁跟你这般客气，还脏了我的筒子。”

　　望风那人巴结道，“大哥还是足智多谋，能言善辩，三言两语便把这小孩骗得俯首称谢。”

　　领头那人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我这都是百司大人的皮毛而已。等着拿回去安葬，小娃娃想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来处理尸首的，用了这么多珍稀药什都是给足了公输营面子。咱们走。”说完在地上粉末捻了几脚，随意拨拉了几下便带着另两人离去。

　　【十五】

　　回府路上的叶尚，拿着手巾心里不是个滋味，师傅未能入土为安让他十分难受，此时公输营往日里对他的悉心教导涌上心头。突然叶尚停下脚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白白跟随师傅学了这么久，为啥刚才不用观心语看看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旋即又想到师傅的教诲，所授之术不许乱用，心里又蔫了，一想三人态度诚恳，领头那人头头是道，想必说的应该是真话。这会的叶尚未经世事，哪里明白人心险恶四个字。

　　叶尚到家门口已是深夜，门口叶老太太的老奴正在等候。

　　“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你这突然跑了出去也不说一声，老太太操心坏了，到现在都没睡着呐。”

　　叶尚闻言急忙把手巾掖好，入内去向老太太请安，其余仆人看叶尚回府，连忙报信。原来叶尚虽然自小调皮，但从未像今日一样，出门半日之久却毫无音信，叶府上下早就找疯了。叶尚来到老太太那，发现自己母亲也在。

　　母亲未待老太太说话，急忙嗔怪：“出去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还把爹妈放在眼里吗？”

　　老太太看见叶尚回来，哪里还能跟叶夫人一样怪他，连忙说道：“尚儿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别吓着孩子。”叶夫人知道老太太在，自己也教育不了叶尚，只好赔笑。

　　叶尚知道家里人都着急，也是连忙解释，“先前出去玩耍了一会，看见一个女子，尚儿”，说着假装羞赧“在城口榆树那与伙伴玩耍，生得好看，尚儿没忍住便多看了会。”

　　叶夫人脸一红，啐道：“怎么跟你爹全不一样，竟是个没正经。老师教你的都学到哪去了？”

　　老太太倒是十分开心，“我家尚儿看来是长大了，没事别管你娘，这人性天然，你到这个年纪喜欢姑娘就是天理，不过叶城里没啥好人家，明日我找你爷爷，让他给你留心瞅一门好亲事，放心，绝对让我的乖尚儿满意。”

　　叶尚听了叶老太太这话是真脸红了。其实叶尚说的一点由头没有，纯粹就是为了不让家里人猜测自己去哪了，心口胡诌。他撒谎之前就已想好，这话对老太太一说，老太太自然信，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简直就是完美的骗术。要知道这九年来叶尚偷听的功夫不但练得炉火纯青，这撒谎的技艺也是登峰造极，虽然是当时临场编排，却是无懈可击，半点撒谎的感觉都没有。

　　众人又一阵嘘寒问暖，说了几句玩笑后，便各自休息了。叶尚回到卧房，悄悄拿出神农袋。前几日他已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把玩过了，这会用的已甚是熟练，早就把自己的一些私密物事放在袋中，发现这神农袋最大的妙处就是找东西时只需一想，东西便在袋内如有风托起一般，缓缓递到自己手边伸手拿出即可。叶尚把包有公输营骨灰的手巾拿出，还好并未撒漏，叶尚从柜子上取下一个木盒，将骨灰倒入，扣好后再放入神农袋内。

　　这时叶尚才想起师傅留给他的《尚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