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奇怪了。”沈天成道：“公安交管综合平台的数据库，肯定是由交通部授权给某个中标商开发管理，存放在专用的数据中心，属于国家保密机关，保密性毋庸置疑，上级会根据各级机关的职能，配给相应的系统权限，车管所工作人员没有这种权限，分局市局乃至省厅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权限。”

　　通过对话，王明知道这位年轻民警不一般，经过系统的学习，有很强的网络安全基础和一定的实践经验。

　　王明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应用技术，参加工作最初就分配到市局网安中心，多是宣传和监督工作，这几年网络犯罪高发，网安中心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给刑警或经警提供技术支持，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参加过几次市局组织的网络安全培训，是个技术型的民警。

　　刚见面时沈天成显得青涩稚嫩，但一说到专业方面的东西就像是瞬间换了个人，能很快投入并透露出很强的自信，让王明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还在实习期的民警。

　　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一时间又捕捉不到，沈天成皱眉沉思了一会问道：“王科长，我能不能查看一下涉案的网络和设备？”

　　“当然可以。”王明说道：“电脑设备都在楼下，车管所业务量巨大，现在已经正常办公，但我留下了硬盘的原始镜像，走，咱们下去看看。”

　　沈天成起身，脑子猛然清晰了起来，“王科长，不用看了，嫌疑人再次作案，从交管综合平台的数据库查到违法删除的具体时间，车管所是局域网，我们可以在车管所网络中架设一道防线，只要对照具体时间，就能查到是哪台电脑出的问题！”

　　“架设防线，什么防线？”王明愣住了。

　　沈天成快速解释道：“车管所是固定IP地址，交换机分配内网ip地址，给车管所的网络换上一个带访问控制的审计交换机，启用防火墙流量日志功能，无论嫌疑人有什么系统权限，他都没办法绕过交换机，对照交管综合平台的车辆违法删除时间，就能找到是哪一台电脑出了问题。”

　　“对！”王明激动的难以言表，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道：“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天成，这办法可行？”邵俊虽然不懂他们谈论的事，但从王明的表现也能看出，应该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从技术上来说行的通。”沈天成答道：“王科长并不是不知道这种技术，我觉得他是习惯使然，只想到从涉案电脑和网络上找线索，没想到从防守方面设陷阱守株待兔。”

　　听到外屋的动静，李局和马局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李局看着王明的情绪不对，禁不住问道。

　　“李局，没时间解释，现在要买一个设备，对，买一个交换机，装上，装上就能找到线索。”王明语无伦次说道：“这个沈……沈同志，帮我大忙，我得快点去买，现在就去买！”

　　“他怎么回事？”李局看着王明的背影问道，马局也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邵俊。

　　邵俊声音异常洪亮：“报告李局，沈天成同志提出了一个方案，说是买个交换机，王科长觉得可行，情绪就很激动。”

　　“哦，有这种事？”李局饶有兴致地问道：“小沈，坐，你说说什么方案。”

　　“是。”沈天成不再紧张，坐下将方法大概说了一遍。

　　李局和马局听的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买个你说的机器就能查到是哪台电脑？”马局禁不住问道。

　　沈天成肯定地说：“报告马局，理论上可以实现，嫌疑人要删除车辆违法记录，必须连接车管所的电脑，车管所是局域网，这种带访问控制的交换机可以筛选IP地址，查到是车管所哪台电脑出了问题，查到是哪个IP地址连接这台电脑，等于是放了个捕兽夹，等着猎物进来。”

　　李局听完拿起手机给王明打电话，刚接通王明就兴奋地说：“李局，我在买设备的路上，小沈提供的方法可行。如果早让他来，会省不少麻烦。”

　　李局长出一口气，忍不住说道：“一个设备就能解决，你和吴主任都没考虑到。”

　　“我刚把案情又梳理了一遍，我有错，我应该向您检讨，我的思维存在误区，网络犯罪不同于传统犯罪，不能用传统的思维方式，我一直想的是怎么通过线索找到嫌疑人，而小沈想的是挖个陷阱等嫌疑人来！”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你快去快回。”这些天顶着巨大的压力，忽然有了宣泄，李局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奋，放下电话立马命令道：“小沈，你和王明负责这件事，今天十六号，嫌疑人这几天会再次作案，王明熬了几天几夜，先让他休息，今天你值班，明天开始你们俩轮流盯着电脑。”

　　“是！”沈天成立正答道。

　　说完又转向马局：“俊坡同志，给老杨打个电话，把好消息告诉他，追查资金流向有多大难度你也清楚，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找到另一个解决方法，先让同志们待命，缓一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结果就会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再让同志们前往异地调查。”

