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己。

　　人海漂泊，总是不能见底。

　　集装箱柜里的，第一天。

　　鬼仔算计着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还没有人给送饭。

　　一个一个的仔细观察，鬼仔发现，除了几个是新芽子，剩下孩子都和自己一样，来自地下世界。

　　知道将要遇到什么，无非是再重新走一遍老路。

　　但鬼仔，还是想再等等。自己的体力，现在消耗的只是一点点，早出头，一般没好下场。

　　已经习惯，在黑暗中游走的生物，总会在体力消失前，先补充食物。

　　还到不了人挤人的空间里，开始像被鲨鱼围猎的鱼群，掀起群涌。

　　强者欺辱弱者，弱者欺辱更弱者。

　　鬼仔，在黑暗中慢慢的挪动着，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像是商量过一样，在箱柜的两头，往中间过筛般搜刮食物。

　　“把吃的，自己都拿出来，别逼着我们动手！”

　　“铛铛铛…”

　　按着不顺从的脑袋，撞击着箱柜的底板。

　　只有几个新芽子，低低的抽泣。对于能在地下世界，全须全尾活的很好的孩子来说，这都是日常生活。

　　本来还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给送饭的鬼仔，已经被堵在了中间。

　　算了，吃谁的饭不是吃。

　　“你小子，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很滑溜啊。赶紧的，把吃的都拿出来，就剩你一个了！”

　　“你是领头的？还是你想当领头的？”

　　“怎么那么多笔画，我就是要当领头的，怎么了？”

　　“还挺狂躁啊……”

　　鬼仔见狂躁男孩伸手想来抓自己，抢先出手，极其准确的攥住对方的五指，稍一用力。

　　“咔嚓……”

　　齐齐的一声，五根手指全都掰折。

　　“啊…唔……”

　　狂躁男孩刚吃痛叫了一声，嘴里就被自己的断手给硬塞满，堵住声音。

　　“怎么着，你们几个，还想替他出头？”

　　七八个稍大的男孩，悄悄的退向各个角落。

　　鬼仔把狂躁男孩搜刮来的食物，清点了一下。十二块压缩饼干，六瓶清水。

　　看着统一的压缩饼干，鬼仔觉得有些不对。

　　“你们都是一起的？”

　　狂躁男孩已经疼晕了，没有人回答鬼仔。

　　糙！

　　鬼仔，把狂躁男孩用衣服，兜着的压缩饼干和清水，一起拎到箱柜门口的位置。

　　“滚！”

　　几个刚才失去食物的孩子，夸张的移动着。三个刚才参与搜刮食物的稍大男孩，却是不动声色的聚在了一起，占据着门口的一端。

　　征服凶恶的，只有穷凶极恶。

　　鬼仔不知道这句话，可是近一年的地下世界生活，却让鬼仔完美的贯彻着这句话的精神。

　　箱柜里的第二天。无人送饭，无事。

　　无人送饭。有些小骚乱。

　　四个失去食物的孩子，想偷回点食物，被发现，遭毒打。搜刮食物者，开始聚集起来。

　　第四天，无人送饭。

　　失去食物者，开始小群体反抗。发生骚乱，失去食物者被打死两个。

　　…………

　　第八天，集装箱们被打开。

　　果然，是晚上。鬼仔庆幸自己的时间感觉没有出错。

　　还好，除了长时间不活动，有点无力，体力没太大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没动过，鬼仔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出手了。

　　这几天，鬼仔一共打折了两条胳膊，踹断了三条腿。就再也没人打鬼仔的主意了。

　　比起箱柜里面的惨状，鬼仔不算出手太狠。让所有孩子，真正害怕的是，鬼仔动手从不打第二下，一下就打折你。这不光是狠，更是实力。

　　地下世界讨生活，眼光，是第一位的。虽然大家都是孩子，可孩子更能敏锐的感知，谁更危险。

　　“里面的小杂税，还没死的，赶紧特码的给我爬出来！”

　　“1，2，3，4，5……66。还有吗？没喘气的就灌水刷仓了！”

　　“糙！数字还怪吉利的！都给我滚到那边的沙滩上，自己到海里洗干净了，滚回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

　　鬼仔的眼睛刚刚适应过来，连忙朝着探照灯照射的沙滩，快速跑去。

　　鬼仔的时间概念，很强也很准。四分半钟，就跑回了原地。

　　一个魁梧的，独眼光头中年男人，开始抬手看表。和鬼仔心中默念的分毫不差，五分钟到了。

　　独眼光头男，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黑暗里，突然亮起数十只火光。

　　“哒哒哒…哒哒哒……”

　　无数的子弹，倾泻在鬼仔刚才洗涮的沙滩上。

　　独眼光头男转过头，吼道：

　　“十个数！都特码给老子，站成一排，自己报数！”

　　一，二……六个数。

　　“1，2，3，4，5……37。”

　　“嗯，码了八字的！这个数也不错，不管三七二十一嘛！哈哈……”

　　“都跟着老子，别特码掉队，老子带你们这帮小杂税去吃饭！”

　　抢在第一名位置的鬼仔，赶紧跟着光头独眼男身后。幸好，自己是第一名，可得跟好光头男，要是被让其他的孩子带路带偏了，可能就是个死。

　　光头男走的不快，鬼仔精准到和光头男同步同频。鬼仔眼睛紧张的打量着四周，却始终不回头看。

　　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绿光，在两旁的黑暗里闪烁，鬼仔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身后，不时传来急促而短暂的惨叫。鬼仔不敢分神，因为独眼光头男并不是在走直线，有时会很明显的闪身，规避什么。

　　反正，只要光头男的方向有变化，后面的队伍，就会有人遭殃。

　　终于，眼前出现了，数十个工业疝气灯，如白昼般照亮一片营地。

　　在一座营房的门口，光头男停下了脚步。

　　“刚才，是给宠物宝宝们开饭。现在，小崽子们，才是你们的开饭时间！”

　　“给我报数进去吃饭，没有时间限制！敞开吃吧，小崽子们！”

　　第一个进入餐厅的鬼仔，在看到丰盛的自助食物后，身体才稍微有所放松。

　　快速的取走足够的流食，鬼仔找个地方，慢慢的开始进食。

　　刚好最后一名孩子，报数进来。

　　“22……”

　　听声音鬼仔还认识，正是狂躁男孩。

　　狂躁男孩的声音，极虚弱。能在被打残、被夺走食物后，还能走到这里。狂躁男孩，已经到了极限。

　　不是所有坚持的人，都能有希望。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选择了流食。

　　除了，狂躁男孩。

　　鬼仔吃完出去的时候，狂躁男孩正啃着一只巨大的龙虾，眼睛却狠狠的盯着一只烤乳猪。

　　从进门到离开，自始至终，两人谁也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从离开集装箱，到躺在营地的折叠钢丝床上，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鬼仔几乎用光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冰冷，粗暴，血腥，残酷……

　　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更加疯狂的折磨。

　　鬼仔什么也没想，快速的睡着了。

　　阳光，洒在金色的沙滩上，清晨的风，带来丝丝清凉。

　　仿佛是一场梦，可狂躁男孩鼓鼓的肚子，嘴里满是沾着血的混杂食物，眼睛凸翻的尸体。

　　却又提醒着所有的孩子，一切都是真实的。

　　正好剩下二十一个，这光头男真特码是个乌鸦嘴，说的真准。

　　“9527!”

　　“到！”

　　“回答我！你是谁？”

　　鬼仔用尽力气喊道：

　　“报告教官，我是9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