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知，林苑这句话，究竟是对林老将军的称赞还是讽刺。

　　姬姝笑容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林苑微微一笑：“我于我祖父，不过一枚棋子。他若要用到我时便哄上两句，用不到时，便抛却。”

　　姬姝缄默，一时不知如何劝说，开口却觉自己的说辞颇为苍白无力：“匪乱使黎民百姓苦不堪言，他为的是昭衍安定，剿匪无可厚非。”

　　“不，”林苑笑得比哭还难看，勾唇讥讽道，“我知晓的，他并非为了国家大义，只是为了守住他镇远将军的威名。”

　　“山匪虽占了个匪字，却鲜少作恶，更遑论其间老少妇孺良多，我为保住山寨子民，又念及祖父素来疼我，便只身一人前去敌营同我祖父相商。”

　　“祖父原先同我谈的极其愉快，好似我仍是他捧在手心的明珠，不论我提出什么怪诞言论，他皆可纵容应允。”

　　“但我终究被亲情蒙蔽了双眼，未曾认清我祖父的真正面孔。”

　　“那日，祖父请我吃席畅谈，我应邀而去，我以为他只是恐我旅途艰险，欲要为我接风洗尘，却不料，他于碗中下了迷药。”

　　“我醒来后，山寨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健壮劳力大多逝去，整个寨子只剩空巢，他慢步归来，温声细语同我言说，只消我愿意，山匪所犯下的罪责同我毫不相干，我仍是他镇远将军府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

　　“亦是那一日，我第一次认清了他的嘴脸。”

　　“我最为信任之人的嘴脸。”

　　“那日过后，我便学会了沉默寡言，收敛起桀骜不驯的利刺，假作乖巧温顺的羊羔，我听从他的吩咐，半句不曾违背，仿若先前的事从未发生。”

　　“如他所言，我依旧是镇远将军府最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并于他赫赫威名的加持之下，我更成了北境世家子弟择亲的首选之人。”

　　“这两年过得安安稳稳，仿佛诸事皆风平浪静。”

　　“十五岁那年，他带来一名身受重伤、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并同我说，女子不可入宗祠见父辈灵位，这是他替我那亡父所收养的义子，勉强传承香火，亦是我名义上的兄长。”

　　“我居住在镇远将军府中的日子同犯人遭受囚禁别无二致，真正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安静程度连寻常书香门第的闺秀亦尚且不及，难得见到生面孔，又是名义上的兄长，探望实属应当，无过多避讳之处，因此，我便借着看望病患的由头，携带各式补品，三天两头往他院中行去。”

　　“我同他而言，是救命恩人的嫡长孙女，又待他关怀备至，自与旁人不同；他同我而言，则是孤寂府中别样鲜明的颜色，一来二去，我难免同他情愫暗生。”

　　“我同他互诉衷肠之后，他意欲勤加读书，来日考取功名，名正言顺娶我为妻，但人算不如天算，祖父不知何时，已然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据说是他军中极为看好的人才，我若再同兄长有所往来，自便成了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