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哪里来的乌面鬼,好的没让人笑话!”
熏风殿里,紫儿被成日里和柴玉容相好的几位御妻拦住了去路,她暗叹一声,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l.)
“什么乌面鬼,分明是昆仑奴嘛!”
“就是林邑那边贩运来的蕃奴?别说,还真像!”
对这些不堪入耳的嘲辱,紫儿只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似乎是对惹入纷争有了一朝被蛇咬之惧。她情知自己日前晒乌恐或会被奚落成昆仑奴,是以白日里总不愿出来,可实际上,她也只乌了一点点,现在虽未完全白回来,但肌肤顶多是蜜色,才没有她们说得那般夸张!一想到这,紫儿就满心不悦,小嘴也抿得更紧。
“说起那种蛮子,乌漆吗黑成那样实在恶心得很,果然是为奴为婢的下贱胚子!”
“喂喂喂,昆仑奴也是人,凭什么因为人家生得黑就瞧不起人家!”紫儿终究还是大声抗议了出来。“而且昆仑奴哪次被贩来长安不是被王公贵族哄抢而光,你们难道不知如今时兴带两个昆仑奴跟在后面,可威风了!”
众人不禁愣了下,随即又都笑弯了腰。
“很威风是吗?你也想这样威风咯!”有人不怀好意道。
“谁不想威风啊!”紫儿理所当然道。
“啊~~原来你是想当那卑贱的跟班仆从啊!”
紫儿一怔,遂咬住红唇,仿佛吃了瘪似的无言应对。
真是傻子!
众人见了更为蔑视,同时也有些没意思起来,因为柿子太软了捏起来真的很没劲!
“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也是,和这种晦气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刚得的好位置白白又给错过,真真衰势得很!”
“就是说,太子殿下尚且趁此机会摆脱她,我等就更别沾染不祥了……”
几位御妻嗤嘲着离去,而随着她们转身,紫儿脸上的白痴样也瞬间消弭无踪,她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对着扭捏摇摆的背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无聊!
有些人你越反抗越难对付他便欺负得越欢,反而你弱得让他了无践踏后的“成就感”,他便会觉得没劲,自然而然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才过去几天而已,这些人就忘了害人者终害己的下场,明明亲眼见证过的,看来真是无药可救了……
望着那群渐行渐远之人,紫儿水眸中的光华倏然黯淡了许多。
说起忘记,东宫那边迟迟不见动静,似乎也“忘了”要接她过去,不过紫儿并不在意,那些争风吃醋的麻烦事不必面对,她还乐得自在,而且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巴不得东宫那边晚一日发话才好!
宫禁前的半个时辰,紫儿仍旧偷跑出去与商君奕相会,似乎每日里也只有这段时间,她的小脸上才会浮现出可爱灵动的笑靥。
而昨日之后,商君奕依旧是一派温柔洒逸,可仔细看的话,他身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游戏姿态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肃内敛,凝注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地落在了紫儿身上,眉目间的倾慕之意更是越发明显。
而且,对于紫儿的无理取闹,商君奕较之前更为容忍,哪怕紫儿有时候幼稚顽皮得真会让人恨不得捉过来赏她一顿屁屁,商君奕注目着她的深邃瞳眸中永远是那般纵容与*溺,甚至无论她多么的娇蛮胡闹,他都不会恼火,除非她胡闹过了头,他才会摆出微带点严肃的面孔,而她也会因此乖顺地停止。
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倾盖如故的两人感情进展得极快,至于是哪种感情,就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打算再有什么逾矩。
似乎……
此刻,在送紫儿回去的路上,商君奕深沉眷恋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她的身上,而后者无知无觉,只管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玩。
几天的接触下来,商君奕也发现,紫儿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比别个强许多,除却不时犯下天真迷糊闹下小孩子脾气外,她的确来得比任何人都聪敏机慧,看事也比旁人更为通透,一点儿也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娇痴憨纯。
想到此,商君奕眼底盈满笑意,不由轻声对紫儿道:“你远比外表看上去聪慧许多。”
紫儿呆了呆,飞瞄他一眼,“我看上去很笨吗?”她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儿,随即颖悟般水眸一亮。“哦,我晓得了!我这叫大智若愚,所以你才会做此想!”她大言不惭地夸赞自己,全然不懂谦虚为何物。
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商君奕微扬唇角,语带诙谐道:“哪里是大智若愚,只怕是‘大愚若智’……”
“好啊,你居然骂人!”紫儿不依地嗔道。
商君奕无辜地眨眨眼。“有吗?”
“还说没有!”紫儿气呼呼地挥起粉拳,却在落在他肩头前倏地停住,收回,改为娇嗔一声,把脸别开。
自从竹林出来之后,不但商君奕有变,紫儿亦有所不同——面对商君奕的逗弄打趣,紫儿的“暴力相向”变成了赌气娇嗔。
商君奕忍下伸手揉揉紫儿头发的冲动,莞尔道:“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嗯?什么传言?”
“传言道你刁钻任性、蛮横乖戾、无知自负……”
商君奕将传闻的形容一一道出,紫儿仍旧踢她的小石子玩,也不知有没在听,直等到他讲完,她才似有若无地抿了抿唇。
又过了好半晌,紫儿才自语般喃喃道:“这些个形容,想来是从我那些庶母的嘴里传出去的……”
她忽而收住话头,似乎不想深谈某些事,也不再边走边玩,因为小石子已被她一脚踢歪滚到沟里去了。
“传言本来就不可尽信的嘛!”紫儿状似豪爽地摆摆手。“不过呢,我要事先说明哦,我确实是有点任性啦,从小被*惯到大,我多少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的,”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坠子。“只是才没有传言说的那般夸张恶劣!不过呢,你也别因此就觉得我是什么非常乖巧的女孩子哦!”她郑重其事地提醒。
他当然不会那样觉得!
商君奕不觉失笑。“你这会子倒很坦诚。”
“谁叫你看上去好似在期待什么的样子!”紫儿偷偷觑他一眼,却在对上那双带着兴味的星目时睫毛微颤,逃避般垂下眼帘。“别,别以为我看不出哦,我都有在观察你……啊,不是!”
察觉自己失言,紫儿不禁羞红了脸。讨厌,说得好像她一直在偷偷注意他似的!
商君奕挑高眉峰,却并未像之前那般戳穿逗趣她。
“我,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乱幻想而已,你别误会了……”紫儿急忙改口解释。
“哦?”商君奕深深凝注着她低垂的螓首。“为何要提醒我?”
紫儿猛地仰起脑袋,一脸“这还要问吗”的表情。
“因为……”
话语中断,只因那映入眼帘的俊庞在朦胧暮色之下,显得别样不同,那样的让人禁不住地心魂驰荡。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什么?”
商君奕眸中逐渐泛出某种异彩,他悄然抬手扶起紫儿小巧的下巴,而后者神色迷离,满面娇慵醉媚,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竟对此浑然不觉。
“因为我……”紫儿清澈的水眸开始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不想让你有所失望。”她梦呓般呢喃。
“是吗……”
商君奕轻叹一声,竟情不自禁地慢慢将脑袋俯下,紫儿张了张眼,身体却未能动弹。
倏地一声窸窣声响,恍惚中的人霎时惊醒。
“我,我这是在做什么!”
紫儿不敢相信地倒抽口气,急忙拍开商君奕的手,捂着唇后退几步,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又怯懦,她嘤咛一声,扭头便跑。
“等……”
商君奕本待追上去,却及时收住脚步,负手摇了摇头,眼底是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做出这些举动!可是,每天多相处一分,他便更难与她分别,这样下去,他还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