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年八月三十日,夏滕孤身一人从江城出发,乘坐火车再次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西北小镇——杨林镇。
他进入坐落在美丽的世外桃源“五台山”上的西部农学院,开始了为期三年的攻读硕士研究生的生活。
研究生住宿楼在校园东北的角落里。
五层的大楼东西向排列。东边紧邻学生食堂,西边一条马路与学生宿舍大楼隔开。
夏滕发现西农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住宿是男女在同一楼里混住,只是男女生住在不同的楼层,或同一层的不同区域。
八三级的研究生都住在研究生楼的一楼。男生住左侧一楼西边,女生住右侧一楼的东边。
夏滕的宿舍是103房间,从西门进入一楼右手第二个房间。
每个房间三个人。103房间均是外地远道而来的三位。
同寝室另外两位是,从京城来的崔智星和从龙城来的武沙南。
由于夏滕和崔智星是同一天最先到达,所以两人选择了靠窗户的左右两侧的铺位。
武沙南姗姗来迟,只能选择靠门的一个铺位。
崔智星和夏滕都是周耀教授的昆虫分类学研究生。
武沙南是郭英教授的农业昆虫学研究生。
住在他们门对面房间的三人是西农本校毕业的本地学生,唐槐,李仪和安大荣。
唐槐是汪思哲教授昆虫生态学的研究生。
李仪和安大荣是李琪教授植物病理学的研究生。
八三年,研究生每月由国家发放的生活费是五十七元。
相当于当时国家工作人员的平均工资水平。
西农研究生是规定在教师食堂进餐。
到达后,安顿下来的当天中午,夏滕还没有办理食堂进餐的手续。
住对门的李仪主动提出为夏滕从学生食堂买饭。
“今天中午只有馒头和面条,一样给你买一点吧?”
李仪个头和夏滕一般,腰板笔直挺拔,浓眉大眼,标准的俊男。
“不要馒头,给我带碗面条好了。”
夏滕上次复试的时候,和黄斌一起领教过西农的馒头。
西农的馒头和华农的馒头是两个概念,夏滕是第一次见过这种馒头。
黑褐色,半圆球形状,手感粗糙而坚硬。
一口咬下去,如刺哽喉,无法下咽!
两人扔掉馒头,去到杨林镇上买吃的东西。
那天正是星期天,一天只吃两餐。
在西农的假期,学校沿袭一天吃两顿的习俗,上午十点供应早餐,下午三点供应晚餐。
据说,那时秦省的老百姓每天都是按一日两餐的习俗生活的。
实际是贫穷的表现。
但学校不应该遵循这种餐饮习惯。夏滕和外地来的同学,对此都表示不满。
夏滕和黄斌去到杨林镇那唯一的一条破街道上。
从西到东走到头,没有发现一个餐馆。
只有中间靠近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写着“食堂”二字的门面。
两人心想这是哪家单位的食堂。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供销店,买了两包饼干,才解决了当天的晚餐。
第二天,本地学生告诉他们,那间唯一写作“食堂”二字的门店,就是杨林town的唯一一个公共餐馆。
本地人把餐馆就称作食堂。
西农学生把杨林镇美称作为“杨林town”。
李仪把一大碗面条送给了夏滕。
夏滕一看热气腾腾的面条,金褐色油亮的汤水上面漂着匀称的葱花,口水快流了出来。
“这是岐山臊子面,很好吃的。”
李仪很引以自豪地介绍完后,回到对面的寝室。
夏滕一个人在寝室独自享用起这碗岐山臊子面。
他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尝了尝。
“有点酸?”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酸,像潲水,都变坏了!”
他也不好意思去责备李仪,毕竟人家是好心。
他端起碗去到门外走廊中间左侧的厕所,把一碗面条倒进了垃圾桶。
他回到寝室,李仪走了过来。
“呀,你怎么吃那么快?!好家伙,那么烫的一大碗面!”
夏滕不知如何回答。
“好吃吧?”
