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自从离开医院，再也没有回来，医生说他当时是以请假的名义走的。

　　阿金给肿瘤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他的消息。

　　她翻出首长出院之前给她留的方式，想打个电话问问，但是又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他，便想再多等几天，如果他还没来，到时候再打电话。

　　五官科的实习一直进行的很顺利，科室的老师都很好，阿金每天给病人滴眼药水，做雾化，术前备皮，也就是就行鼻腔清理，剪鼻毛之类的。

　　病区有个38**的中年女性，阿金有一次去给她换输液瓶，她拉着阿金聊天，说她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很喜欢穿大红色的nei衣，据说是本命年，避邪。

　　阿金本来就不信这些，只能表示礼貌，冲她善意的微笑。从她住院开始，从来没见过有人来看她，病历卡上写着她的年龄是38岁，按理说是应该有家人的，难怪她会说很孤独。

　　阿金从来没想过，这个女人的出现，会给她后来的人生造成很大的改变。

　　38**得的是急性扁桃体炎，刚做完切割手术，不能长时间说话，而且每天都要做好几次雾化，阿金见她一个人，每次都会多关照一点。

　　她生活品质比较高，经常没事的时候，总是端一杯咖啡在走廊看书，有时候也会请假外出。

　　阿金最近被调到门诊，每天跟着眼科主任去外地出诊。

　　偶尔回来一次，看看38**，她已经好很多了，说过几天出院，要请阿金去吃饭，阿金说到时候再看。

　　刚才主任告诉她，这两天要去附近的一个监狱给犯人做检查，让她准备要用的医疗器材。

　　第二天，她们坐着体检科的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传说中的监狱，地方很大。

　　据接待她们的狱警说，这里有几千名犯人，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罪行关进来的，监狱里有个工厂，犯人们每天都会定时劳作，长久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越狱的事情。

　　阿金心想，大概是犯人对监狱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他们早已形成了一种体制化的生活方式。

　　医院各个科室都派了人来，阿金她们主要是检查视力，犯人都是男性，阿金看到他们眼神很木然，没有什么光，想必在监狱的日子也不好受。

　　她想起以前看的电视上，犯人在监狱里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金嘴里念叨着。

　　她们一共在那里驻扎了两天，才把所有的犯人检查完，大部分人都是健康的，只检查出来个别几个青光眼和白内障，狱长说会找一天时间统一带他们去医院接受手术治疗。

　　吃完饭后，狱警带着她们去工厂转了转，犯人们正在生产各种工艺品，他们整齐有序的坐成一排一排的，眼神里大都透露出一种恐惧和不安。

　　走过一片区域的时候，阿金看到流水线上正在生产头花，便停下了脚步，狱警走过去从一个犯人手中抓了一袋，提过来送给了阿金，阿金硬要给钱，狱警说，都是犯人手工做的，不值什么钱，阿金说要上厕所，让他们先走，回来的时候，她往那个犯人的操作台上留了10块钱，虽然不多，那也是他们劳动所得。

　　阿金不想白拿，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像黄世仁。

　　放钱的时候，那个犯人抬起头，还是木然的眼神，给阿金说了一句：

　　“谢谢。”

　　他四周看了看，把钱装进了兜里。

　　阿金不想追究她的做法是对是错，她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做事情，更何况那点钱也做不了什么，大概可以买一包烟，****给监狱老大或者狱警，让他少受一点苦。

　　上车之后，阿金把那袋头花给体检

　　科的同事分了，她自己只拿了两个。

　　头花很漂亮，一根皮筋，两头是两双小鞋子，很精美。

　　阿金拿了其中一个扎在了头上，发车的时候，她冲着监狱的方向挥了挥手，也从心底里希望里面的人可以改过自新，早日获得自由。

　　38**要出院了，她坚持要请阿金吃饭，她没办法拒绝，趁着下班时间，跟她出去了。

　　她让阿金叫自己张姐，说这样显得亲切。

　　大概走了500米，张姐带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店，阿金抬头看了一眼，眼泪就流下来了，

　　“麦当劳，”李华生前说要和她一起去吃饭的地方。

　　现在，物是人非，她和另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张姐看到她哭了，不知道她怎么了，吓了一跳，阿金怕她多想，更不愿提起往事，赶忙擦了擦眼睛，撒谎说被沙子眯了眼。她知道这个理由很傻很天真，可是也实在想不出别的。

　　张姐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见阿金不愿多说，就没有再问，拉着她走了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张姐去点餐了，阿金环顾四周，有很多外国人在里面用餐，旁边有一个五星级大酒店，

　　“应该都是住在那里的吧。”

　　她总是喜欢自言自语。

　　“一个人想什么呢？”

　　张姐笑眯眯的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没什么，有点饿。”

　　阿金说。

　　“快吃吧。”

　　她点了两份套餐，里面有个菠萝派，阿金很喜欢，味道很好吃。

　　张姐告诉阿金，她很多年前就跟老公离婚了，现在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她们家离医院不是很远，让阿金有空去找她。阿金点了点头，

　　“那你的家人呢？”

　　阿金问。

　　“她们都不在国内，我父母最近也去洛杉矶了看我妹妹了，这边没人了。”张姐的语气很平淡。

　　“嗯。”

　　现在终于可以解释她住院期间，没有人来看望的这件事情了，

　　阿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同情心又开始泛滥。

　　“张姐，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就来医院找我。”

　　她很不自量力的说出这句话，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她有什么事情能找我呢，我又有什么能力呢？”

　　阿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张姐似乎能看穿人的心思，

　　“好，我有很多事情会找你帮忙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呢。”

　　她很诚恳的冲阿金笑了笑。

　　吃完饭后，张姐指着右边的一个老外给阿金说，

　　“你知道怎么从着装分辨中国人和外国人吗？”

　　阿金摇了摇头。

　　张姐继续说：

　　“老外一般穿的nei裤裤腰都比较低，而中国人比较保守，一般都很高。”

　　阿金观察了一下，还真是。她从来没留意过这些。

　　张姐还告诉她，西方人的国民素质整体都比较高，她们看了3个老外，都是吃完饭后自己把餐盘整理好倒进垃圾桶，而中国人，都是齐刷刷的抬腿走人。这一点让阿金很惭愧。

　　离开的时候，她也把自己的餐盘收了收，主动倒进了垃圾桶，张姐在旁边竖起了大拇指。

　　后来每次去麦当劳，肯德基这些店里吃饭的时候，阿金都会自己收盘子，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了下去，她很感谢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