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轻松地从厕所走出来，张一一便感觉有些饿了。穿梭机上吃的那顿与其说是早餐，不如说是昨天的夜宵，早已消化得七七八八。

　　于是他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餐厅。

　　那女孩还在，只是桌子上的空碗已经变成四个。她手里捧着一个小碗，依旧不辞辛苦地奋斗着。

　　看着女孩似乎很好说话，张一一不得已走上前去问道：“冒昧问一下，这里的东西……怎么卖？”

　　女孩似乎不理解，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卖？”

　　张一一指了指她手里捧着的小碗。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碗，再看看张一一的手。女孩先是有些迷茫，但很快就睁大眼睛，伸出手挡在小碗前，扭过身去护住食物，瞪了张一一一眼：“不给！自己取去！”

　　张一一哑然失笑。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抢小姑娘的东西，更不可能掏钱去买别人吃剩一半的食物。不过听女孩的意思，这里的东西应该是自助的，用不着掏钱。

　　从餐台上取下一个托盘，张一一沿着自助台走着，一边把一个个精致的小碗放在托盘上，直到摆放的满满的，才心满意足离开餐台。

　　走到女孩对面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女孩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多空座，这个人偏偏要坐自己对面？

　　张一一的想法倒是很简单。锌铜离开之前说过，这一层都是北方军的人，遇到了要打招呼。

　　他谨遵教导。

　　“这是什么？”张一一从满满当当的托盘里拉出一个小碗，里面的东西和女孩吃的是一样的。

　　“布丁。”女孩回答道，有些疑惑：“你没吃过么？”

　　“唔……没有，没有见过。”张一一晃了晃小碗，感受它表面如高分子橡胶一样的Q弹，学着女孩一样用小勺轻轻舀起一小块，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像是有机烘焙产生的化合物的奇妙气味。

　　送进嘴里，便感受到一股奇怪的芳香，刺激着味蕾。加上那种柔软弹牙，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他倍感惊奇。

　　“咦？好吃！”

　　“是吧！”女孩很是认同地点点头。“他们都不吃的，不知道为什么。”

　　张一一不知道女孩口中的他们是什么人，也不好直接询问，于是岔开话题，“你也是被抓来的么？”

　　“抓来？”女孩愣了一下。

　　“就是不由分说告诉你你被选中了，塞你一个征兵令，不来就直接弄死！”

　　“弄……弄死？”

　　“对！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种。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了，要么跟我们一块干，要么我们就干掉你的那种土匪桥段。”

　　“土土……土……土匪？”

　　女孩惊呆，准备送进嘴里的布丁也悬在半空，晃晃悠悠快要掉下来。

　　张一一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子好像有些呆萌，看着她清雅秀丽的容貌上呆滞的神情，不由得想要逗逗她。

　　他假意警惕，环顾四周，然后低头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嘿，你知道北方军吧我们抓过来是为了什么么？”

　　“为什么？”

　　“因为北方军吃了暗亏！被新盟的那帮妖人算计了，惹怒了北方军的将军。这位将军气不过，就想了个损招：找一帮不是大头兵、没有匪气的正常人，装成妖人的样子，秘密送到新盟的地盘去搞事！”

　　布丁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了“啪”地轻响。

　　女孩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美味已经喂给了土地爷，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一一。

　　“嘿嘿，吓傻了吧！”张一一挑挑眉毛，颇为得意：“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计划？

　　女孩愣了半晌，才轻轻摇头，“为什么？”

　　“你想啊，北方长城虽然是一道隔离带，隔绝着地联和新盟彼此，两者一贯相安无事。但问题是迄今为止战争还没有结束啊！就像野蛮人在打架，没有人管的情况下，什么插眼锁喉踢裆，能用则用，丛林战争就是这样。”

　　女孩看了张一一一眼，似乎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地联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渗透的方法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去到新盟了。”

　　“是啊，长达三百年。”

　　女孩眨了眨眼睛。

　　“这个嘛，我并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猜一下。”

　　“愿闻其详。”

　　张一一低下头扒拉完碗里的饭，满足地呼了口气。在运输舰上也有厨师做得如此奢侈的饭菜，而不是一排机器输出合成的调味食品，这让他感到慰藉。

　　“举个例子吧。

　　“你家有一个邻居，邻居家有一个小男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和你十分相配。你们俩从小一块玩到大，几乎是穿开裆裤的交情，甚至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过家家的时候许下了将来一起结婚的誓言，可谓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结果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你爸爸突然不准你跟隔壁家的小孩玩了，甚至连去他们家都不允许，而且无论怎么撒娇撒泼打滚哭鼻子都没有用，甚至他还极力说服你妈妈搬家，离开这里。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女孩想了想，猜测道：“邻居得罪了我爸爸？”

　　“正常人确实会这样想。但除非你爸爸是非常软弱的性格，软柿子，不然不会采用这样一种非常消极的、逃避的方法来处理‘被人得罪’这件事。我们的讨论里可没有预设你爸爸的性格。”张一一强调道。

　　“那是因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张一一笑了笑，“原因可能恰恰相反，那就是你爸爸做了什么对不起邻居家的事。而这件事情非常麻烦，麻烦到几乎无法解决，一旦暴露出来，两家便会瞬间反目成仇。”

　　“比如呢？”

　　“唔……”张一一想了想，“比如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孩，其实是你爸爸的私生子，你爸爸给隔壁叔叔戴了顶绿帽子之类……”

　　“喂！”女孩黛眉竖起，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不满地瞪着他。

　　“这是假设啊，假设！”张一一忙不迭地澄清，“故事中的一切情节皆为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啊！”

　　女孩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肯罢休。她想了想又说道：“你的意思是：地联，做过什么对不起新盟的事？”

　　“也许。”

　　张一一点点头。

　　他想到了小天天当时对他说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延伸下去。

　　人类，做过什么对不起新人类的事。

　　其实这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只不过这样的说法并无任何立足之地——何止没有立足之地，简直十分荒唐！

　　可是，这是小天天曾经给他透露过的信息，天枢所持有的信息真实程度容不得他去怀疑。只不过由于缺乏历史依据，所以纵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么说来，只要派人去到新盟，就能弄清楚这件事？”

　　“你还真想这件事啊？”张一一看到女孩认真地问询，不禁失笑，摆了摆手，“我就是逗你玩儿的，谁知道那狗屁将军特招咱们进来干啥，说不定就像找几个人给他逗闷子解乏。你也知道军队里待时间长了容易心理变态。”

　　“狗……”女孩徒然睁大眼睛，呼吸也略微沉重了点，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你……认识那个将军？”

　　“不认识，不过地联嘛！元帅满地走，将军不如狗，见得多了。”

　　“在这儿说她的坏话，你就不怕我告发你么？”女孩神情古怪地说道。

　　“怕，不过也无所谓。”张一一满不在乎地说，“最好传到他耳朵里，一怒之下把我踢了，我好回家安安心心当我的小老百姓。”

　　“你的志向……还真是远大。”

　　“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