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邱小兵吃过早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溜溜达达出了虎石镇。

　　他要回道宗，但却想从边城那里走驿道，顺便看看名震天下的边疆重镇。

　　前两天追傅文宏走的是山野小路，其实虎石镇离边城也就四十多里地。

　　邱小兵没急着赶路，像张果老骑驴一样，慢悠悠走着。

　　这段路很热闹，类似前世的大关口，出关入关的买卖人很多。

　　离边城还有十多里地，远远就可见驿道的另一侧绵延数里的兵营。

　　虽然距离远，但仍能看见一座座兵营间的大校场上旌旗招展，遥遥传来兵卒操练的口号声。

　　这段路多了巡卫的边军。

　　一副旅人模样的邱小兵看见军营就无由来的情绪波动。

　　他喜欢直线加方块的军营生活，尽管已经穿到了这一世，可骨子里的想往和回忆还是令他唏嘘不已。

　　忽见前方围了一堆人，里面还有三个穿着缁衣的捕快。

　　有边军巡逻队在指挥疏通交通，毕竟此地是交通要道。

　　骑在高头大马上，邱小兵没打算看热闹，但他的视线越过了围观的人。

　　就见一个年长的捕头样貌的正拿起一块带链的铁片举起来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看。

　　邱小兵的眼睛就是一眯。

　　这世上只有挂在腰间或踹在怀里的令牌。

　　这是戴在脖子上的狗牌？

　　所谓的狗牌就是前世米军的身份识别牌，后为各国军队采用。

　　邱小兵忽然来了兴致，下马挤进了人群。

　　里面靠路边平放着一具尸体，有仵作正在验尸。

　　“这位捕头，我可以看看你手里的东西吗？”

　　正仰脸看铁牌子的捕头看了一眼邱小兵，眉峰耸起。

　　捕快办案有程序，外人不得涉入查案过程。

　　邱小兵翻手亮出一块令牌。

　　“道宗护法院无兵，我正追查一个逃犯。”

　　道宗？

　　护法院？

　　年长的捕头有些惊呆了。

　　这么年轻么？

　　可他手里的令牌多半是真的，谁有胆量冒充道宗做事？

　　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捕头只得将铁片递给邱小兵。

　　“少侠请看。”

　　“多谢！”

　　接过铁片邱小兵仔细一看，心脏立时快速蹦起来。

　　他佯装镇定，但眼睛缩成了针芒状，一股寒气顺尾椎直蹿脑门。

　　与前世的狗牌差不多大小，但上面铭刻的文字却令他心慌意乱。

　　银白色的铁片，一面是黑骷髅，两个大窟窿眼看着就邪性。

　　另一面是漆黑的文字：

　　吕五。

　　上使。

　　最下面就是让邱小兵心脏巨跳的一行字：

　　Fifth.

　　竟然是英文字母！

　　特么这个世界怎么会出现英语？

　　第五是什么意思？

　　邱小兵拿着狗牌原地懵逼了。

　　地球又来人了？

　　干什么来了？

　　好的还是坏的？

　　还是说这是个巧合？

　　一瞬间，邱小兵脑子像炸了一样，涌出一堆问号。

　　“少侠，少侠？”

　　捕头见对方不对劲，连忙呼唤邱小兵。

　　“噢？对不起，想案件失态了，抱歉。

　　那个，我能不能看看尸体？”

　　“行，跟我来。”

　　捕头虽然感觉对方很怪异，但一想对方是道宗的人，便不再纠结。

　　尸体是一个年轻人，应该不到三十岁，是比较典型的大吕人。

　　骨架比中央国度的大邱人都要大。

　　邱小兵仔细看了他的手部，见食指与大拇指没有他想看到的枪茧，心里暗暗嘘出一口气。

　　“看出什么了吗？”

　　邱小兵问身旁的仵作。

　　仵作看向捕头，捕头对他点点头。

　　“死亡时间应该是今日凌晨寅时与卯时之交。

　　伤口四处，剑伤两处，刀伤一处，枪伤一处。

　　其中致命的伤是枪伤，铁枪刺入了他的腹部，入腹很深，应是伤到了内脏。

　　这得等回了府衙才能做进一步勘验。”

　　邱小兵点点头，起身看了一圈四周，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看来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扭头问捕头：

　　“你看是移尸至此还是他自己走到这里的？”

　　专业的事还得问专业的人。

　　“在下看了四周，没发现有多余的脚印，只有他的足迹。

　　应该是他自己逃到此处，支持不住倒毙。

　　但按照血迹追查一段后，就离了驿道，进入那里的开阔地。”

　　捕头用手一指，邱小兵见开阔地的远方就是兵营。

　　“少侠有所不知，城内衙门的职责范围就是城里和城外的驿道。

　　除此归边军管理。”

　　邱小兵明白了，也就是他们只管道路上的，离开道路就没有管辖权了。

　　特么这不就是军事禁区么。

　　问清了捕头的姓名，邱小兵告诉他自己还会找他，便牵马走出了人群。

　　急匆匆进了边城城内，他已经没有看风景的心情，立刻联系燕蝶卫。

　　让燕蝶卫密切关注这个叫徐安的捕头，若他回城，就以道宗名义请他带着狗牌来见他。

　　直到午后申时，燕蝶卫才领着徐安来到邱小兵住的客栈。

　　见到邱小兵，老捕头徐安很惶恐，这回他是真相信邱小兵的身份了。

　　“徐大哥别客气，请坐。”

