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长生图 第五十九章:王小忆(一)
作者:酒肉沙门的小说      更新:2020-11-19

  刀光剑影之间,王小忆身形陡转,手中长剑当空刺出,恰如银蛇吐信,凌厉刁钻,不料,却是一招落空。“不好!”

  没等她跳脱开去,师姐聂青芸早已旋身在侧,手中寒光一顿,刀锋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之间。“王师妹,承让!”话音未落,聂青芸后退一步,撤下双刀。

  这姑娘二十来岁,生得雪白雪白,瓜子脸蛋儿,白里透红,看样子有点吹弹可破的意思。一头青黑长发,跟丝绸一般,黑得发亮,直溜溜覆盖后腰。个头儿比王小忆略微高出一点,穿一身天青色右衽,手腕扎着铆钉箭袖,腰里刹着巴掌宽一条板带,英姿飒爽,美丽动人。

  “多谢师姐手下留情!”王小忆笑意盈盈,手腕子一翻,归剑入鞘。“聂师姐的‘断情刀法’果然厉害!师妹我算是服了。”

  “王师妹客气。”聂青芸两手往腰间一插,“爱恨双刀”锋芒尽收,业已归入鞘中。“短短数年之间,师妹便有这般能为,可见天资聪慧,悟性过人,令师姐望尘莫及呀!”

  闻言,王小忆忽然神情黯淡,低头一叹,“师姐又在安慰我啦!”

  “这是我的真心话,何来安慰一说?”聂青芸微微一笑,拉住王小忆的手,“你是不是因为师父不肯传授你‘忘情剑法’,所以才这般唉声叹气?”

  王小忆没说话,可意思全挂在脸上了。

  按玉苍山惯例,但凡门人子弟的入门功行一旦圆满,门派便该教授更为深奥的武学。如今,以王小忆的身手和资历而论,师父“无情菩萨”冉玉君,早该传她“忘情剑法”才对,可偏偏迟迟不见动静,甚至连提也不提。这状况,不光王小忆想不明白,连众同门也摸不着头脑。而王小忆身为晚辈,自然不敢去追问师父为何如此,于是连日来,只好自生闷气,似这般怏怏不乐。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聂青芸貌似知晓其中缘由,眼中闪烁,尽是一片羡慕的光彩。

  “师姐此话怎讲?”王小忆心说这算哪门子福气,憋屈死人了,暗自嗔怪聂青芸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想到,聂青芸也是一声叹息,王小忆正不知所为何来,就听师姐问道,“师妹可知我们玉苍山历来继任者的规矩?”

  入门数载,王小忆哪有不知道的呢。“这个当然晓得。“

  与大多数门派不同,玉苍山自开宗立派以来,皆由两名女子共同执掌,一主内,一主外。出于门派利益考虑,开山祖师立下门规,历代掌门不可嫁作人妻,违誓者,门人可共起而诛之。

  说起来,贵为一派门主,人前显圣,傲里夺尊,自是风光无限。可百年寂寞,一世孤苦,谁又能真正了解其心酸滋味呢!所以,无论谁一旦被选中,成为继任者,这即是一种无上荣光,同时也是一生道无尽的凄楚。

  玉苍山历来继任者,皆从数位亲传弟子当中遴选而出。这些亲传弟子,无一不是入门功行圆满,得以再授门派深造之辈。列如:“扶苏留影”顾青城、“迷情剑”秋甜、“浮萍无踪”聂青芸。

  按王小忆的功行来说,本该同三位师姐一样,当再受门派深造,成为继任者的候选人之一。可眼下,她却迟迟不得传授,只能说明门派对她另有安排。参照玉苍山数十年的历史,这安排通常所指,便是联姻。

  江湖武林除了讲究规矩和道义,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更是颠扑不破的道理,也是历史洪流的铁律。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个人,乃至一个门派,都需要多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于是,歃血为盟也好,磕头拜把子也罢,除了志同道合或者沆瀣一气,背后都是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回的保证,也是同仇敌忾,抱团取暖的方针。毕竟,要在血雨腥风里屹立不倒,孤胆英雄,十有八九是个悲剧。

  与结盟、拜把子一样,通婚也只是个笼络彼此的手段。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属于别家的人了,何必再传授她镇派武学呢,倘若叫男方学去,泄露机密,岂不愧对了祖师爷?

  “我听说……”聂青芸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在周围,方才悄声说,“我听说,师父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你说,这是不是福气!”

  聂青芸一语道破玄机,本以为王小忆会惊喜,会害羞,没曾想,她却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什么?定亲!”

