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西下之时,紫儿缓启秋波,自昏睡中醒转过来。
环顾四周,她有些茫然,虽然是自己平日里住的厢房,*榻边坐着的人是夏婵,不过,怎么会……
哦,想起来了,她在庭院中撑持不下,估计是被送回来了。
“****!”夏婵见她醒来,激动地扑身抱了上去,尤带哭腔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可算醒了,太好了……”
默默地,紫儿抬起柔荑,在她背上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不一会儿,夏婵便直起身抹干泪,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两只眼肿得跟水桃似的,一时半会怕也恢复不了。
“****现下既已洗清嫌疑,上头吩咐了,让****好生休养着……”
夏婵替紫儿重新拧好毛巾,敷在额上,开始讲述紫儿晕倒后的相关事宜,果然,大家还是各顾各的,并没有谁对紫儿的遭遇真心很在意。
紫儿呆呆地盯着纱帐顶,似有不闻之状,微微勾起的唇畔,却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凉薄之意。
对于自己被忽视,她一点儿也不意外,若认为她这个最大嫌疑人才是焦点,就真真入了窥豹一斑之流了,她不过是被卷入前朝后廷风云激荡的边缘小角色,不被注目,很正常……
接着,夏婵又讲了紫儿不在的这两日所发生的事,钜细靡遗,交代得十分详尽。
“不过****去东宫的事,这么一耽误也不知几时再提起。是了,南宫姑娘现在是南宫良娣了,奴婢听人说,她很是得太子殿下的喜欢,说起来东宫许久未进新人,还从未有谁甫进入就像她这般得*……”
话说一半忙又截住,夏婵注意到紫儿将小臂枕在额头之上,阖眸假寐,似有倦意。
也难怪,毒日头加上柴淑妃的**威,以及目睹几妃间的明暗箭,身心俱受煎熬怎可能不疲惫。
好半晌,紫儿才幽幽呢喃道:“以后行事务必低调,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樱唇逸出声有气无力的叹息。“这些争风吃醋之事,实在麻烦得很,我不喜欢……”
……看爹爹的几房妾室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连娘也因此……而争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意思……只想被人*着,不想与人争*,如果要争,还不如独自一人……
夏婵静了一下,不觉想起某人入宫前的抱怨。
“是,奴婢记下了。”她恭敬应诺。“****这会子要再歇会吗?还是……”
“不必了,你去备好水,我要沐浴……”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白天宫斗的硝烟已然止息,太极宫又剩下寂寞冷清,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按照阴阳学说来讲,晨为阳,夜为阴,入夜则阴气渐盛,那些阴性的东西自然就开始外出活动,东瀛人甚至将这段时辰称做逢魔之时,顾名思义,就是会遇到妖魔鬼怪的时刻。
所以虽未到宫禁时间,宫中已鲜少有人选择在外走动,像那种出过人命阴煞重的所在,比如冷宫附近的死湖,人们更是惟恐避之而不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穿过丛生的杂草,飘飘摇摇出现在死湖边,诡魅的影在昏暗之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的幽凄阴森。
难道是未得超度的孤魂野鬼开始现身徘徊?还是欣如惨死的亡灵怀恨而归?
不,都不是,这是人不是鬼,一个暗中作祟的人!
黑影没有迟疑,迅速撂下一物便疾步离开,而后小心避人耳目,一路来到熏风殿外,仍是没有半分迟疑,便悄无声息进入其中……
掌灯时分,紫儿坐在妆台前,让夏婵替她擦头发。
一头柔软的乌云经过细致的清洗,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尤带水气而微微卷曲着的发梢,更有种说不出的活泼俏皮。
不刻,夏婵放下毛巾,拿起把桃木月梳,一下一下地梳理起来,动作轻柔而熟稔。
紫儿撩起一缕垂落在胸前的青丝,无意识地扭弄起来,水润的红唇微微嘟起,似乎藏着什么不满。蓦地,她垂了垂浓密的长睫毛,悄悄拿眼不住地觑向窗子,清灵慧黠的光彩又在眸底流转,像是在打着什么古灵精怪的鬼主意。
不一会,紫儿玩腻似的将青丝扔到颈后,一手托着腮,一手自奁中随意拈出支簪花把在眼前转动,两道秀气可爱的眉毛渐渐拧起,看上去有些困扰,而困扰之中,又带出抹淡淡的愁思。
紫儿洗脱冤屈后反倒忧心如酲,魂不守舍,而且那模样,竟有点类似情窦初开时的莫名烦躁!
夏婵瞧见忍不住轻蹙眉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啊!”
反倒是紫儿突然惊喘一声,随手将簪花掷回奁中,捧住双颊,欠身凑向菱花镜,左右照看起来。
“竟然忘了爆晒了大半天,是不宜碰水的,这下可不是红了!等到明日准会变成黑尾巴熊的!唔,那得多难看啊,万一遇,呃,万一被人当作昆仑奴了可怎么好?我看届时若要当个夜间者,连夜行衣都不需要了……”
越说越夸张了!
夏婵不由莞尔,等紫儿坐回来,便继续替她梳头。
“先别梳啦!去拿些珍珠膏来,我要补救!”
“是,****。”
夏婵放下梳子,谨遵吩咐出得房外,但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可一推开门,她却见到紫儿正打算翻窗出去,不禁愣了一下,继而啼笑皆非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她没有丝毫诧异,仿佛看惯了一般。
什么要补救,分明是故意支开她!
“****!”
“嘎?什么!”紫儿被吓了好大一跳,差点一头撞上窗面。“你,你怎么回来啦!”她有点赌气地嗔责。“啊,不对!你怎么能看得见我?”
“……****会隐遁之术吗?”
“哪有可能!”
“那奴婢为什么看不见?”
“笨!”紫儿气急败坏地大骂。“你应该装做看不见的!”
是哦!
夏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将眼眯成两道弯月,很配合地装做什么也没瞧见地阖****,退了出去。
紫儿皱皱鼻子,一边摆了个鬼脸伸手推开窗户,一边下意识地转身抬腿跨出去,这扇窗户底沿离地面很低,就跟道高些的槛似的,只消跨出去即可。
然而,走路是要看路的,更何况还有道槛。
“哎?!”
大意之下,紫儿不知哪里被绊了一下,竟然整个人飞扑了出去,就跟摊饼似的“摊”在了地上……
说起紫儿住的这间厢房,原是临时关押犯错宫人的柴房,传闻因有人吊死在里面冤魂不散,才渐次荒废了用处。紫儿本不住在这,只因之前同柴玉容她们不和,才被寻了理由打发到此。不过房间整理后条件不算太差,加上位置偏僻、传说闹鬼也没人会来打扰,所以紫儿对此并无抱怨,甚至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这间厢房连着一处小后院,而院墙外恰好对应着一段高地势,若是想偷跑出殿,只需在院墙边垫些物什即可。
好半晌,紫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在逃避现实。
呜呜呜,好痛哦!到底是谁拽了她的腿,害她摔得这般狼狈,好丢脸的说!
该不会这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该不会这些看不见的飘飘正在旁边……
“姑娘……”
欸?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