　　“是，李局。”马俊坡答道。

　　李局转向沈天成，微笑着打量了一番这位年轻的新警，能办案的民警多，能办涉网案件的民警不多，市局网络犯罪的案件越来越多，省厅每次开会都要求严厉打击，市局网安中心就那几个人，对于新阳市这个省会城市来说实在顾不过来。

　　目光一接触，沈天成不知道市局领导在想什么，有些局促不安，直接站了起来。

　　“站起来干什么，不聊工作，放松点，小沈，你老家哪的？”

　　“报告李局，利城。”

　　“哦，还不近，怎么想到来新阳当警察的？”

　　“我……”沈天成唯唯诺诺看向师傅。

　　“你看他干什么？哦，小邵是你师傅。”李局笑道：“你不要看你师傅，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沈天成鼓起勇气说道：“以前……以前觉得公务员是铁饭碗，就努力参加考试，考上后才发现警察这么累这么苦。”

　　李局饶有兴致地鼓励道：“接着说，不要吞吞吐吐。”

　　“我受师傅的影响挺大。”沈天成看了一眼邵俊，接着说：“师傅家有的是钱，却愿意干社区民警，还干的津津有味，一开始我也不理解，也问过师傅。”

　　“你师傅怎么说？”

　　“就是为了成就感，得到群众的认可，这才是对公安工作的最好回报。”

　　“李局。”马局低声提醒道：“小邵是我们分局的‘社区标兵’，最优秀的社区民警。”

　　李局微微点头：“好，群众认可，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能做到这四个字，那就值得发扬！小沈，你好好跟着你师傅干，多学学工作经验。”

　　“是！”

　　全分局多少民警，有几个能得到市局领导的当面鼓励，马局也很高兴，按照原定计划各探组要全部出差追查资金走向，异地办案困难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不知道下一站在哪，专案组将分局的精兵强将抽调了不少，分局警力本来就捉襟见肘，这样下去要影响到各单位的正常工作。

　　小沈提出了个让市局领导认可的侦破方式，马局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但还隐隐有些担忧。

　　如果顺利破案皆大欢喜，如果提出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尴尬了。

　　王明回来后，跟李局汇报了一下具体请况，李局向郭副厅长申请权限，恰当时机再次查询公安交管平台系统的数据库。

　　拉着沈天成一起把交换机装好，开始在系统里进行配置。

　　早先所长王凯让人腾出一台内网电脑，供王明进行调查研究，此时成了他和沈天成两人的工作机，配置完成之后就要轮流值守，尤其是中午时段，更要盯紧屏幕上的交换机后台系统。

　　邵俊接到了待命的通知，待命等于休息调整，但徒弟露这么大脸，他哪有心思休息，不愿待在警察培训学校，向马局申请在车管所“协助”办案，马局知道他和沈天成是师徒，欣然答应。

　　“中华，啧啧。”在专案组这些天，王明和邵俊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是个好脾气的“大款”，接过他递来的烟说：“邵警长，你教了个好徒弟。”

　　邵俊笑道：“王科长，别开玩笑了，天成的电脑技术也不是我教的，我就会开关机，别说五笔字型，拼音都用不熟练。”

　　“是我拜了个好师傅。”沈天成很认真地说：“我们同一批入警的个个都拜师，他们师傅都板着脸拿架子，我师傅没那么多事，像个老大哥。”

　　“少拍马屁。”邵俊笑骂道：“你有电脑技术，赶上好时候，现在成了香饽饽，三中队老谢就差来这儿抢人了。”

　　“有技术还不行，还需要工作经验。”王明接过话茬道：“以前拜师讲究多，要搞仪式要设拜师宴，现在一切从简了，但我听说邵警长不是一般人，是你们分局有名的社区标兵，你可得好好跟你师傅学学。”

　　“是，我刚参加工作，什么都不懂，还需王科长多多指教。”

　　“对了，小沈，你的电脑技术不一般，我也上过大学，也是电脑专业，很清楚有些东西是学校里学不到的，特别好奇你是跟谁学的？”

　　王明虽是市局的警察，还是副科级侦查员，但他在市局网安中心干的是技术员的活，没有官架子，性格很随和。

　　“报告王科长，电脑是我个人爱好，上大学时一边学习，一边自己上网研究，导师也比较照顾我，网上也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一起泡论坛，遇到问题经常一起交流，”

　　“别那么客气，我又不是科长，你说的技术圈子嘛，我也有圈子，网安中心的几个同事，下了班都是网虫，我们网安中心吴主任以前就是网上挺有名的程序员，我平时也喜欢在论坛搞技术交流，你泡哪个论坛？”

　　“闪电技术社区，最早是交流PC技术，后来增添了手机系统的技术板块，今年手机班塞系统板块刚刚分割出去，成立了班塞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