  “怎么了?”聂青芸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嫁人多好,师姐我倒……”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她没敢往下说,似乎怕泄露了自己深埋的心思。

  一时间,王小忆深陷惊愕之中,不能自拔,对聂青芸不经意的表露置若罔闻。

  “师妹!师妹!”聂青芸来回摇晃王小忆的肩膀,将她唤醒。“你没事吧?”

  “怎么办!怎么办!”王小忆愁眉苦脸,十分着急,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师姐,怎么办呀!”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聂青芸整个不知所以,慌忙问道,“什么怎么办呀?”

  “哎呀!”王小忆急得跺脚,来回走了三趟,左思右想之后,才决定把内中隐情告诉师姐聂青芸。“师姐,它……它是这么回事……”

  玉苍山坐落湘江江畔,隶属路州境内,东临甘州,北靠鼎州,抵近三州交汇地带,水路便利,四通八达。

  崖前“碧波”亭内,师姐妹二人眼望湘江,一个说,一个听。

  一阵清风过去,带来花草芬芳,王小忆终于道尽情由。不由自主,她松了口气,仿佛卸掉好几十斤的担子一般,如释重负。

  “你是说,你已经背着师父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尽管聂青芸向来遇事镇定,但得知实情之后,也不禁神色讶异,“对方还是咱们玉苍山的死对头,龙虎门的高足?”

  王小忆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如同正在忍受什么磨难。

  王小忆的沉默让聂青芸倒吸一口冷气。“师妹,你这不是找死吗!”

  “师姐,我……”王小忆想解释,可发觉这事根本无从说起,当真百口莫辩!

  “要是别人还好说,对方可是龙虎门的弟子!”聂青芸情不自禁,有些激动,“好巧不巧,恰恰还是‘巨灵龙’毛十开的徒弟。”她歇了口气,又补充,“你难道不知道,十年前那场‘湘江剑会’,师父的大弟子,咱们的大师姐——石敏,正是死在毛十开的大徒弟夏锦良手中的吗!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王小忆倔强又委屈。

  “那你怎么还跟人家……唉!”聂青芸口打唉声,说不下去了。

  “这不能怪我们呀!”王小忆辩解,“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在四处流浪漂泊,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料到会有今天呢!又如何知道这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呢!”

  本来嘛,盐打哪咸,醋打哪酸!这事儿往根上一刨,确实跟人家一点关系没有。可话说回来,以前没关系,现在出来进去,各自顶着门户的招牌,吃的穿的使唤的,哪一样不是门派给予,一身业艺也躲不过门派的栽培,有这么些东西傍在身间,仅凭一番道理,又如何脱得了干系。殊不知,但凡一个人在门派传统中生长,必然是恩仇并育,水乳交融,没关系也成了有关系,哪里还能就事论事,独善其身呢!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话虽如此,可如何说得动师父呢?”聂青芸起身,愁眉不展,只能替师妹干着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小忆不知该明白什么。

  聂青芸一声叹息。“老百姓才讲道理;江湖,只重恩怨!”

  “师姐……”当真剪不断,理还乱,这千丝万缕的江湖恩怨,让王小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扑进师姐聂青芸怀中暂求慰藉。“怎么办呀……”

  “聂师姐,王师妹!”忽然有人来唤。

  闻声,两人扭头看去,喊话之人乃内门弟子邹元清,她正朝亭中款款步来。王小忆赶紧从师姐聂青芸怀中挣脱,同时拧身擦去眼角泪花。

  待邹元清走到亭前,聂青芸方才问道,“邹师妹前来所为何事?”

  邹元清看了眼王小忆,皱皱眉,并没多问。“师父让我来叫王师妹,到“清神殿”有事相告。”

  “知道了。”聂青芸谢过她,“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来。”

  “师姐……”待邹元清走远,王小忆又原形毕露。

  “别慌!”聂青芸安抚她,“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到哪说哪!”她深知王小忆秉性,更清楚师父的脾气,于是提醒师妹,“记住,无论如何,切不可对师父提及此事!”

  “嗯!”师姐聂青芸成了救命稻草,王小忆自然惟命是从。但她心中委实难安,像一叶扁舟落在惊涛骇浪之中,除了向神明祈祷之外,一点办法没有。“天官老爷们保佑!”

