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传:锦瑟传奇 第290章 再见不识泪桃花(壹
作者:上官知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从前,有个姑娘,叫爱儿。似乎每个故事都要以这样的话来当开头,才显得有回忆的真实感。

  爱儿生于镇上最富有的庄府,像镇上流言说的,定是修了好多辈的福气,今生才能如此穿金履银。

  从小爱儿的爹娘都叫她爱儿,他们很疼她,恨不得将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家境富裕,父母疼爱,本来爱儿应该很幸福,但是,她从来没有一刻能享受这些天赐之礼。

  她没有一刻是真正幸福的。

  虽然每天锦衣玉石绫罗绸缎,她却没有哪一刻能用心感受。因为在那个本来属于她的家中,所说的每句话都要权衡拿捏,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笑太大声怕张场,埋怨一句怕走了风声。小小年纪,她就一直如履薄冰地活着。

  一切只因为爱儿的母亲只是府中的二夫人,在她之上,还有一个大夫人,她们事事都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中,这掌控就像一个诅咒,一直缠绕着她们生活的每个细节。

  爱儿的母亲是个软弱的人,她并不爱争,她所忍耐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平安开心地长大。

  爱儿的爹总是外出,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印象中,他总是这样的匆忙,似乎对他来说,家只是一个偶尔的停靠。

  爱儿总是问爹:爹爹,你为什么总要离开爱儿?

  爹总是有不同的回答,但爱儿一直记得有一次,爹爹捧着她的脸,像是要通过她稚嫩的小脸去追忆一些什么,轻声回答她说:因为爹爹丢了一块最宝贵的玉石,爹要将它找回来。

  爱儿一直想知道,那块最宝贵的玉石长什么样,会令家缠万贯的爹如此怀念着迷。

  爹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其乐融融,大娘总是那么宽容,饭时为她们夹菜,裳时让她们锦布,她与娘会以姐妹相称,处处嘘寒问暖。但那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爹一出远门,大娘就突然变了另一张脸,那张脸就像一个噩梦,狡猾狰狞,缠满怨气。

  年幼的爱儿无法想像同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那时她还不懂,她问娘:娘,为什么大娘把送我们的锦布都拿回去了?为什么大娘突然又不笑了?

  娘总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因为大娘觉得那些锦布不够漂亮,要给咱们爱儿找更好的呀?所以她觉得很难过呢。

  娘摸着她头发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随着爱儿慢慢长大,大娘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恶劣,娘悲凉地看着爱儿,轻轻摸摸她的脸,她的手上臂上,会经常莫名其地出现伤痕。

  摔的,碰的,不小心擦到的,娘总是百般掩饰。

  娘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爱儿经常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娘并不是在受备受欺负而悲伤,而是在为爱儿的容貌而悲伤。

  爱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娘是在悲伤她长得不像她么?

  爱儿皱起眉,对镜子里的自己道:爱儿,你要保护娘,不能再让大恶娘欺负她。

  大娘那张阴冷的脸,爱儿疑惑过,害怕过,最后终于克服软弱变得勇于直视,她看着大娘伪善的脸经常都忍不住要嘲笑出声,但是软弱的娘总是轻轻拉拉她,示意她不要惹恼她。

  随着爱儿的成长,娘越来越软弱,百般忍耐,而爱儿却越来越坚强。

  爱儿很不服气,但是她知道,苦恼大娘的结果只会让娘更受欺负,在大娘的生命里好像欺负娘变成了真正活着的意义。她会指使娘为她端茶倒水,甚至让娘捧着汤茶在冷冬的院子里站一个下午,娘那么软弱,风吹着她瘦弱的身子像是随时都要倒下,爱儿真的气不过,但娘总是朝她摇摇头,无时无刻不在奉行着一个字:忍。

  从爱儿懂事开始,经常半夜醒来听到娘在隔壁轻轻的哭泣声,但是能怎么样呢?

  她只能那样静静听着,仿佛那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她不敢去安慰,不敢去揭穿娘若无其事的伪装,第一次听娘哭泣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但娘泪痕不及抹去,却一味紧张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害怕了……

  娘尽力地想要平息府里的各种风波,缓和大娘与爱儿的关系,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爱儿很心疼,她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娘。

  十二岁那年,大娘与娘第一次当着爱儿的面起了冲突,爱儿至今不明白那天大娘如此失态,她记得那天她与娘开开心心地在房中试新衣,那新衣是娘自己用月银买的,亲手缝制,似乎是茜红色的,样式不太记得,爱儿很少穿那么鲜艳跳脱的颜色,所以她也很新奇,对着镜子照来看去,娘则在后面,失神地看着。突然大娘闯了进来,假笑在她脸上突然凝固,她飞快扑上来将爱儿披在身上的新衣扯了下来。

  娘惊颤着护着爱儿,将她紧紧环在自己臂中:大……大姐,您这是干什么?

  大娘凶恶地瞪着爱儿,爱儿也愤怒地瞪着她:大娘为什么扯坏娘送我的衣裳?

  大娘立刻瞪向娘,猛地一个扬手,“叭”的一声在娘苍白的脸上留下了更为苍白的掌印:贱人,你再敢将这孽种扮成她的模样,我就砍了你的蹄子!

  娘连流泪都不敢,只是梗着脖子飞快地点头,强忍恐惧的脖子上,青筋暴裂,那种无声恐惧的表情在爱儿的脑子里挥子不去。

  大娘踩着撕坏的***吡顺鋈ィ锬亟橐录衿鹄幢г诨持校谝淮蔚弊虐拿嫘沟桌锏乜蘖似鹄础br>

  爱儿的那个问题也一直没敢再问出口:大娘说的那个她,是谁?

  爹回来时,娘脸上的掌印仍旧红肿未消,她躲在房中称病,不敢见爹。

  大娘笑得心安理得,娘越是这样忍让逃避,她就越肆无忌惮。

  爹也宽心地应和她们的要求,没有去探望称病的娘,他开心地摆弄着为爱儿带回来的礼物,一件一件地跟她说着来历。

  爱儿越想越气,将所有东西扔到一边:我不要爹的礼物,爹若真心想我开心,便去看看娘吧。

  爹微讶,爱儿拉着他去娘的房间,娘正在面镜梳妆,试图掩盖脸上的红肿,或许她隐约也有期盼,能盖过痕迹见许久没回来的爹一面。

  爹盯着娘惊讶道:望月,你的脸怎么了?

  娘看着边上的爱儿,眼神复杂,不知是欣慰还是埋怨,轻声道:爱儿,你先出去。

  爱儿假装退下,躲在门边上,想在爹出来时再补充告大娘的状。

  房里只有娘微弱的哭声,爹素来沉默,只温柔地自责道:怪我太执迷,令你受累了。

  娘轻声回答了一句:我心甘情愿。

  爱儿悄声离开,心里问道:娘,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一切才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