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
凯瑟琳温柔的声音传来，听得王大卫浑身一酥。他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倩影于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婷婷伫立，微风吹动她素白色的长裙，不沾一丝尘世间的污浊。
这大概便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明明一口酒还都没喝，王大卫却已然有些醉了……
“快进来！”王大卫晃了晃脑袋，连忙迎着凯瑟琳进了院子。“现在还没到盛夏，晚上风大天冷，别吹感冒了！”
其实王大卫也不知道奥兰大陆有没有“倒春寒”这个说法，他纯粹是在没话找话。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哈……”
自觉担当护送任务的几名角斗士讪笑了几句，颇有眼色的溜了，没有想要跟着混一顿烤肉的意思。
虽然王大卫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但他的拳头揍人也是真的疼。
王大卫隐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抓紧滚蛋……
美人当面，王大卫反而有些紧张。他之前与凯瑟琳相处的时候还比较淡然，可这心里有了别的想法，浑身都不自在，只能像个莫得感情的烧烤机器一样在火堆旁忙活，不一会就出了一脑门子汗，半长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得满脸都是。
在感情的问题上，王大卫和很多单身青年一样，属于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要说给朋友当狗头军师，那小嘴巴巴的一套一套的，结果事到临头了啥也不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说句话得憋半天。
纯完犊子……
他拘谨的模样逗得凯瑟琳翘起了嘴角，美目弯成了月牙。
“戴维，你的头发太乱了，我帮你扎起来吧。”
凯瑟琳解下了自己的头绳，一头白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宛若教堂壁画里天使背后的光晕。
王大卫的感知很敏锐，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凯瑟琳就站在自己的背后，若有似无的像檀香的体味被他同样灵敏的嗅觉从烤肉的浓香中分离出来。
凯瑟琳踮起了脚，用自己的头绳帮王大卫绑了个小辫子。
王大卫原本还想着天热了剃个大光头，这个计划就在此刻被无限期搁置了。
“老子以后就留长头发了！”
……
烤全羊的味道很不错。
烧烤应该算是比较粗犷原始的烹饪方式，但因为凯瑟琳，王大卫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硬是拿出了雕豆腐花的精细劲儿。本就鲜嫩的羊肉，被王大卫用巧劲震断了肌肉纤维，使得看上去还是整体的羊肉变得比薄肉片还要松散，比果冻还要爽弹。吃到嘴里几乎不用咀嚼，浓厚的肉香与香料混合的特殊香气就会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并在陶醉中化成一股热流划过食道，涌进胃里之后浑身都暖洋洋的。
信仰虔诚的凯瑟琳平时是不吃肉食的，但也被这迷人的香气所吸引，尝了几口。王大卫知道她不喜欢肉食，准备了不少时令蔬菜，刷上一层掺着羊油的酱料之后，蔬菜的清香混着一点点油脂味，吃得凯瑟琳眉开眼笑。
凯瑟琳的身材太纤细了，她没有学习过武技，也不爱锻炼身体。恪守教义的她饮食清淡，除了苏珊大妈的苹果派以外，这大概是她吃过的最“奢华”的食物了。
一顿烧烤过后，王大卫的紧张感倒是消失了不少，他从仓库搬出一把梯子，带着凯瑟琳爬到角斗场的屋顶上看星星。
凯瑟琳似乎有点恐高，屋顶到地面最多五米的距离就让她的小脸煞白，但当她抬起头，仰望璀璨星空的时候，脸上的紧张之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略带稚气的纯真笑容。
王大卫还是第一次看见凯瑟琳这样笑。
看星星这招真是绝了，狗血偶像剧诚不欺我！
从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竹篮中拿出一瓶新榨的果汁，王大卫倒了两杯，递给凯瑟琳一杯。
“戴维，你有想过未来吗？”凯瑟琳的语气中有些许迷茫。“我这些天都在教堂里做义工，每天都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有的贫穷，有的富有，有的朝气蓬勃，有的暮气沉沉……但无论他们是什么人，每个人来到教堂里，都想要祈求神的祝福、神的保佑，却没有几个人希望得到神的宽恕。”
“《神典》中的教义与现实似乎并不相符，自从离开了神学院，我发现自己不懂的越来越多，明白的却越来越少，甚至在某个瞬间，我的内心最深处甚至会产生某些渎神的想法！”
“我对未来很担忧，我怕自己不够虔诚，我怕我永远也无法成为合格的修女……”
对凯瑟琳的困惑，王大卫在心疼之余也十分理解，这就类似于刚刚离开象牙塔的大学生，步入社会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和书本中的、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世间百态，最难懂的是人心，哪怕学究天人也无法参透。