  “清神殿”坐落在玉苍山映泉峰上,是二当家“无情菩萨”冉玉君住所的正殿,多是用于待客或者议事。

  经过一番跋涉,两人迤逦来到“清神殿”外。天井当院,一潭清泉咕噜噜冒个不停,好似永无枯竭。王小忆掬饮泉水,稳定心神。往前走近几步,屋中登时传出男子的笑声,显然,今日有客来访。王小忆与师姐对望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上阶梯,跨入殿中。

  进门后,王小忆抬眼一瞧,只见左右上首坐定两人,正自交谈甚欢。一个是自己的恩师“无情菩萨”冉玉君。另一个没见过,是个老头儿。在老头儿身侧站着一个小伙儿,打王小忆一进门,这小伙儿就盯着她,眼都没眨一下。

  “看什么看!”王小忆被他盯烦了,觉得他像只苍蝇,心里不大痛快。

  “师父!”两人站定身形,抱拳施礼。

  “嗯!”冉玉君一罢手,两人才直起腰来。“来了!”

  玉苍山的二当家,“无情菩萨”冉玉君,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少妇。她身穿素衣禅裙,一身尼姑打扮。但是没剃度,一头乌黑长发收拾得整整齐齐,半点杂色没有。通常出家人都清瘦,唯独她体态丰满,前凸后翘。江湖上的朋友称她一声“菩萨”,可她却不信佛,她只拜五福天官;每日清晨洗漱完毕,她总要亲自给白牙、青角、玄甲、朱雨、冥龙五位神明上香,并在他们的注目下,完成最虔诚的祈祷。所以,她的装扮与信仰无关,纯属各人爱好,最多算是一种怪癖。“佛陀不见得是最伟大的神明,但素衣禅裙却是最舒服的装束。”她曾如此做出解释。

  “见过戴师叔!”聂青芸认识老头,并给师妹做了介绍。“这位便是万剑宗的三当家,‘杀人剑’戴逊戴师叔。”

  “拜见戴师叔!”王小忆给老头儿施礼,趁机打量老头儿,心中念叨,“原来他就是‘杀人剑’戴逊!”

  “两位师侄女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完,戴逊与冉玉君相视而笑。

  “杀人剑”戴逊,年纪约在五十上下,算个半大老头儿。一头灰发,黑的多,白的少,玉簪别顶。一圈三寸来长的山羊胡,两道光秃秃的眉骨,竟一根眉毛没有。眼睛不大,好似在脸上拉了两道刀口子,但里面精光爆射,又凶又精神。当真高人异相,叫人不敢小瞧。他成名三十多年,凭借手中一柄“七星丧门剑”,一套“追魂夺命十七式”,罕逢敌手。现今名列“龙蛇榜”第三十二位。

  “聂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这时,戴逊旁边的小伙儿抱拳问候两人,“初次见面,还请王师妹多多关照!”说完,他自鸣得意似的笑了,看起来挺潇洒,实则有些轻浮。

  “见过王师兄!”聂青芸回施一礼,转过脸又给王小忆介绍,“这位是戴师叔的弟子,王如民王师兄。”她没有介绍王小忆,因为小伙儿似乎早知道了,所以便无须多此一举。

  “王师兄!”王小忆拱拱手,打过招呼,两方便算认识了。

  王如民,戴逊的宝贝徒弟,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八尺五六的身材,虎胸彪腹,四肢修长;黄脸皮,干净,有点鹰钩鼻,长得中规中矩;跟他师傅一样,眼睛不大,凌厉凶狠,还透着一股邪气劲儿;可见,一旦交起手来,也是个不死不休的狠角色。

  做完介绍,王小忆随师姐站到师父身侧,听两位长辈一通天南海北的闲聊。此时,对面的王如民一双贼眼之中贼光闪烁,正不停的上下打量王小忆。

  “看你亲娘呢!”王小忆心中十分不悦,立时对他嫌恶三分,“再看,本姑娘挖了你的眼!”她在心中忿恨。

  小伙儿貌似知道王小忆心中所想,眼光反而愈加肆无忌惮。只见他嘴角挂笑,浪荡、轻贱如同波浪般在神色间起起伏伏,忽隐忽现,活生生像在逛窑子,赤裸裸的拿眼睛一件件拨姑娘的衣服。他的企图在猥亵的酒窝里,昭然若揭!

  身处王如民调戏的眼光之下,王小忆觉得自己被他拨得一丝不挂,心中的怒火噔儿一下窜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老头儿却忽然起身告退,带着徒弟,由聂青芸领到客房休息去了。

  “小忆!”待客人走后,师父冉玉君轻声唤道,显然有什么事情要说。

  “师父!”王小忆连忙答应。

  “你入门几年了?”冉玉君问。

  师父怎么了?如何突然问起这个话来,王小忆心中隐隐不安。“回师父话,弟子入门至今已是第五个年头。“

  冉玉君点点头,没什么表示。“为师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吧!”

