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良久，未见里面有人应答。

　　屋内寂静无声，他皱着眉头，把耳朵贴到门上倾听。

　　真奇怪，天都黑了，家里怎么没人？

　　就在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秦岩，中年男子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你是？”

　　“我是小川，刘叔，还记得我吗？”

　　秦岩咧嘴笑着打招呼。

　　这位中年男子叫刘海亮，和父亲在同一个农机厂工作，他的女儿刘毓秀和自己还是高中同学呢。

　　但他家似乎不在这一层，是什么时候搬到隔壁的？

　　“噢噢……小川！”

　　刘海亮嘿嘿一笑：“差点儿没认出来，听你爸说你这些年在国外工作，怎么，这是刚刚回来？”

　　“是的，刚刚回来。”

　　秦岩点点头，转身问：“刘叔，我爸在哪儿？为什么这么晚了家里还没人？”

　　“都说你在国外发财了，可不是嘛？老秦从农机厂退下来以后，在南石门街上开了一家水果店，这会儿他跟你妈肯定正在店里忙活呢。”

　　讲完之后，刘海亮的视线转到了秦岩的行李上，目光一滞，这个打扮，哪里像是发财了？

　　鼻子里不禁发出一声冷哼，暗道，就说嘛，连高中都没毕业，怎么能挣大钱？恐怕是在国外刷了好几年的盘子吧？

　　心里这样想着，刘海亮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顺手将房门一锁，转身问道：“小川啊，你打算去水果店找你爸爸吗？要不，先把行李放在这儿？”

　　“不用了，谢谢刘叔，改天请你喝酒。”

　　秦岩问清楚水果店的位置后，立马转身下楼，不想却被刘海亮追上。

　　“小川啊，你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有这个打算。”

　　秦岩点点头。

　　“现在国外形势不太好吧，在咱们这里，一个民工月薪都有七千多，当初你要是不出国，即便不能像我家秀儿那样考上个好大学，但就算干点体力活，我想你家也不至于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

　　“是。”

　　秦岩微笑点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但是刘海亮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走到楼下，临分别时，刘海亮又往秦岩身上看了一眼，叹息一声，用长者的口吻训诫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再问你妈要些钱，我明天就要给你约时间了，在那种场合，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可怎么行？”

　　要邀请什么人吗？秦岩有些不解。

　　正要往下问，刘海亮却像电视上看到的村干部一样，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走开了。

　　南石门这个地方，早在几年前就已是老城区著名的夜市街。

　　每天晚上，住在附近的工人下班后，都喜欢三五成群地聚在这里，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回来时再带些水果，虽然花销不大，但却深受年轻人的喜爱，也使这条不足三百米的街道变得热闹非凡。

　　这儿不是交通要道，所以很少有城管前来巡查。

　　也许正是由于缺乏监管，才让一些人有空子可钻。

　　一年前，一伙自称南石门卫生执法队的人，赶走了街道派来的清洁工，自己雇了两个人来这里清扫，并以此为借口，对南石门街上的所有小贩和临街商铺征收卫生费。

　　大家都知道，这个所谓的执法队，其实就是隔壁凯悦娱乐的保安，一群半黑半白、以卫生为名义收取保护费的混混。

　　直到有两个不肯交卫生费的商贩被打得鼻青脸肿，其余的商贩也只能自认倒霉，每月拿出二三百块钱打发他们，只求他们不要打扰自己做生意。

　　秦国华两口子的水果店，位于一个不起眼的街角。

　　这地方有点偏僻，所以开业三年多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当然，所谓的卫生费也从未全额支付过。

　　他们知道这家店生意不佳，所以每个月底收钱时，就会骂上两句，或者再多搬几箱苹果。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还没到月底，这群混蛋就一窝蜂地出现了，一路骂骂咧咧，直奔水果店，进来二话不说，先来一顿打砸。

　　等到秦国华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制止时，却被领头的人狠狠推了一把。

　　如果没有妻子肖莲英的阻止，他几乎要被对方手中的钢管击中脑袋。

　　这个架势，可把隔壁几个铺子的人吓得不轻，唯恐连累到自己，赶紧把卷闸门一拉，连生意都不做了。

　　反倒是那些到夜市来打发时间的青年工人们，由于事不关己，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然而，那些混混凶神恶煞地挥动着钢管西瓜刀，青年工人们也只敢在水果店外围观，无人敢靠近，更无人敢阻拦。

　　那领头的叫毛毛，是旧城有名的恶霸。

　　长得人高马大，故意赤裸着的膀子上纹着一只下山虎，手里拿着像啤酒瓶一样粗的钢管，左右看了看，等手下的混混差不多把店里的东西打翻了，这才悠然自得地点了一根烟，斜眼望着旁边的秦国华，说：“知道怎么回事吗？”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身穿高档职业套装、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子跑了进来。

　　她先是看了秦国华夫妇两眼，看到人都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转过脸来，俏脸一沉，扭头看着毛毛，问道：“你是谁？你来这儿做什么？”

　　毛毛见这女子貌美，眼睛都看直了，明明是被骂，却还是很得意地说：“怎么，美女还想吃了我不成？”

　　“毓秀，你别管！”

　　秦国华急忙拉住女子。

　　那妮子年轻貌美，又常常出入旧城，这些混混可不是好惹的。

　　讲完后，他向前走了一步，把刘毓秀护在身后，强忍着怒气，质问毛毛：“朱队长，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你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听完秦国华的话，毛毛的脸更难看了，他冷哼一声，撇了撇嘴道：“有没有得罪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得罪了谁？请你直说。”

　　秦国华和妻子都是农机厂的下岗工人，活了大半辈子，自问一向待人宽厚，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怎么会得罪人？

　　“我们凯悦娱乐的项少，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