王大卫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即便穿越这种超自然想象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他依旧没有皈依神灵怀抱的觉悟，也解决不了凯瑟琳的困局。
“凯瑟琳，我很尊重你的信仰，但我觉得你有些偏执了。”
“不是这样的，戴维，你不知道我曾经的经历。”凯瑟琳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样子。而从我有记忆起，我的爸爸就在为了成为贵族而奔波钻营，除了苏珊大妈，陪伴我的就只有一本母亲留下来的《神典》阅读笔记。”
“我的母亲是个很虔诚的教徒，我从笔记中学到了很多，它让我感觉到母亲一直就在身边陪着我。后来，父亲欠下了一大笔债，只能带着我东躲西藏，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但每当我阅读那本笔记的时候，我的心总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成为一名神职人员，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需要帮助的人。”
“于是我进入了神学院，深入的学习与了解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星光洒在凯瑟琳柔和的脸上，充满了神圣，“我并不关心自己会不会觉醒神术，我只希望世间能少些欲望与苦难。”
王大卫肃然起敬，他能够看出来凯瑟琳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他对于宗教并不感冒，但那些真正身怀“大爱”的人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
“你会成功的，凯瑟琳。”王大卫郑重的说道：“你的善良是独一无二的，你天生就是当宗教领袖的材料，说不定在哪一天就被教会推举成史上第一任女教皇了！”
“净瞎说！”凯瑟琳皱了皱鼻子，捶了王大卫一拳。
力度轻得连按摩都算不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戴维，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我的未来？”王大卫深呼了一口气，眼神慢慢变得空洞。
“我……是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有资格谈论未来吗？”
这不是王大卫在矫情，而是他真实的写照。
在奥兰，他确实没有过去，甚至若不是凑巧存在一个不知道与地球存在什么联系的夏族，他连个能糊弄人的身份都没有。
至于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困于庞克斯城根本出不去的奴隶。
“你当然有未来啊！”凯瑟琳的情绪有些激动，主动握住了王大卫的手。“戴维，你要相信自己不会做一辈子角斗士的，我也会劝父亲归还你们自由的。”
摩挲着凯瑟琳柔软的手，王大卫突然笑了。
“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是个热衷杀戮的人。我只希望和重要的人生活在一起，每天找点乐子，不那么枯燥就好。”王大卫语气平淡的诉说着自己宅男的本性。“米卡和发仔都找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挂。”
“而且……只要可以脱离奴籍，恢复自由民的身份，为格朗特先生工作其实挺好的。哪怕他不经营角斗场了，做什么别的事情我也能出力啊！说不定以后格朗特先生真的成了贵族，那我就做你们家的家臣侍卫。”王大卫一本正经的说道：“凯瑟琳公主殿下，您的守卫骑士戴维·雷克斯·夏愿意为您效劳！”
王大卫说这话绝对是出于私心，他想一直跟着格朗特混，完全是眼馋人家女儿。
但凯瑟琳还就吃他这一套，夜空中飘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对了，凯瑟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趁着气氛和谐美好，王大卫不要脸的劲头又上来了，“那个……修女能不能结婚啊？”
凯瑟琳雪白的脖颈与脸颊上瞬间布满了红晕，她用力抽了一下还被王大卫抓着的手，却没能抽出来。
王大卫嘿嘿傻笑着装糊涂。
“一般的修女是不能结婚的，因为……肉体上的……欢愉会阻碍修女理解神谕……”凯瑟琳小声回答道：“不过……觉醒了神术的修女是允许结婚的，这证明了她们已经有资格独自替神播撒光辉了，但结婚对象只能是圣骑士或者牧师。”
王大卫的笑容变得僵硬。
特么的！难道老子还得去混教会当圣骑士吗？
他的心中忍不住感叹：寻爱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
王大卫一时间无话可说，凯瑟琳也默契的没有将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暧昧气氛打破。她任由王大卫抓着自己的手，两人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浩瀚广袤的星河，沉静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