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安这么多领域，哪一个环节都有专精的人才，比如你们警务室的邵警长，就是专攻社区工作，还有你们派出所的冯师傅，就是审讯和做卷的专家，我们谢队是刑侦高手，你是网络高手。”

　　曹文斌话锋一转道：“对了，你刚刚说跟市局的工作组一起吃饭，你也参加了检查组？”

　　虽然检查已经是半公开化，但原则上还是突击检查，沈天成意识到说漏了嘴，含糊其辞道：“临时的，过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我刚交的合租房费和网费，不住不上网岂不亏了？曹哥，跟着市局领导干，不那么忙是真的，可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感觉还不如在警务室天天忙着有意思。”

　　曹文斌看他闭上了眼要睡觉，拍了拍他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别睡，来，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沈天成依旧闭着眼，懒洋洋道：“什么事你说不就行了。”

　　“不开玩笑，真有事。”曹文斌拉了他一把，扳着手指头分析道：“张东哲的案子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很多，他雇人在网吧下木马盗取账号，盗取最多的是游戏账号，其余还有qq号、交易宝号、电子邮箱号，还有二十多个点卡销售平台的账号。

　　交易宝网购消费或者换成等值虚拟货币，再将虚拟货币卖了变现，盗取的qq号他要先看号码是几位的，有没有价值，还要看是不是申请了密码保护，这东西跟车牌和手机号差不多，不带4的值钱，位数越少越值钱，一个六位数的qq号都能卖上千元。有些qq号里有q币，有些qq号还绑定了迅腾公司旗下的网络游戏，可以直接登录，在张东哲眼里，这些全是钱，值钱的他就出售售卖，不值钱的就保存在他电脑文档里。

　　再说电子邮箱，网上可以免费申请，邮箱本身的价值不高，也不会有人收，但邮箱里的资料价值就高了，很多人的游戏密保、qq密保、交易宝密保都同的同一个邮箱，他盗取到邮箱之后都会挨个登录查看，看到有密保保护的确认信件，就会试着找回密码，找到什么账号都要过一遍，值钱的留下，不值钱的先存着。

　　交易宝也是同样，有余额的想办法变现，没余额的他也会研究一番，很多人注册交易宝的时候所用的账号就是邮箱账号，所使用的密码也都一致。有一例就是这样，交易宝里没钱，张东哲利用交易宝账号登录了邮箱，又从邮箱里的密保邮件中把号主的几个游戏账号和qq账号都盗了。

　　还有他盗取的点卡销售平台账号，这种网络销售点卡的平台一般都是网吧老板在用，有玩游戏的客户需要充值，直接找网吧老板就可以充，每个账号里都有几十张到二百多张不等的库存，一张点卡价值少的三十块，多的四五十快。张东哲在网上一次性出售，全打七折或者六五折，他不会几张几张的卖，那样过程太长，平台账号主人发现库存少了，就会把密码改掉。张东哲非常狡猾，他知道网上每个热门网游都有相应的点卡销售平台，他盗取了一个平台账号，会拿到已知的账号，去其他平台上登录，成功率很高。

　　点卡销售平台、交易宝的账户洗劫一空就失去了价值，网游账号不一样，现在已经查明，张东哲一共盗取二十二种网游账号，现在每家网游公司都会搞一些安全措施来保护玩家财产，比如手机绑定登录、密保卡绑定登录，一些大公司还推出了实物数字密保锁，类似银行的U盾，每次登录需要输入密保锁上的验证码。过程越来越复杂，每个网游的规则又不一样，二十多个品类的网游张东哲来不及逐个研究，他把一些热门的、好出手的网游账号洗劫一空，把冷门的、不熟悉的、不值钱的网游账号打包卖给别人。”

　　沈天成听得入神，早就坐了起来，上大学时在室友的怂恿下玩过几次网游，没感觉有什么值得让人沉迷的，感觉远不如搞网路技术研究有意思。网游这两年越来越火，网游公司大捞特捞的同时，也衍生了很多附加产业，有专业在游戏里淘金个人和工作室，有专业在游戏里倒卖的“网游商人”，还有张东哲这种网络盗窃的犯罪分子，真是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张东哲已经把这一行“钻研”的十分透彻。

　　接过曹文斌递来的香烟，沈天成问道：“卖给别人？你们又查出了案中案？曹哥，你接着说。”

　　“张东哲将‘二手’网游账号一共出售给三个人，我们根据他银行卡的交易记录掌握了购买者的部分资料，又利用他的qq号和购买者联系，顺藤摸瓜搞清楚了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汉东省天港市人，一个是沅江省江州市人，谢队安排两组民警前往，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助下，将嫌疑人顺利抓获，询问清楚之后只能作拘留处理。”

　　“为什么只能拘留？”沈天成猛然回忆起当初谢队告诉他的法律依据，禁不住说道：“费那么大劲跨省抓到人，最后构不成刑事案件？”

　　曹文斌苦笑道：“这两人都是年轻人，都学过电脑，也有正经工作，其中一个还是国企正式员工，在网上买游戏账号是“兼职”赚外快，目前法律上并没有把虚拟财产视为行为人的财产，也就是说，张东哲的行为不能定义为网络盗窃。”

