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凉,吹走了众人内心的浮躁,带来了静谧的祥和。
楚相逢看了看窗外的树影婆娑,秋风寂寥,忽而眸色微凌。
烛灯刺啦一声响,灭了,银白的月光照不亮世间的阴谋诡计。风声大震,夹杂着丝丝剑身嗡鸣声。
她快速出手,轻松握住那迎面而落的长剑,浅褐色的眸子闪现一道危险的光芒。
黑衣蒙面人瞳孔大睁,身子一僵,似是被眼前的人震撼到,呆愣一瞬,一时不查,被楚相逢一脚踢飞。
“你是何人?”楚相逢气势全开,哪里还是白天表露在人前的温柔和善。
那人慌张转身,欲逃离开来,却是被闻讯赶来的阿甜阻挡住。
那人一时焦急,紧急打出一掌,不费功夫,就逼退了阿甜。
楚相逢伸出右手,擒拿那人。对方身子一侧,她一手滑过那人的胸前,落空。
“啪嗒”声响,玉佩落地声传来。
月光正好将照射在掉落之物上,那是一枚破损的玉佩。
她瞳孔骤缩,浑身僵硬,猛地收回手。
“阁主,我这就去告诉太子殿下。”阿甜愤恨道。
“站住!”楚相逢慌张出口,“不许去”。
“阁主?”
“不要惊扰了其他人。”楚相逢缓缓蹲下身子,将地上碎成两瓣的玉佩凑在一起,赫然是一个完整的白荷玉佩。
那黑衣人本就受了伤,再加上走的慌张,终究还是引起了巡视人的注意。
一时间,火把攒动,处处响彻着“抓刺客”的叫唤声。
秦陌面色担忧,大步跑来,见楚相逢完好,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陌,带我去见他吧。”她径直开口,丝毫没有拐弯询问的打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秦陌心跳停滞一分。
她知道了?
楚冉一身狼狈地逃出东宫,绕过无数小巷,直到一处最偏僻的街尾,费力推门而入,顾不得地上的泥泞脏污,踉跄跌坐在地。
似是觉得呼吸受阻,他用力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伤痕遍布的下半张脸。
他无力靠坐在壮硕大树杆上,浑浊且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天边的圆月,那张狰狞可怖的脸颊露出苍白无力的苦笑。
忽而,他双手抱头,双肩抖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月下中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
不顾连日来奔波的劳累和身体的重伤,他吃力站起身来,戴好面巾,唯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瘸一拐地走向那破败的门扉。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到门把手之时——
“吱呀”声响,门由外而内被推开。
乌云消散,黎明的曙光划破夜的深沉,驱散了黑暗,同时照亮了那不请自来的二人。
他慌张低下头,摸了摸面巾,待确定不会掉落,抽出长剑,欲强闯出门,却是被秦陌阻拦住。
“你这个混账小子,让开!”面对秦陌,楚冉显然没有什么耐心,“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可以杀了自己。”
秦陌冷哼一声,强忍住内心的愤怒。
“威武大将军,你就是这么看轻自己性命的?”楚相逢讥讽打断。
“我从来不知道威武不能屈,坚定不移,为国为民的楚冉大将军竟会沦落到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对手?”她笑了笑,“还是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在乎你的性命?”
她的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剑落地,深深嵌入泥土之中,楚冉将头压得更低,想要强闯出去。
楚相逢走到他的面前,“先和我回去吧。”
楚冉并未有所反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秦陌想要扶着他,却是被用力推了开来。
“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楚相逢轻轻提了一句,深看一眼秦陌。
楚冉如醍醐灌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自嘲地笑了笑,兀自迈开脚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秦陌紧张地看了一眼楚相逢,此时,一向习惯高冷的他竟不知该作何表态,随意找了个借口,兀自离开,同时暗骂韩子高愚蠢。
正在鞍前马后不停伺候着华氏和楚文姜的韩子高:……
“阿嚏!谁在骂我?”
“你是韩太医?”华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氏的亲姐是南楚皇后,因着韩子高长相俊美,医术卓绝,很受宫妃的青睐。
楚皇后对韩子高更是赞赏,平时遇到个小病小灾,也会唤来韩子高这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诊断。
对于韩子高这个人,华氏算是比较熟悉的。
韩子高并无隐瞒的打算,客气地点头。
“夫人,以后你尽可唤我子高便可。”
这面前的可是楚相逢的娘家人,他可不能得罪了。若是被秦陌那个混蛋怪罪,他还要不要过好日子了。
突觉后背凉飕飕的。
华氏颔首,看了一眼周围的小桥流水,朱门闺阁,诺大的富贵院子,询问道:“谢谢你的安排。”
一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说要救她们。
即便是皇亲贵胄,可若是惹得帝王厌恶,那么离死亡也就不远了。楚皇后因为妒忌新晋宠妃,推人下水,导致那宠妃流产。
楚皇大怒,楚皇后被夺了凤印,禁足凤鸾宫,没了实权。娘家丞相一家更是被查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被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丈夫失势,娘家被打压。
曾经贵妇圈第一人的她落得一个人人喊打的境地。
想要离开南楚,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奈何没有外援,无计可施。好不容易从天而降说要帮助她们的人,她哪里顾得上摸清对方的真实身份。
“大人,谢谢你的搭救。”
“不,你先别急着谢我,要谢,你就去谢太子妃娘娘吧。”韩子高拒绝。
他可是个好人,这么大的功劳,他都没要。
三哥,你一定要赞扬我。
“太子妃娘娘?”华氏惊愕。
难道说是北秦太子殿下救的她们?
“是的,你们应该庆幸。否则过了明日,你们可能就是那地府的亡魂了。”说完,也不管魂飞魄散的华氏如何反应,韩子高转身离开了去。
“娘,你在想什么?”见华氏如此魂不守舍的一面,楚文姜心生厌恶。
都是这对没用的爹娘,不仅丢了她嫁给南楚太子的机会。如今更是为了活命,连日潜逃。现在,养尊处优的她只觉得浑身都疼。
“文姜!”华氏惊呼一声。
楚文姜蹙眉,越发不喜华氏如今这大惊小叫的市井妇人模样。
“文姜,你说那太子妃娘娘有没有可能是楚相逢那个贱人?”
“娘,你糊涂了!”楚文姜怒极,“那个小贱人早在两年前就被烧死了。”
“可可可可——可是——”华氏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本就怀疑楚相逢不是真死,近日来,她更是噩梦频频。
噩梦中,楚相逢一身洁白衣裳,不沾染丝丝火苗,于滔天火焰中,淡然而立。
她诡异地笑着,毫无困窘之色。忽而,紫光大绽,她身形飘渺,竟是原地起飞,身上无一丝伤痕。
以前,初听楚相逢身死火场,她兴奋,暗道老天有眼。
可随着将军府的日子越来越落魄,以及对妫息的恨意和嫉妒淡淡消逝,她竟觉得自己过于愚蠢。
有时候,她会生出楚相逢还在这世间的想法。
“是啊,可能是我糊涂了。”华氏自嘲地笑了笑。
已经两年了,如果楚相逢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回威武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