“太酸了。”
夏滕不敢说是坏了,跟潲水一样。
“就是要酸才好吃。”
“啊!是怎么变酸的?!”
“是加了老陈醋的。”
......
夏滕无语。他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吃过醋的。
在江城的夏天,食物有酸味肯定是变坏了。
夏滕一直都没有习惯这个臊子面。直到他后来的女朋友说好吃的时候,他才附和着女朋友一起说好吃,慢慢就吃上瘾了。
研究生第一年的课程基本上是基础课。
本地老师上的数理化课程,都是用本地秦腔讲的,一时难以听懂。
夏滕坚持几天后,终于坚持不下去。上课时间就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只有英语课和第二外语课,夏滕才去上上。
他第二外语选择的是日语。
因为上第二外的那个矮矮胖胖的“小日本”老师,是京城人,很风趣活泼。
一有空,他们下午四点以后,就到植保系大楼前的排球场地,一起打排球。
西农植保系有世界著名的周耀教授和雄厚的师资队伍,在国内实力是最强的一个系。
所以招收的研究生也是全校人数最多的一个系。
在崔智星和夏滕的带领下,全系的研究生每天下午打排球的活动,成为了西农植保楼前的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崔智星一米七五的个头,长相与中央台的名主持人李咏大概一个脸型。是京城农业大学八二届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北方港口城市的海关工作了一年,今年考上周耀教授的研究生。
他比夏滕年长一岁,社会阅历比较丰富,能说会道,喜欢侃大山。
他和夏滕爱好兴趣十分一致,两人一见如故,在西农是形影不离。
大家经常开他俩的玩笑,说是两个同性恋。
崔智星是植保系研究生会的文体委员,夏滕是团干部。
两人在学习之余,尽量把枯燥的学习生活丰富起来,经常组织研究生们开展体育、文娱、短途旅游之类的活动。
他们的活动得到了系领导和研究生院领导的肯定和支持。
两个人偶尔也会搞点小恶作剧。
西农的学习生活习惯与华农有明显的区别。
华农每天晚上十点整,学生宿舍楼统一准时熄灯。大家都要上床睡觉,偶尔没有下完的棋,也只得拿到厕所去继续下完。
西农是个不夜城。
没有要求统一熄灯,学生通宵达旦在教室看书,或者在大马路上谈情说爱。
这天深夜,夏滕和崔智星回到寝室,武沙南没有回来。
两人看到室外一派热闹的景象,毫无睡意。
“我们去搞点酒喝吧?喝点酒好睡觉。”
“好啊,到大马路摊上买一瓶吧。”
夏滕去到门外的夜宵摊上,夜宵的小菜都已经卖完了,摊主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夏滕花了两元钱,买了一瓶本地产名酒。回到寝室。
“菜卖完了,没菜怎么喝吧?”
那时,没菜下酒好像就不能喝酒似的。
“你看,武沙南白天吃饭好像从他的衣箱里拿出来了一瓶酱菜。我们找找看。”
夏滕和崔智星如果有吃的东西,马上会拿出来分给大家吃掉。只有这个武沙南比较节俭,他要放起来一点点地享用。
两人从武沙南放在门口床铺上的衣箱里真的翻出来一瓶基本没有动过的辣酱。
“我们尝点就好了,不要让他知道了,他像宝贝似的。”
两人用勺子舀了一小勺。
“来,我们分半瓶,留半瓶。”
“来,干杯!”
“哟,他这个酱菜味道真的很好耶,好像还有牛肉。”
“那我们再搞一勺子吧。”
“来,我们把剩下的半瓶酒也分了。”
“来,干杯!为了武沙南这么好吃的酱菜干杯!”
“好,干杯!——还得来一勺子。”
两人像猪八戒吃西瓜,不一会,一大瓶白酒喝完了。
武沙南的一瓶珍藏的牛肉酱菜也吃完了。
一个小时后,武沙南回到寝室,看到桌上的空酒瓶和一个空酱菜瓶。
“呵呵,怎么不给我留点酒啊!”
三个人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