　　邱小兵大方的招待他在台案一侧落座。

　　亲手给徐安倒了杯茶。

　　“徐大哥辛苦，案情可有进展？”

　　“回少侠，像这样的案子一年到头不太多，但也不少。

　　涉及边军的管辖区，一般都得不到配合，到头来大多数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噢？这里一直是这样吗？州府衙门不跟军方沟通么？”

　　“哎，先皇在的时候还好，彼此能相互抬面子，有来有往。

　　可先皇去后，这里的边军霸道起来，衙门也就管一管城里的琐事儿。”

　　邱小兵沉默了。

　　看来这里的军队有些问题了。

　　二十五万大军是大邱的常备部队，是镇守国门的重兵。

　　若边军出问题，大吕的铁骑可就没有了障碍。

　　“徐大哥，不瞒你说，我刻下才从上京城追逃犯，一路追过来。

　　你手里的铁牌对我有大用，不知徐大哥可否行个方便，送给小弟。”

　　说着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桌面上推到徐安面前。

　　徐安扫了一眼后，眼皮子直跳。

　　他一年白的灰的收入加一起也就二三百两，这里最肥的是守通关卡的边军。

　　实际上这里基本上就是军管城，衙门都成了摆设。

　　徐安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道宗护法院的人，没见赫赫有名的燕蝶卫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反正这案子也是无头案，现场的证物存入衙门物房里也没什么用。

　　倒是能结交道宗的人，不失为一条关键时保命的路子。

　　徐安从怀袋里掏出那块狗牌，递给邱小兵。

　　“如果这东西对少侠有用，就请直接拿去，我回头入卷时不提这东西就行。”

　　“如此，就多谢徐大哥厚爱。

　　另外如案件有何进展，请随时找他就行。”

　　邱小兵一指旁边侍立的燕蝶卫，继续道：

　　“为稳妥起见，徐大哥别对任何人说起。

　　你们俩今后可秘密联系，这对你的安全有好处。

　　眼下时局很乱呐。”

　　徐安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连忙起身拱手道：

　　“多谢少侠提点，徐某感激不尽。”

　　夜晚戌时。

　　大邱边军将军府。

　　杨振忠，边城统帅，大邱从二品大将军，金印紫绶，曾是谷阳的副将。

　　他麾下统辖五部军事编制，骠骑军、左卫军、右卫军、虎威军和神武军。

　　每部各五万人马，其中神武军是他的老部队。

　　谷阳做为大邱曾经的军神，是朝中唯一的上大将军，官拜从一品。

　　杨振忠在家身着便装，长得一点不威猛，倒像个儒雅的读书人。

　　只是两眼开合间，精光闪烁，货真价实的高段三级。

　　他身边是跟随他多年的师爷，名叫魏少华，年尽六旬，风骨鹤立，显得睿智安泰。

　　“老爷，昨夜近卫营出手不太利索，没能抓住对面的人。

　　当时驿道上有大队的夜运马车队，就没有追搜下去。

　　天亮有人报案，发现那人已经死了，不过近卫营已经锁定那人是从右卫军出来的。

　　目前还在秘密查探。”

　　杨振忠手捋长须，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徐徐道：

　　“少华，依你看此人是对面哪部分人？”

　　“说不准，此人很年轻，不太像常年从军的，所以我怀疑应是对面上面派来的。

　　现在这些事还不易挑开，所以特意没让军法部门接手，而是让衙门按一般程序受理。

　　不过衙门的停尸房那里，已派人暗中监视。”

　　“嗯，先别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能跳出来几个人。

　　另外，明日起，以秋检名义，先清查各军的武库。

　　以往都是内查上报，这次各军互查，持我手令，你派人调动执法队，监视各军检验人员。”

　　“老爷，这会不会引起各军鼓噪？”

　　“以往我太迁就他们了，吃军粮不容易，但他们的胃口这几年太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

　　老将军来信说，近些日上京城变动很大，他预计对面可能要动手了。

　　让我清醒点，别到时折了我一世的英名。

　　说到底，咱们还是大邱的军人，数典忘祖的事是不能干的，死也要死在卫国的战场上。

　　所以，借秋检逼他们自己跳出来吧，看看都有谁。

　　把近卫营撒出去，密切关注军里的任何异动。

　　哎，若打起来，咱们这里输不起啊。”

　　“既然老爷要提前整饬，边关口岸这一块也该收收网了。

　　近期口岸有些异常，对面进来的人有点多，我方商货运出的也有点多，不太正常。”

　　“少华，依你之见该如何？”

　　“往常口岸那里都是各军轮值，一军一个月，我觉得漏洞太大，方便走私。

　　不如将时间缩短，改为两天，每一轮抽签上岗值守，不确定可好？”

　　“好，明日我宣布一下，你定个详细章程出来。”

　　“是，老爷。”

　　夜色中的边城，一如往日，但已暗流涌动成破渠之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