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凌烟阁 37 虫子
作者:橘籽的小说      更新:2021-12-30

  崔神医的弟子危子锷右手放到左肩,低头行了一个礼,大汉走下踏板回了一礼。

  跟在大汉身后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苗女服饰的女子,和大汉袒胸露臂的穿着不同,黑蓝相间的长袖长裙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裙摆上是精美的绣花,脖子和手腕上挂着式样繁复的银饰,可她的头发却披散着,脸上覆了一个带角的牛头骨。

  这牛头骨正好覆盖住她整张脸,她的眼睛从牛头骨的眼窟窿看出来,被森白的骨头衬得又黑又亮,仿佛有洞穿人心的力量。

  危子锷快走两步,态度谦卑的侧身领路,药童们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到路边,低头屏息让道。

  伍义忙有样学样的站到路边,他将头埋得很低,希望正殷勤的用苗语待客的危子锷不要将他给认出来。

  炼虫的苗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莫非隐仙岛和蛊毒教也有关系?

  伍义的手不由自无的握成了拳,他脑海里两个念头此起彼伏,是留下来一探究竟还是保命离开

  苗女身上带着一股子甜腻的桂花香,人未至香气已经先到了,伍义的鼻子刚嗅到一丝香味,一只虫子从苗女的身上飞出来,嗖的一下从伍义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伍义只感觉到喉咙一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进了肚子,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

  “断肠蛊?这么没用的东西,我也是好些年没见过了。”苗女的声音从牛头骨后面传出来,闷而低哑,官话略带了些口音,偏偏让人觉得有种合情合理的悦耳。

  危子锷揪住疼得双腿发软倒在地上的伍义:“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伍义感觉像是有人在狠狠的揪着他的肠子拉扯,每一下疼痛都直冲脑门,疼得他满头冷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死去。

  苗女弯下腰在伍义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伍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伍义才缓缓醒过来,他睁眼看到巢元方院子里的药童,他理所当然的说:“给我一碗水。”

  药童冷冷的看着他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为什么要离开院子?”

  伍义眨巴了两下眼睛,感觉到自己睡得很不舒坦,这才看清楚他和药童都被关进了笼子里,笼子放在大船的甲板上,船正缓缓的行进在湖面,远处落日的余晖在水面投下璀璨跳动的光。

  “无聊四处走走,”伍义撑着自己坐起来靠着笼子,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要逃走,他大声嚷嚷:“放我出去!我不是犯人!”

  “你不是犯人,你是个死人!”药童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伍义,明显是在克制自己不要扑过来掐死伍义,“你明明可以不死的,为什么要去找死,还拖累了我!”

  “吵什么呢?”侏儒从船舱里走出来,凶神恶煞的用鞭子在空中抖出啪的一声响。

  他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压低嗓门问伍义:“你怎么又给送回来了算了,没时间说这些,你惯用什么兵器?”

  “啊?”伍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要去打架吗?”

  “是搏命,快点说。”侏儒不耐烦的催促,他掩人耳目的嚷嚷:“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伍义想了想:“能给我弄个弹弓吗?”

  “都说了是搏命了,你认真点行不行?!”侏儒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这样吧,你把相思夫人的下落告诉我,等你死了我破例为你收个尸,我们算是两清了。”

  伍义想想这一路的经历,感觉到他并非危言耸听,他嘴角抽了抽:“我从小到大玩的最溜的就是弹弓了。”

  不论是打鸟还是打苍蝇,从来就没输过。

  药童扑过来抓住笼子拼命往侏儒面前凑:“我要匕首,给我一把匕首吧。”

  他看侏儒皱起眉头要拒绝,忙接着说:“他功夫弱,又什么都不知道,上岛就死定了,我是隐仙岛的药童,你给我匕首,我能保他一条命。”

  侏儒看他充满血丝和戾气的眼睛:“好,你只要能保下他的命,别说匕首了,就是黄花大闺女,我也能给你弄来。”

  听了侏儒的话,药童明显松了一口气,等侏儒离开,他对伍义的态度也立刻变了:“喂,你和这矮子……是什么关系?”

  “钱的关系,”伍义说,“你知道我叫元堂,那你怎么称呼?”

  “文竹。”文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通了姓名那我们也算朋友了,你给我说说,这岛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伍义趁机套近乎,关着他们的笼子上有凝固成黑色,已经浸入木头的陈旧血迹,文竹刚才的害怕不是装的,侏儒也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一定是陷入了还不明白的乱局之中。

  “天有七星,地有七杀,你是落入了七杀堂手里。”文竹看向湖面,“我们是要被送去骰子岛。”

  “七刹堂?骰子岛?”伍义听不明白。

  “七刹堂是个收钱杀人的杀手帮会,听说全江湖最好的杀手都在七杀堂,天底下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文竹说到这里忍不住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以后才接着往下说,“以前他们是买或者骗些小孩,孤儿来养做杀手,后来发现弄来的小孩未必都资质上乘,很多练到一半要么死要么残,不划算,后来他们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抓有些武功根基或是身强力壮的人来挑选。”

  伍义皱着眉头:“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文竹不理会他,继续说:“每个月初一,他们会抓三十个人放到骰子岛,只有杀了别人才能活下去,而活过七天的人,手上都沾了血,不加入他们当杀手,还能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吗?”

  难怪侏儒听说他要弹弓会是那副表情了。

  伍义摸摸自己的肚子,眼下虽然不痛了,可他心里还想着那只飞进去的虫子:“我不是好好的在隐仙岛治病吗?为什么要送我去骰子岛呢?”

  “谁让你多事跑码头去的?”文竹说到这里忍不住用饱含怨气的眼神瞪了伍义一眼,“崔神医总是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病症,七杀堂给他提供病人和钱财,崔神医也要帮七杀堂提高杀手的能力,什么挨打不痛得药,立刻止血的药,这两年七杀堂堂主的要求越来越高,崔神医铤而走险寻求苗族相助,由危大夫牵线请来了苗族湘地的圣姑,码头上放虫子咬你的就是那位圣姑。”

  伍义不明白:“我当时也没看她啊,她干嘛放虫子咬我?”

  “虫术本就是把许多毒虫放进一个罐子里厮杀,活下来的就是蛊,她这只是刚炼好的,凶性重,闻到你身上断肠蛊的味道,自己飞了出来……”文竹叹了口气,看向伍义的眼神又变得怨毒起来,“所以说你干嘛去码头啊?!他们现在要将你放上岛去试试这只蛊虫的威力,结果……我因为看守不利也要被送去拼命了!”