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护短 第359章:找对
作者:薛少言的小说      更新:2021-09-12

  “就算爹求你了,芳芳,你的弟弟妹妹还那么小,他们要是被卖了,可就一点生路也没有了啊——”何芳手脚被缚缩在一张用板凳和木板搭起,铺了大红花被褥的床上,门口有两个中年女人守着。

  她能听到她们边嗑瓜子边说的话,“……可不是吗,这女人读书,读到最后还不是要找个男人嫁了?”

  “可不”

  “不过啊,你看这个,出去读两年书,在大城市走了一趟,就是跟咱们不一样,以前她家需要帮忙,就婶娘阿姐的一口一个,现如今啊,觉得自己考了个大学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似得,迎面走过都假装看不见,啧啧……”

  “看她穿的那些衣裳,那样式就是在县城也少见有人穿的,她家那么穷,能够买的上?我看啊,她八成早就在外头找了野男人,野男人给她买的这身儿。”

  “诶,你这话有道理,我也听人说了,之前有男人一直打电话找她来着!”

  “也就是癞子这怂货有病,打着瞎子配瘸子的想法要她,啧……”

  听着她们诽谤污蔑的话,何芳气的眼泪直淌,心中的绝望让她有种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感觉,她之前已经跟家里人说了很多遍,这些钱她会想办法还上,可她父亲并不听她的。

  就说她现在先嫁给这个癞子,到时候他能帮着把家里的钱还了,而且到时候他还能跟着她一道去首都,癞子也说他到时候就去首都打工供她上大学,她父亲听了就什么都不想,非要让她嫁了。

  可她知道,只要她嫁了,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所以她跑都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么的弱小,而再看此前爱她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多病软弱,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抹眼泪,别的再也没办法帮到她,反而还劝她别再挣扎,也能少受些苦头,免得她看着难受。

  何芳以前有多么的爱自己的家人,如今就有多么的绝望,她读书不是为了将来嫁人,更不是为了能够嫁何家坳这个穷山僻壤的,可她的父亲,那个曾经如山岳般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男人,竟然直接把她推到了风雨里。

  她也不知道到底当初那个叫她努力读书,离开这个穷山僻壤何家坳的父亲是她的父亲,还是那个告诉她,读书有什么用,读书到头来除了能够给他们家每半年寄回几十块钱,半点问题也解决不了,还能做什么?

  想到自家父亲说的这些话,何芳的心里就一阵的心酸苦涩。

  外头男人们喝酒的热闹一声声传进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不断的想着这两年学校的时光,虽然除了上学还要做兼职养活自己其实也挺辛苦的,但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可靠踏实有盼头。

  但现在,以往有多么多的希望,如今就有多么的绝望,难道她的一生真的就要在此画上句号了吗?

  多希望有个人能够来拯救自己啊……

  何芳闭上眼睛,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下来。

  这时候就有村里的小孩子好奇的跑来房间里看新娘子,门口的两个妇女赶了一阵,他们又涌过来,门口的吵闹混合着周围的声响,十分的吵杂,但这些却只能促使何芳一点点绝望罢了。

  安城禀走过竹林外围,到了里面一间最热闹的屋舍,这屋舍用泥和草和着糊了墙体,顶上是稻草扎的屋顶,有三四间屋舍,但住人的大概只有两间,因为剩下的,屋顶的草都已经塌了不少。

  因为放了鞭炮,所以一路过来地上都有红艳艳的炮纸屑,有小孩儿在拣没燃过的炮仗,拿香火点燃,跟着小女生跑,吓的小女生哇哇直叫。

  安城禀过去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儿吓的直接撞到了他身上,抬头一看是个陌生人,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时候便有人注意到了一身外乡人打扮的安城禀。

  “哎哎哎,你这是谁啊,在这里来干什么的啊?”

  “哎老乡,我就是路过来问个路的,没想到四处都没见人,原来都在这里热闹,今天是有人结婚吗?那可真是恭喜恭喜了!”

  安城禀打小就在三教九流的人群里混迹出来的,自然知道面对什么人该用什么话,而今他又当了一年多的警察,打交道最多的也还是这帮子三教九流,面对他们用哪副面孔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谢谢,谢谢,同喜同喜!”

  这时候吃了酒的张癞子见有陌生人过来,还一来就说这么客气的话,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本就想更多人知道,知道他娶了他们这一带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做老婆,这可是太值得炫耀的事了。

  “老乡来就是客,今儿我大喜的日子,来喝一杯再走,对了你说你找人,是找什么人啊?”张癞子脚步虚浮把自己手上沾满了油和酒的酒杯强行递给安城禀。

  “一个姓钟的,他说他们家住这儿,我们是结拜兄弟,我这边从外地回来,就来瞅瞅他!”安城禀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是很溜的。

  “姓钟?咱们这片多是姓何和姓张的,没姓钟的啊!”有人道。

  “哦,对了,你怕不是说的是山那边的钟家林?”又有人接了一句。

  “哦哟,那你可走错地方了,先头你来的时候,该走丁字路的那边的,方向错了!”

