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近在咫尺，却不能亲手抓捕，沈天成攥着拳头说：“王哥，我上车提前打方向找好位置，他开到跟前，我一脚油门就能把他撞沟里去。”

　　王明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连忙阻止道：“别扯淡，老实呆着，把他撞沟里你的警察也干到头了。”

　　“我就是想象一下，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沈天成说道：“这车开的，底盘都快散架了，这家伙是疯了，明知道跑不掉，还不束手就擒。”

　　还有二百米左右，王明打着手电，高举右手，对方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不减速冲了过来。

　　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就算要硬闯，旁边留的有很宽的路，直接开过去就行，但越野车却像疯了一般，对着警车前的两人撞去。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王哥，小心！”沈天成猛然拉住王明衣服，拽向路边。

　　“哐！”一声巨响，撞击产生的碎片四下飞溅，顿时掀起阵阵烟尘。

　　沈天成只感觉用力过猛，脚下踩空，摔倒后翻了几个跟头，有水糊住了眼，胡乱抹了几把，眼前漆黑一片，恢复了知觉才发现刚刚是掉进了路旁的水渠，此刻全身已经沾满了泥水，水不深，只没过手背，但脚下全是稀泥，吸鞋，站都站不稳。

　　“王哥，你没事吧？”沈天成拉了拉身旁的王明，看不清楚情况，警棍和手电筒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没事，就摔了一跤，险，真险！”王明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你真是乌鸦嘴，没把他撞河里，他倒把我们撞河里了。”

　　“吓死我了，来，抓住我手。”沈天成把他拉起身，两人相互搀扶着拔出脚。

　　“别只顾着扶我。”王明问道：“摸摸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没感觉到疼，就膝盖擦破点皮，我摔泥上了，王哥，你呢？”

　　“我也没事。”王明四下张望一番说：“咱们别站着，快上去，看看上面什么情况。”

　　“好，我托你一把。”

　　水渠不算陡，两人满身泥泞爬到路上。

　　已是初秋时节，天已微凉，带着泥水的湿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不远处的路边手电筒还亮着，沈天成跑过去捡了起来，将光调到最亮，迅速查看现场。

　　两人开来的警车已经被撞进了水渠，呈45度角，车头的发动机舱一侧受损，冒着白烟，车尾扎进水渠的泥泞里。

　　越野车在对面的水渠，车头朝外，竟也是倒着掉下去的，本田CRV，车牌照正是阳A5869C！

　　车头受损严重，发动机舱几乎撞没了一半，隐约可以看到弹开的气囊，“人呢？”

　　沈天成跳下了水渠，拿着手电筒往发动机舱里照着，没看到人，摸了摸裤袋的手机说:“打个120吧，王哥。”

　　“别打了，小沈，看，那是不是人？”王明也跳了下来，指着远处的田野说道。

　　手电筒照向王明手指的方向，大概一百米左右有一个人影，正在一瘸一拐的跑着，沈天成拔腿就追。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沈天成知道是师傅或者附近的同事打来询问的，这时候也顾不上接，跟王明一前一后猛追。

　　在田地里跑和在平地上完全不同，附近种的全是大豆，豆苗已经有大腿深，深一脚浅一脚，速度提不起来。

　　论体力，沈天成和王明都没经过长期的锻炼，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但胜在年轻，对手是个中年人，在车辆撞击的过程中还受了伤。

　　沈天成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前面，距离嫌疑人越来越近，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嫌疑人一边跑一边不断回头，手里好像拿着个东西。

　　附近全是同事，沈天成并不着急，脚下放慢了速度，保证嫌疑人在视野范围内。

　　警棍不知道扔哪去了，他赤手空拳，如果对方真有武器，那就危险了。

　　速度一放缓，王明渐渐跟了上来。

　　沈天成调整了一下呼吸，提醒道：“王哥，小心点，他手里有东西。”

　　王明喘着粗气，提高嗓门说：“没事，撞车那么大声响，一会大批支援就来了！”

　　嫌疑人还在不断向后看，显得惊慌失措，但还在坚持着跑。

　　又追了一会，沈天成已经找到规律，不再急加速跑，而是调整呼吸，放缓脚步，积攒体力，因为他看出嫌疑人已经体力耗尽，逃跑的速度几乎接近走路。

　　掏出手机一看，诺记的手机质量的确不错，见水了还不影响使用，屏幕上显示的全是师傅和马局来电，先给马局回过去，刚拨号马局就接听。急促地问道：“小沈，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和王科长有没有受伤？”

　　“报告马局，我们没事，正在追嫌疑人，他已经快跑不动了。”

　　听到人没事，马局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们在哪个位置？”

　　“在田野里，我找找参照物。”沈天成边跑边四下看了看：“西边有个村庄，村庄前有一排水泥电线杆。”

　　“好，我们马上前去支援，你和王科长小心点，追不上也没事，安全第一！”