　　“我知道，我刚去三中队的时候，谢队就告诉我了，当初是以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立案。”沈天成点头道。

　　“张东哲的行为构不成盗窃，那么买他账号的人就构不成销赃，两人购买的账号都是张东哲洗过一遍的，所以卖价不高，去除掉成本，两人也就赚了几百块，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出在第三个购买账号的人身上，这名嫌疑人购买的账号最多，大概有上千个，全是通过交易宝付款，经查，交易宝并非他本人的，qq号也很少用，至少在这些天我们调查期间，他没登陆过qq，现在掌握的资料极少，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法把他找出来？”

　　“曹哥，什么资料都没有怎么查，我又不是神仙。”没有嫌疑人使用过的网络社交账号，就没办法查到IP地址，沈天成禁不住问道：“他是不是隐身登录的qq，有没有用我给你的qq显IP地址补丁？那个补丁有一项功能是隐身可见。”

　　“用了，这些天他一直没登录qq，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发现张东哲被抓，就把qq弃用了。”

　　买这么多种类的网游账号资料，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把账号里值钱的东西取出来，卖给别人换成人民币，沈天成想到了一个思路，开口问道：“这些账号资料张东哲电脑上有没有备份？”

　　“这个倒是有，张东哲的电脑很有条理，各种软件工具都有分类，他电脑D盘有个文件夹，里面全是相关的资料。”

　　“那就好办了。”沈天成很严谨地分析道：“张东哲卖了这么多账号给他，他不会拿来收藏，肯定会尽快登陆把游戏币、装备什么的洗劫一空，他只要登录，网游服务器后台就留有登录记录，找网游公司就查到IP地址了。”

　　“网游公司……对，是这个道理！”曹文斌琢磨了一会就想明白了，他潜意识中认为丢失的网游账号都是别人的，跟购买账号的嫌疑人并无身份上的关联，只想着从聊天工具和支付工具入手查询，没想过还有游戏服务器。

　　沈天成接着说道：“你明天查一下都是哪几个网游。现在的网游公司对盗号者深恶痛绝，大面积出现盗号情况对网游公司的在线人数影响很大，有些玩家号丢了就不玩了，还会到处发帖骂街，所以网游公司采取各种措施来防止玩家账号被盗，之前我们去鹏城提取qq后台信息、去临安提取交易宝后台信息，都要按照他们公司法务部的要求到场并出具书面手续，而网游公司就不会那么严苛，他们很愿意配合公安查找盗号者，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去年有几家规模很大的网络公司针对网络盗窃联合发布了一个声明。”

　　沈天成边说边坐在了电脑旁，打开浏览器搜索。

　　“什么声明？”曹文斌也凑上前去，盯着屏幕看。

　　“就是这个。”沈天成将搜索到的文字放大，《关于联合打击网络盗窃、维护网络产业健康发展的声明》。

　　近年来，针对网络游戏帐号、游戏装备、qq帐号、第三方支付平台等互联网虚拟财产的网络盗窃行为愈演愈烈，严重危及我国互联网信息安全和网络产业的良性发展……决不能因当前互联网法制尚不健全完善而束手无措，任其泛滥……为此，我们将坚决配合、支持公安机关对网络盗窃行为的打击……呼吁立法机构进一步完善和健全法律规定，……旗帜鲜明地反对并坚决打击网络虚拟财产盗窃行为云云。

　　“这些网游公司的官方网站上都发布了这份声明。曹哥，你看下面。”沈天成转动着鼠标滚轮，又点开了一个链接：“这几家公司还专门成立了防盗窃小组，负责处理公安机关的协查函件，说的很清楚，只要接到公安部门的协查函，就会24小时不间断为公安机关提供协查服务，下面还留了联系电话和官方客服的qq。”

　　“等不及，我现在就给谢队打电话汇报，尽快把这件事搞清楚。”曹文斌兴奋地说：“早联系到你，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分局要求按时办结，出现这种情况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谢队和于大这几天一直为这事发愁呢。”

　　“先把面吃了。”沈天成掀开方便面盖一看，都泡成了干拌面。

　　曹文明肩膀夹着电话，端过方便面看了一眼，也不管好不好吃，拿起叉子就吃了一大口。

　　“谢队，是我，我跟天成在一起呢，问清楚了，有办法，可以通过网游公司查，具体原理见面给您解释，对，网游公司24小时提供服务，还留有电话和客服qq，好，我马上过去，我问问他，是，我明白。”

　　“谢队问你去不去？”曹文斌放下电话问道。

　　“这个点去哪儿？”

　　“去三中队，将协查函传真过去，谢队已经去了。”

　　“曹哥，我不是怕累不愿意帮忙，我在借调市局期间，去三中队帮忙算不算违反规定啊？”

　　自从上次被王所训了一顿，沈天成对“请示汇报”特别重视。

　　“你本身就是专案组成员，被抽调去干别的，专案身份没变，像于大、马局那样的领导，一个人身兼四五个专案组成员很正常，走吧，你不去我没把握。”

　　“去是去，你把面吃完。”

　　曹文斌直接将方便面扔进了垃圾桶，“不吃了，难吃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