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游兮 第十六章 倾言心中事
作者:菀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景沉,我与你至今也只见过三次。我并不后悔与你这般定情,只是,你好歹还知道我的身份,可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你……是不是,该和我说一说,你的事情呢?”霍凰歌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元璟沉一愣,有些语塞,却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就与她定了情,根本就没能编造出一个别样的身份。若是现在坦白,怕是她会觉得被骗,甚至怒急了离他而去。他到底还是怕的,是以偏头打了个呼哨,示意画风放人进来,却并未看向霍凰歌。

  霍凰歌微微皱起秀眉,对元璟沉这般躲闪不言很是不解。可还没待她再问,就看见梓眉锻着煲好的汤往这里走,看起来怒气冲冲的;而她后面跟着一个神色寡淡的清秀少年,容色俊挺,气质清冷,正是曾护送她去翠微阁的画风。

  见梓眉那般模样,她可是真真觉得稀罕的紧。梓眉是她的四名贴身侍婢中最为年长的,心思细密,遇事不慌,最为妥当。是以舅舅在她满了十二之后交给她的几样生意她都交代给了梓眉去做,梓眉也果真是打理的极好。如今落玉斋和长歌行的名头都是极响的,墨蕊阁虽说较为低调,可出产的东西业内行家见了就没有说个差的。这般成果,足可见梓眉是多么的细致恭谨。

  梓眉长她一岁,她活了这么久,却从未见着梓眉这般动怒。这画风……可真有些本事。

  霍凰歌看着梓眉由于生气而略有胀红的面色,本来想去质问元璟沉的心思也暂时没了,只觉得稀罕好玩,开口打趣道:“呦,画风,你可真是厉害啊,梓眉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和谁红过脸。如今竟然气成这样,脸蛋都红了……啧啧,连落玉斋的‘碧色观音’都能气着的人,本事不小啊。”

  听她此言,其余三人皆是一震。梓眉是恼的,本来自个就被那个脑袋里塞了一堆稻草的烂木头人气个半死,小姐不来宽慰她却是更加嘲弄她,真真是让她羞恼了。

  但元璟沉主仆闻此,却是一惊。传言中称道,得金山一尊不若得落玉一翠,由此可知落玉斋名头是有多响。可落玉斋的掌柜人却从未露面示人,总是轻纱裹面,也难觅其芳踪,只常常落下个只言片语看管店面,声线悠扬淳美,又喜穿碧色衣衫,是以当家伙计就给了这隐掌柜一个‘碧色观音’的敬称,最后竟是越传越响了。

  可由此看来,这位‘碧色观音’却是霍氏嫡女之婢,这说明这‘碧色观音’仍然不是落玉斋真正的主子,而那端坐浅笑的灵秀少女,怕才是落玉斋真正的‘隐掌柜’了。

  我的凰儿……你说你对我一无所知,我却对你又了解多少?你每次,都这般在我猝不及防之时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元璟沉醒过神来,目色落在霍凰歌身上,愈发柔和。看的霍凰歌心跳如鼓,觉得简直灵魂都要被他的眼神勾飞了。

  梓眉嘟着唇将汤搁下,草草行个礼后就迅速走了,可画风却也不发一言的跟着梓眉离开了,倒是霍凰歌看的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滋味溢出。

  梓眉再老成,也就只有十六。她一直把梓眉当姐姐,之前看她行事作风全无闺阁少女之气,也曾暗暗发愁过,这般的梓眉,可如何能寻得良配?如今见着她这般怒形于色的样子,终于觉得她还是有些人气,不似那宫里的老嬷嬷一般的古水无波了。她的心,也略略放下了一些。

  毕竟跟着自己的人儿,她都想给她们一个好归宿。

  见着霍凰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元璟沉也并未去烦扰她,只是伸手拿过汤勺,盛了一碗那略带碧色的汤羹,先放到了霍凰歌的面前,后又自取了一碗。在元璟沉的翻搅之下,汤水冒出的氤氲热气迅速冒进入空气之中,连带着整个凉亭都弥漫着醉人鲜美的香气。

  元璟沉浅尝一口,芦笋的清香鲜嫩之气和嫩鸡的鲜香滑口之感让他唇齿留香,胃口大开。他也透过这滢碧色的汤羹,又一次地见着霍凰歌对他的一番心思,心下一软,终是下了决心。

  元璟沉饮完了那一碗汤后,回温的玉指就拢住了霍凰歌精巧莹白的小手,温声说道:“凰儿……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家的情况太过复杂,我怕告诉你,你会不安害怕,甚至离开我。但是今日你既然这样问了,我也知道我之前的做法欠了妥当,忽略了你的心思。我这就告诉你,可好?”

  霍凰歌闻言,一愣,一喜,一惑,心中五感杂陈。见着元璟沉忽而变得惆怅伤感的面色,月色之下竟有些出尘意味,仿佛遗世独立,欲若乘风归去。她心里微微一痛,知道他要倾吐的话语,或许就是他心中永远的伤。

  可是,他有了她,一切的风雨,她以后都会一直陪着他。他的痛,她和他一起分担。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孤单冷寂了。

  她坚定地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微笑着对他说道:“景沉……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虽然我知道,有些伤痛可能一生也无法愈合。可是,我以后会陪着你,你哭,你笑,我都会在你身边。”

  元璟沉见着她月色下愈发莹润的玉颜,心下动容,紧紧拢住她的手,缓缓言之:“我们家虽说财力颇多,权势也不小,但很是低调,所以少有人知。我父并不太多干涉家中事务,皆交由家中妻妾掌管。

  我父有一正妻一平妻一庶妻,正妻出身高贵,地位轻易不可动,又是大家闺秀,不愿插手宅斗:我母就是平妻,温婉贤淑却又聪明敏慧,一向得我父亲欢喜,帮着我父打理家中政务财务都是井井有条;庶妻心思狡诈,看似柔弱美艳却是毒如蛇蝎,自从嫁与我父便是处处争权夺利,明里暗里给我母下套使绊子。

  可叹我母,被她硬生生地逼到失宠失权,身怀六甲仍然躲不过这人祸。我的娘亲和小妹,就是硬生生被她逼死了。

  我母去了之后,她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将她故去前写好的信笺交与了我。我看了之后,自是知晓了,在那庶妻手下的府中,我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是以我自动和我父请愿,请求前去漠北照看我家在那边的生意。我父觉得亏欠了我母,想要补偿在我的身上,自是愿意答应我的一切请求。

  离了上京,那庶妻也觉得我没了什么威胁,也不再对我下手了。我九岁离京,十七归京,八年宿于漠北草原,卧薪尝胆,只为一朝归来,报我杀母之仇。”

  一开始元璟沉的语气还是平静温和的,可是越说,他的语气便越凝重,面色也变得有了些许狰狞,从眉眼之中能读出极深的哀思和仇怨。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痛苦悲切之情,也已近乎让霍凰歌心痛到窒息。

  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不该出现在这芝兰玉树,丰神俊朗的他身上。

  她急急握紧他的手,略长的指甲甚至刺痛了他的手掌。他转眸看向她,只见她眉眼中隐隐含泪,语气却异常坚定的说:“景沉,不要再伤心难过了。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语罢,她竟起身,圈住他的脖子,把他拥入怀中。

  元璟沉被她拥住,忽然就觉得疲惫的心好似有了避风港一般温暖。他安静地被她抱在怀里,忽然,一颗晶莹的泪水从他目中流出,渗入她的衣衫,温热了她的心。

  “我在,我永远都在。”霍凰歌喃喃地说着,轻轻抚摸着元璟沉如墨如丝的长发,抬眸对月,此心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