　　“不会的，马局，嫌疑人累瘫了。”沈天成跑步换成了走路，举着手机，看着不远处的嫌疑人说：“马局，前面是河，嫌疑人没路可跑，坐地上不动了！”

　　“河？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到。”

　　沈天成把手机擦干放进口袋，打着手电照着嫌疑人，王明也停下脚步，弯腰扶着膝盖说：“跑，你还跑啊！”

　　身上背着包，包里鼓鼓囊囊，手里的甩棍也扔在一旁，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身上到处是擦伤，衣服上还沾有血迹，显得异常狼狈。

　　“你们……让我走，放我一马，我车上几百万……全给你们，神不知……鬼不觉。”

　　抬头说话的瞬间，沈天成看见了他的脸，怎么也不像四十三岁，倒像是三十四岁，皮肤白皙，衣着考究，平时一定养尊处优惯了。

　　车上有几百万？王明没说话，饶有兴致地看向沈天成。

　　“你是叫胡铁海吧？”沈天成问道。

　　“是，我叫什么……都不重要，我说的条件你……你答应吗？”

　　“钱是个好东西，谁不喜欢钱？”沈天成踢开他手边的甩棍，笑道：“可惜我这人有原则，不属于我的钱我不能拿，拿了你的钱也跟你一样，活的不踏实，这几年你一定很有感触，吃不好睡不好，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

　　胡铁海表情狰狞，大声道：“钱！那可是几百万的钱，你们当警察能赚多少钱？！当一辈子警察也买不起房子车子。现在答应还来得及，你们就当没看到我，现在回去把车里的钱藏起来，谁也不会知道！你们回头把钱一分，房子车子都有了！”

　　“闭嘴吧！”王明歇过了劲，拧了一把裤腿的水，站在胡铁海的另一侧问道：“胡铁海，我最好奇的是，你哪里得到权限删除车辆违法数据的？”

　　“不知道你说什么！”

　　最后的希望破灭，胡铁海争辩了一句，竟然掩面抽泣起来。

　　远处一阵喧闹声传来，有手电筒的亮光，沈天成打开手电筒挥舞了几下，支援到了。

　　马局带着民警快步跑来，四五个民警上前把胡铁海按在地上，上了铐子。

　　“天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搞一身泥？”邵俊跑过来，用电筒照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没事，就摔了个跟头。”沈天成咧嘴笑道。

　　“王科长，小沈，你们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马局急切地问道。

　　“马局，用不着救护车，身上就蹭破了点皮。”王明心有余悸地说：“亏了小沈反应快，救了我一命，不然就被两个车夹馅饼了。”

　　看似一句玩笑话，马局知道当时有多凶险，刚刚从撞车现场过来，两辆车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如果撞在人身上，骨折都是轻的，李局动用了全市的警力把台子搭好，让他们唱这一出戏，二十多个专案组成员，抓一个走投无路的嫌疑人，如果这位市局的副科级侦查员出了什么意外，他不光没法交代，更没脸见李局，好在有惊无险，顺利将嫌疑人抓获。

　　“把人带走！”马局看了看被四个民警押着的胡铁海，继续问道：“王科长，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和小沈怎么搞的一身泥？”

　　“马局，您别误会。”王明边走边解释道：“我们的车本来是横在路口的，我收到您命令之后就让小沈把车停在了路边，留出很宽的路，我和小沈站在车头处等对方过来，当时打算举手拦一下，要是不停就直接让他过。但我们俩都没想到，他竟然有路不走，直对着警车撞了过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沈狠拉了我一把，结果我们俩都摔路旁的沟里去了，嫌疑人的车把警车撞近沟里，自己控制不住，掉对面的沟里了，沟里水很浅，我和小沈爬上来就去查看现场，发现嫌疑人弃车逃跑，我们就在后面一路追。”

　　“没事就好，人没事就是万幸。”

　　马局感慨了一句，掏出手机给李局汇报。

　　“报告李局，已经抓获嫌疑人，正在往车上带，是，是，我明白了。”

　　回到设卡的地点，十几辆警车都开着大灯，将道路照的灯火通明，南湖区事故中队的民警已经将现场勘验完毕，车上的现金也已经被封存，李局正在指挥民警把事故车辆往拖车上移。

　　邵俊给沈天成和王明找来了衣服换上，马局安排民警将胡铁海押上警车，跑过去给李局报告了一声，回来后命令道：“王科长、小沈，你们俩跟我一个车，小沈开车，跟着李局的车去警官培训学校，李局命令我们三人都参与讯问。”

　　有机会参与讯问，沈天成很高兴，没搞明白胡铁海的作案手段，一直是他心里一个结，王明也是一样，两人纠结的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

　　胡铁海在出逃的时候把办公室的电脑主机带到了车上，过桥的时候扔进了河里，最主要的证据已经毁灭。

　　路上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只要不开口，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警方是否死无对证？

　　在警官培训学校专案组临时设立的讯问室里，一个民警拿出三脚架，将调试完毕的摄像机对准了胡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