  王小忆笑道:“待七月十九一过,就该吃二十一岁的饭了。

  “不小了!”冉玉君竟自个儿琢磨起来,把徒弟晾在一边。

  “师父?”知道师父话里有话,王小忆想问个明白。“师父如何问起弟子这些话来?”

  闻言,冉玉君微微一笑,反问道,“先前那位王师兄,你觉得如何?”

  “王师兄?”王小忆心里一紧,想起师姐聂青芸给自己透露的事情,脸刷一下红了。“弟子不明白。”

  冉玉君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实不相瞒,他呀,就是为师给你挑的丈夫!如何,可看得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师父,弟子……”王小忆可知道老师的脾气,心里又怕又急,嘴上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弟子……不喜欢他!”

  “喜欢?”冉玉君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皱起眉头,盯着徒弟,“谁要你要喜欢了!”

  “师……”

  冉玉君打断徒弟:“按照自古以来的礼数,儿女嫁娶皆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晚辈说三道四的份儿!”喝了口茶,她又继续说,“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上无父母,孤身入我门下数载,为师便如同你的亲生父母一般。你的终身大事,为师不做主,谁做主?”

  “师父对弟子恩同再造,当然该为弟子做主。”当年若不是冉玉君相救,王小忆早死在腊月天里了,哪里还有今天。“只是……”她吞吞吐吐,欲语还休,师姐的嘱咐响彻脑海。

  冉玉君面露不悦:“只是什么?”

  “只是……”不能说,千万不能说!

  见徒弟有话说不出来,冉玉君话锋一转,语气顿转柔和。“说到底,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为师操之过急了些,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眼下,你要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咱们师徒二人好生商量。你看如何?”

  见师父如此开明,王小忆心中一喜,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谢师父!”把思绪捋顺,她小心翼翼吐露了自己的心思,完全忽略了师姐的忠告。“禀告师父,弟子……弟子有喜欢的人了。”

  “噢!是吗!”冉玉君笑容不改,但她的瞳孔在刹那间完成了一个迅速的伸缩,“告诉为师,他是谁呀?”

  “他叫黄橙。”介于黄橙的身份,王小忆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不禁对师父察言观色,唯恐惊起她老人家的怒焰腾腾。“从前一起讨生活的伙伴。”

  “明白了!”冉玉君笑道,“青梅竹马!”

  王小忆脸红了。

  “他也是武林中人?”冉玉君步步逼近,“还是平头老百姓?”

  “是练武的。”不知怎地,王小忆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不顾师姐的劝告。但话说到这份上,只能顺嘴往下秃噜。

  “何门何派?”

  “他……”这时候,她几乎可以预见师父火冒三丈的怒容,可自己却像中了邪似的,头脑一热,变得不管不顾,非要一吐为快。“他是龙虎门的,‘巨灵龙’毛十开是他师父!”说话的时候,她明明看着师父,可却觉得自己闭上了眼。

  屋中鸦雀无声,就连一阵阵的穿堂风也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她好半天都没敢看师父,直到听见师父一出冗长的叹息,方才胆战心惊的抬起眼来观瞧。

  “哼哼!“冉玉君的冷笑无疑预示了什么。

  “师父……”此刻,王小忆知道自己天真了。

  “别叫我师父!”冉玉君粗暴的打断徒弟,“想不到,本座数载心血,到头来给自己造个仇家!”事情在师父口中走了样,一句话跨在几件事的墙头上,哪哪都不在意思里头,又哪哪都挨着边。

  “弟子知罪!弟子该死!”磕膝盖一软,王小忆给师父跪下了。“请师父责罚!”

  “责罚?”冉玉君语带讥诮,“你何错之有啊?”

  “弟子……”王小忆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呀,自己何错之有呢!自己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整座大殿仿佛沉入了深海,压抑、窒息,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好半天,师徒俩谁也没说话。老的只顾生气,小的只顾落泪。

  最后,冉玉君率先打破僵局。“二选一!”她逼迫徒弟做出选择,“是要我这师父,还是要你的情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话说得又胀又满,斩钉截铁,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留。

  “师父……”这简直把人架在火上烤。怎么选?离了谁,王小忆都没法活!不是说缺了谁,她就真活不下去,关键是这“左右为难”叫人揪心。挨别人一刀,和自己给自己一刀,都是一刀,感觉却大不相同;别人的一刀,叫意料之外,防不胜防;自己的一刀,那叫有意为之,越清楚越怕,越怕越不敢下手。二者的区别,就在这里!“弟子没法选!”

  “必须选!”冉玉君形同咆哮。

  “师父……”一切都变得模糊,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泪花,唯独纠结与悔恨在心中愈加清晰可见。“活该,活该!”她一声不吭,只在心里咒骂自己的稚嫩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