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已经很深了。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匣北漕运码头的路灯，在这样的雨夜里变得更加昏暗了。它那点点的星火与远处夜泊船只上的孤灯交相辉映着，形成了一种仅有的孤独无助的色调，挑衅着夜幕的黑暗，仿佛是要极力摆脱盘剥它们余光的夜的狰狞。

　　有两个黑色的身影迅疾地穿过一盏路灯的拐角处隐入了一堆货物的阴暗之中。

　　这两人正是杨雁飞和小山东。他们用黑巾蒙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他们潜伏在黑暗中紧张地打置着那艘存放福寿膏的废船以及码头周遭的情形。

　　在确信无人发现自己后，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双双纵身上了船。

　　船舱中一灯如豆，那两名看守货物的民生帮弟兄倦伏在桌沿上鼾声如雷，已然沉沉地睡着了。

　　二人蹑手蹑脚绕过两名熟睡的民生帮弟兄，径直来到仓内堆放货物的地方。

　　那堆货物用一张破旧的雨布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这应该就是那批福寿膏了！杨雁飞上次来时就已经看见堆放在这儿的。他用手轻轻掀开雨布的一角，只见里面果然是堆积在一起的一口口大木箱，心下不禁暗自一阵窃喜。

　　小山东冲他点点头，正要伸手从怀中掏出火熠，突觉眼前黑影晃动，一股劲风扑面袭来。

　　小山东蓦地吃了一惊，撤身倒跃数尺。杨雁飞不由分说迎着黑影就是一拳。

　　那黑影闪身避过，沉声喝道:″来人可是东方龙？在下邵重阳等候多时了。“

　　杨雁飞定睛一看，果然便是邵重阳。心里又惊又奇，他不是好好的被羁押在匣北警署的大牢之中么？为何却来了这儿？他本想出声叫他″邵大哥“，但想自己和小山东此次只为烧毁福寿膏而来，不便就此暴露了自己身份，若给师兄马行空知道了，师兄弟间恐怕会就此反目成仇，也就只得假装并不识得邵重阳，当即喝道:″什么东方龙西方虎的？且吃我一拳再说。“他说话之时，故意扮作瓮声瓮气的样子，让邵重阳无法辨识自己的声音。

　　邵重阳冷冷地道:″既然尊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那就休怪邵某不客气了。“

　　他曾听马行空说东方龙的武功深不可测，心中自是不敢大意，暗暗聚起师父不老神仙所传的″玄冥罡气“遍布全身，双掌一立，突地使了一招″暴打天尊“双掌一前一后连绵攻向杨雁飞面门。

　　他这“玄冥罡气“果然厉害。掌影才起，杨雁飞已感冷风扑面，势如利刃，割得他脸上火辣生痛。

　　当即双拳一振，卷起一股劲风相迎。二人噼里啪啦打在一处。

　　一旁的小山东见二人久斗不下，深怕时候一长，惊动了旁人引来马行空，到时要想脱身就难了，势必也会因此而暴露了身份。焦急之下正欲上前相助杨雁飞。

　　这时，那两名看守船只的民生帮弟兄早被打斗声惊醒，二人一睁眼见了眼前的情形，便各自操起事先放在脚边的单刀，纵身守在仓中的货堆之前。

　　小山东灵机一动，心想不如先放火烧了福寿膏，再寻机接应杨雁飞脱身。于是，便晃燃火熠向货堆冲了过来。

　　两名民生帮弟兄手中单刀一挺，一左一右砍向小山东。

　　小山东大喝一声:“还不让开，难道你们当真要助纣为虐，让这些福寿膏毒害自己同胞么？″

　　两名民生帮兄一愣，手中单刀去势缓了一缓，被小山东使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将两人单刀夺了过来，″哐当“一声扔到了仓外的舺板上。

　　二人大怒，双双挥拳抢上，却哪里是小山东敌手，只在照面之间便被小山东挥拳击得飞出仓外。

　　小山东手臂一扬，将手中火熠脱手掷向货堆。

　　那火熠急速地翻转着，火头发出耀眼的火星划着一个个圆圈，眼见就要掉在雨布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被邵重阳瞧在眼中，只见他奋力向杨雁飞击出一掌，身形急晃倒跃回来，就在火焰离雨布仅只一、二寸光景时，伸手接住了它，反手一扬抛入海水之中。

　　小山东又惊又怒，和身扑上挥拳便打。

　　邵重阳冷笑一声，只一掌便将小山东击飞出去″扑嗵“一声摔倒在舺板上，直摔得他眼冒金星。好在邵重阳那一掌只是意在将他推出，并未出大力，身上并未受伤。

　　杨雁飞急掠而出将他扶起，见他并无大碍，心想今日里眼见计划失败，不如就此罢手吧，要不然待会惊动了师兄，面子上忒不好看。

　　思忖间，只听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素闻昆仑不老神仙的‘玄冥神功’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东方龙不自量力，愿向邵英雄讨教几招。“

　　杨雁飞见是东方龙来了，心里是又惊又喜又有几分担忧。惊的是东方龙神出鬼没，来去悄然无声无息；喜的是有东方龙出面定能逼师兄毁掉福寿膏；担忧的则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在他心里，无论是东方龙还邵重阳，他都不愿他们任何一方有所受伤。

　　邵重阳听见东方龙自报身份，不禁大奇，心想，原来这老者才是东方龙。那蒙面小子不过是个冒牌货。不过那小子拳法精绝，也非泛泛之辈，只是不知是谁？干嘛要面蒙黑巾，生怕被人识破了似的？

　　当下见东方龙一上来就识破了自己的师承武功家底，并且还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姓，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来历了如指掌，更是又惊又奇，说道:″你就是东方龙？邵某在此恭候多时了……来吧，咱们今天就来分个生死……“

　　东方龙哈哈大笑，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邵英雄一上来便要作生死之争，莫非你就自恃玄冥神功天下无敌了不成？“

　　他素知昆仑一脉的玄冥神功十分厉害，尤其是一身的“玄冥罡气“更是内家拳法中的姣姣者，堪比金钟罩铁布衫，尤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能经受寻常重击，并且还具刀枪不入之功，最是难破。嘴上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只见他顺颈提顶松肩垂肘，畅胸实腹立腰溜臀，缩胯合膝十抓地，摆了一个自然门的″内圈腿″走式，双掌上提，左前右后成″推窗望月式“，虎目威棱凝视前方。

　　邵重阳从没接触过″自然门“功夫，见东方龙的身法步法手法与京门董氏八卦掌颇有几分相似，却又似是而非又酷似武当太极，不觉有些摸不清头脑，不敢冒进，只将“玄冥罡气“悄悄布满全身，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