  “小伙子走错了,走错了……”

  安城禀来的时候已经大概晓得了这边的一些人和事,所以故意说错,让这帮人去猜,他其实也不知道何芳出了什么事,但钟罗锅给他说这一带的人都很混,而何芳一直没回首都,他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何芳真出了什么事,他在没弄清情况的时候,孤身深入敌营,按照他的判断,他怕是不能顺利救出何芳的同时,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在做警察前他给刘警官做线人,早就知道深入人民群众里得到人民群众的信任是多么的重要,并且得到消息是多么的容易,所以这时候他必须谋而后动。

  如果能够顺利找到何芳,并得知她没什么事,那是最好不过的,但如果事情偏偏是最坏的结果的话,他还能有暗箱操作的可能。

  所以此时瞎说一通,仅是他的策略。

  “呔,我就说嘛,怎么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来接的身影,感情这是走错了!”安城禀一身别样的城里人气息,但又因为生长环境,让他很容易就融入了张癞子他们的这份环境。

  张癞子等人看安城禀穿的都还不错,他在外头做的是小偷小摸的勾当,看人最看的准,但一方面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想重操旧业。

  另一方面又觉得安城禀这种人既然也是在外头混的,他猜测的话,主要是他太自来熟,而且眼神里带着狠劲儿,要是真干起来,他怕不是对手,所以还给几个跃跃欲试的人都使了个眼色。

  叫他们今天别动安城禀,主要还有个原因,他说他是来钟家林找人的,万一他找的人是个狠角色,那他今天要是动了他,之后钟家林那边他那个‘异姓兄弟’上门报仇,到时候麻烦。

  其实往上数几代,钟家和这边的何家张家都算是一家人,就是几个结拜的兄弟凑成一堆做事,后来打仗那些事都还挺好,但论功勋的时候,钟家那边仗着人多,愣是搞了他们何家和张家。

  最后大家反目,加上张家和何家这边地势不好,男人死得多,就被钟家压了一头,这都几代人了都还没缓过来,而且现在也还被他们一直打压着。

  以往还有些人觉得这口气非得找回来,但日子越过越不一样后,谁都想自家日子好过,就没几个还记得这些,愿意费劲儿找场子什么的了,主要也是找不过。

  钟家人太兄了,有几个当兵的,如今说是混成了什么官,权利还不小,之前就有这边何家和张家几兄弟找钟家人的麻烦,但后来遭了的都是何家和张家的人,现在还关牢里没出来来着。

  所以他们这边也犯不着再去惹钟家那边,张癞子混是混了点,但今天这事儿他还是分的清楚该怎么做的。

  安城禀的确自来熟,一杯酒下肚,几句恭贺的话,就跟一群混混打作了一团,而后顺利坐下推杯换盏之间很快就弄明白了张癞子娶亲娶的是什么人。

  而他听着张癞子等人起哄说起那个新娘子是他们当地人,但是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再一问,知道新娘子是他们这处何家的一个姑娘。

  因为家里人欠了钱,他张癞子好心给了对方一笔钱,她父母就感恩戴德把人嫁给了他,说到这里,张癞子无不得意,笑声都能掀翻屋顶了。

  安城禀越是打听,心里就越是明白,自己今日确实没来错,那何家姑娘恐怕就是何芳没错了。

  耳边是各种混笑和吵闹,甚至多的是对何芳的不堪之语,听着只让人气血上涌,想到那个单纯质朴的姑娘,竟然在这种地方受着如此的虐待,他心头就是……

  他看了眼周围,有七八张桌子,其中男人比较多,占了有六张桌子的样子,其余两张是女人坐着,大家吃着不算丰盛的宴席。

  其实桌上并没有什么菜,大概是这个年头能够请客的也就只有这些,而且因为没吃过所以大家等菜刚刚上桌就已经抢的差不多了,所以只能看到些顾着体面留下的残渣。

  另一边的大锅上是两个人在掌勺炒菜,一个帮忙跑堂,炒的热火朝天,人们喝酒也喝的热火朝天。

  “咱们这结婚兴给大家敬酒不?”安城禀问张癞子。

  “兴,咋不兴呢!”

  “只是他还没把咱们这桌喝服了,哪能那么容易让他就走?”

  “就是,来来来喝起喝起!”

  这种事就是经不得起哄,一起哄,那就是停不下来,刚安城禀可是看的明白,屋檐下好几个土黄色的大缸子,里面装的都是酒,毕竟是结婚,吃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架不住男人都好这么一两口。

  他这么一提,张癞子就招呼着厨子那边赶紧的炒菜上菜,然后喊大家赶紧的吃酒吃酒,吃醉了,就少吃点菜……

  安城禀跟众人很快的混闹在一起,但真正喝酒的时候不多,反正就是凑热闹,顺便也将整个院子的情况给打量清楚了。

  张癞子他们住所的地方在两三间烂茅草房后边,通过厨房进去再转一下,左手边是主屋,右手边是堂屋,另一边应该是茅草房或者猪圈什么的。

  这时候他看到有两个小孩子,十一二岁左右顺着墙边怯生生的走到了院子这边来,看了眼正在喝酒的张癞子他们,又连忙的缩了缩肩膀快步朝着厨房的门口跑了去,手里还拿着包黑乎乎的东西,也不晓得是什么。

  大概是从这两个小孩儿的脸上看到何芳的影子,安城禀假装脚步虚浮,说着笑喊着要先去上个厕所,有人给他糊里糊涂的指了个方向,他也稀里糊涂的模样就朝厨房那处蹿。

  等他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个小孩儿跟房间门口的一个女人在说话,“……是我娘做的一口吃的,我姐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再不吃……”

  “饿不死你姐的,她可是新娘子,福大命大的很,以后跟着你们姐夫啊,还要享不少荣华富贵呢!”

  “可是……”

  “算了算了,你就让他进去瞧瞧吧,别真给饿出个好歹来,癞子让我们帮忙照看,可别到时候有个什么,都赖我们头上。”

  一个女人扯了扯另一个挡着俩小孩儿不让进房间的妇女,磕着瓜子劝道。先前她看过了,何芳那女子确实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饿的连路都走不动了,想想看现在还把手脚给她绑着,也是怪可怜的。

  俩小孩儿得了话,连忙跑进屋子大喊,“姐,大姐,大姐你怎么样了?”

  男孩子把何芳嘴里得破布拿出来,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和哭的红肿的双眼,也没忍住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