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戏子 043 安敬思
作者:执笔画事人的小说      更新:2020-10-09

  正月十六,过年的氛围散的差不多了,勤快点的钱塘人已经开始忙碌,街旁不少店铺子开张了,走街串巷贩子们也已经开始吆喝,借着“新年吉祥”,人们忙活起又一年的生计。

  梅长青主仆大清早出门,路过街头时,见有家摊铺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胡饼”,淡淡的烤芝麻清香入鼻,勾人味蕾,成天馎饦、乳粥的,梅长青早吃腻了。

  梅长青喊停马车,打算买几个尝尝。

  摊上刚摆上一摞新出炉的,黄灿灿的饼皮配上星点芝麻,看着果然诱人,一纹钱一个,梅长青买了六个,打算主仆三人分食。

  付了钱,他刚准备回车,就瞅着摊主捏着鼻子扭头朝地,接着“呲”的一声,甩出两团子鼻涕,手指顺着一旁立柱揩了两下,接着继续揉面。

  梅长青拎着胡饼的手一哆嗦,差点没脱手落地。

  见小主子脸色难看的上了车,燕小乙以为他是受气,主辱臣死,他捏住藏在衣袖里的小刀,打算小主子一旦放话,立马就飞一刀子。

  小丫头问得原因后,没心没肺的捂着嘴“咯咯”直笑,燕小乙也收了手,忍着笑意驾车离去。

  虽已入春,天暖了些,但清晨的钱塘依旧很冷,小丫头挑着车帘向外观望,梅长青则盯着那“一坨”金灿灿的胡饼,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置”它,毕竟是用了一斗米的价钱买的,丢了有些可惜。

  车马路过北街时,速度放慢了些。

  北街是钱塘的“贫民窟”,逃难过来的人大都聚在这里,梅家班子初至钱塘那会儿,晚娘也曾想在这儿盘个园子,又觉着太过混乱,才一时搁置下来,若非梅长青得了沈园,大抵还得在这儿落脚。

  路过街角时,小丫头突然指着外面,“少爷,你快看那里有,那个“壮汉”好可怜哦!”

  梅长青探过头去,见角落里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壮汉”,他一身缝补拼凑破旧棉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怀里紧抱的像是个老妇人,“壮汉”躬着腰背,似乎在为怀里的老妇人取暖。

  待马车经过时,“壮汉”抬了下头,梅长青依稀看清些面容,哪是个壮汉,分明就是个发育过度的少年,心下叹了口气,乱世人命贱如狗,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待他探回身子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车角,突然灵机一动,急忙道,“小乙,停下车。”

  待马车停稳,梅长青拎起油纸包下车,快步走向角落里的二人,小丫头提着裙裾跳下车,小跑着追了上去。

  听着有脚步声靠近,蓬头少年警惕的抬起头,见一个贵气逼人的俊美公子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个俏丫鬟,当下紧了紧怀中老妇,向后缩了下身子。

  梅长青走他身前蹲下,将手里的胡饼递给他。

  大抵是两天滴米未进的缘故,蓬头少年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却没敢伸手去接。

  梅长青见他一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接着抬了抬手,微笑道,“拿去吃,没毒的。”

  蓬头少年见他笑容和善,不像是“纨绔子弟”,犹豫了下,终还是耐不住饥饿接了过去,油纸包尚且温热,少年露出个虚弱的笑容,道了声,“谢谢公子。”

  他谢罢,轻轻的摇了摇怀里的老妇,小声道,“娘,醒醒,咱有东西吃的了。”

  摇了几下见妇人没有动静,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扔下油纸包,边摇边哭着叫“娘”。

  梅长青见状,连忙将他喝止。

  “别摇了,再摇好人都被你摇没了。”

  少年一下子就被他吓的不敢动弹,挂着两串泪珠,手足无措的望着梅长青。

  梅长青撩起老妇的头发,这才看清她的面容,跟晚娘差不多的年岁,却已是满脸褶皱、头发花白。

  梅长青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有气儿,还活着,又摸了下她的额头,烫的吓人,估计是受了风寒。

  “还有力气吗?”

  蓬头少年忙不迭的点头。

  “抱上你娘跟我来,她应该是受了风寒,我带你去找郎中。”

  大抵坐久了的缘故,少年抱着老妇起身时,身子踉跄了下,随后稳住步子,快步跟了上去,还没走几步,却又突然驻足。

  梅长青听着身后没声儿,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不走了?”

  少年哭声道,“公子,俺们没有银子。”

  悲怆的哭声听的梅长青哭笑不得,心道,有钱你娘还能遭这活罪?

  安抚道,“放心吧,有我。”

  少年这才激动的追了过去。

  燕小乙还没清楚状况,又没敢问他,便帮着搭手,两人一阵儿手忙脚乱的将老妇抱进马车后,少年又匆匆跑去拾回地上的胡饼。

  “九爷,去哪儿?”

  “这位大娘发热,咱们沿街返回,我见来时路上有间医馆。”

  “好嘞!”

  燕小乙急忙调转马头,沿着来路匆匆返回。

  没多久,果然见有个“回春堂”的医馆开着门,少年将他娘抱下马车就匆匆跑了进去,嘴里大叫着“郎中,郎中——”

  坐诊的老郎中抬头,见是一个衣着破旧的乞丐,皱了皱眉,坐着没动,他不是开慈善堂的,不做没钱的买卖。

  梅长青进门见状,一眼就看出了原因,“麻烦老先生给大娘看看,一应费用有我。”

  见一身锦丝长袍的梅长青发了话,老郎中没敢怠慢,这才招呼着少年将妇人放在病床上,坐下探手闭目诊脉,良久才睁开眼。

  “郎中,俺娘咋样了?”

  老郎中没有理他,对着梅长青道,“问题不大,只是受了些风寒,加上腹中饥饿才晕了过去,老夫先给她煎副草药,公子给她准备些清淡粥食,待她醒来喝了,再回去再修养个三五天就没事了。”

  梅长青点了点头,等郎中去后堂煎药,他估摸着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事儿,自己也不急着去去刘府,他便坐下等待,少年拘谨的站在一旁,叫他坐他又不肯。

  一时无聊,梅长青问起话来,对他这个大恩人,蓬头少年自然是知无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安敬思。”

  “你和你娘打哪来的?”

  “俺随娘是自代州飞狐逃难过来。”

  “代州?”

  梅长青诧异的看了眼他,“那儿倒是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